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果山南面的海面上,海風蕭蕭。
此時,距離天蓬元帥思凡案了結凡間已經過去了半個月,而距離猴子返回花果山,已經過去了五年有餘。
一葉孤舟在海浪的推動下緩緩朝著花果山飄蕩著,船頭立著一位