雲端,天蓬呆呆地握著戰報,一臉的駭然。此時此刻,連他也有些難以置信。
短短的一日,這幫子烏合之眾竟真的將天庭的一萬精兵……
許久,他將手中的竹簡交還給守候在一旁的天衡,道:「把他的懸賞提到十萬去,他值這個價。」
「元帥,那我們現在應該怎麼辦?」天衡問。
「西路軍現在已經趕去營救東路軍了,這都在那猴妖的算計裡……你現在立即帶上人馬,用最快的戰艦趕過去。希望……還能留下幾個。」
「諾!」
「其餘人等,隨我到妖城去一趟。」
……
日暮西垂,東路軍的營地中,被留下來看守的天兵三三兩兩地靠在一起無奈地遙望翱翔在夕陽餘暉中的兩隻孤雁。
「還沒回來……你說,他們會不會就地慶功了?」一個年輕的天兵問。
靠在旁邊的年老天兵回頭透過帳篷被微風掀起的門簾看了看裡面堆積如山的酒,懶懶地說道:「不可能,酒還在我們這呢。要慶功,沒酒怎麼行?」
「哎……我們大老遠的跑過來,半點功勳沒沾到,真是的……還不如在南天門打諢呢。」
「那也不會滴。小老弟啊,既然來了,多少還是會分點功勳給我們。集體記功嘛。不過沒人頭,肯定就差了點了。」
身後高高懸著的戰艦上一個天兵趴在船沿上大聲喊道:「報個安!」
「一切正常——!」年老的天兵仰起頭扯開嗓門回了一句,又低下頭從自己腰間掏出個紅色的片狀物撕成兩瓣,將其中一瓣遞給年輕的天兵:「嘗嘗。」
「這是什麼?」
「肉脯,上次圍剿妖眾的時候從他們的洞穴裡找到的。還挺好吃。」說著,老天兵自己嚼了起來。
盯著手中的肉脯,年輕天兵有些驚恐地嚥了口唾沫:「從妖的洞穴裡……這不會是人肉吧?」
那年老的天兵哼地笑了出來:「這是老鼠肉。呵,人肉?你想多了。」
「妖不是吃人嗎?」年輕的天兵不解地問道:「從妖的洞穴裡找到人肉……不是很正常嗎?」
「那是妖王,那些天庭都棘手的妖王才敢。普通妖怪佔個山頭,別說吃人了,便是上農家偷隻雞都不敢。這普天之下到處都是眾神的廟宇,但凡哪個信眾說漏了,天兵立馬就到。你說那當妖的何苦呢?人肉又不是特別好吃。是不是?哈哈哈哈。」
「既然他們不吃人……」年輕的天兵將肉脯握在手裡,放到夕陽的餘暉下照看,歎道:「那為什麼我們要每天到處圍剿呢?」
老天兵一巴掌呼在年輕天兵的後腦勺上:「你小子有病啊?不圍剿,我們哪來的功勳?沒功勳我們怎麼升職,怎麼領賞?沒獎賞,我們怎麼成仙?」
「就為了這個?」年輕的天兵將那肉脯放入口中,細細地咀嚼了起來。
「還不夠嗎?」
「不是,我是問,上面的人是怎麼考慮的。他們都不用升職了。而且我們軍功越多,貌似拿的獎勵也都是他們的東西……好像不划算啊這樣。」
「這就不用你想了,想太多,容易死。哈哈哈哈。」
還沒等他笑完,便見那年輕的天兵瑟瑟發抖地站了起來,一臉的驚恐,握著手中的長戈一雙眼睛死死地盯著圍欄外的一片樹叢。
「有……有妖氣!」
「你弄錯了吧?這裡怎麼會……」
話音未落,只聽「咻」的兩聲,兩支箭矢準確無誤的釘入年輕天兵的胸膛瞬間將他放倒。
「敵襲——!」老天兵當即扯開嗓門高聲大喊,還沒等他從地上站起來,便看見那樹叢枝葉劇烈抖動,一隻壯碩的犀牛精從綠葉中一下衝了出來,一聲暴吼,奮力一甩,巨斧朝著他直接投擲了過來。
閃避不及,那老天兵只得握著長戈硬扛。
只聽光的一聲,老天兵直接被震出了一丈開外,口吐鮮血。
此時,整個營地已經沸騰了起來,所有的天兵都開始驚慌失措地集結。
「上——!注意,不要毀壞戰艦,還有用!」
大角對著身後一招。
頓時,數百的陸行妖眾從樹叢中湧現,數百飛禽妖眾也一躍從樹冠中衝起。
一時間箭矢漫天!
……
西路軍派出了幾乎所有的斥候,小心翼翼地朝著東路軍預定的地點前進。
站在艦首,卓天將的臉色已經難看到了極點,握著玉簡的手瑟瑟發抖。
玉簡沒有回復……
如果是這樣,那剛剛多半就是東路軍的求救信號了。自己居然大意地將用來聯繫的玉簡留在塔樓裡。
「只希望他也和我一樣大意,不是真的無法回復。」他重重地歎了一句。
站在旁邊的小將道:「將軍,薛將軍肯定會沒事的。他底下五千精兵,對方不過兩萬烏合之眾……」
「哼,沒事?如果對方剛剛來的是八艘軍艦,我派出四千軍力,現在我們已經全軍覆沒了!」
這是一個令他膽寒的假設,如果不是對方軍艦不夠,那他現在已經是光桿司令。
此次行動由增長天王一手主導,本是來領功,誰又能想到……
「這個對手,不容小覷!」說罷,卓天將猶豫了一下,扭頭對一旁的小將交代道:「立即匯報南天門,就說……蛟魔王叛變了。」
「諾!」
很快,夕陽已經完全沒入遠方的山間,月上枝頭。
這支軍隊也終於到了預定地點上空千丈的地方。
先前的大虧加上細細盤點之下發現斥候竟然少了數十人,這不得不讓卓天將再一次重新估量對方的實力,以至於來到預定地點發現被圍困的天兵,竟懸停在上空遠遠地看猶豫起要不要下降。
很快,一個天兵從艦隊下方撲騰著翅膀飛上了甲板:「啟稟將軍,確認無誤,被圍困的是東路軍薛將軍所部。」
「薛將軍呢?可曾看到?」
「薛將軍旗幟尚在,只是場面混亂,妖眾甚多,難以探查。」
「還剩多少?」
「約莫……五百上下。不過,妖眾似乎開始四散逃亡了……」
聽到這裡,卓天將不由得攥緊了拳頭。
「五千精兵……竟然只剩五百。」說著,卓天將扶著船沿低下頭去看了一眼:「撤退吧。」
話音未落,只見玉簡嗡嗡地閃爍起了白光。
卓天將伸手將玉簡貼到唇邊,裡面當即傳來呼喊聲:「卓將軍!卓將軍!我看見你們了,快!快救我們啊!」
稍稍遲疑了一下,卓天將問道:「你們薛將軍呢?讓他和我通話。」
「薛將軍受傷了,我們殺了對方的首領,現在妖眾開始逃亡了……可是,可是我們快頂不住了!你趕緊下來救我們!」
放下玉簡,卓天將沉重地呼吸著,許久,他伸出手來喊道:「全艦隊降低高度,眾將士各就各位,切勿貿然出擊!」
此時此刻,他已如同驚弓之鳥。
……
下方戰場的角落裡,猴子拿著行雲棍頂著僅存的天將笑嘻嘻道:「還不錯,我挺滿意的。可以考慮饒你一命。」
說罷,抬手就是一棍直接將對方敲暈了過去。
仰起頭,他盯著頂上正緩緩下降的艦隊嘶吼道:「所有人準備!此戰,只許勝不許敗——!」
……
南天門,雲霧繚繞的玉砌樓台上,一位金甲青面大神呆呆地站著,將手中的竹簡擰得粉碎。
「蛟魔王……叛變?」他深深地吸著氣,重重地喘息,一拳打在樓台的欄杆上,直將堅硬的欄杆轟得龜裂。
天上與凡間存在著巨大的時間差,以至於天上與凡間的溝通異常艱難,此時此刻,增長天王得到的戰報其實只有五個字——「蛟魔王叛變」。
但僅此五個字,已經說明了一切。
「來人!取我兵刃!若真叛變,我非宰了他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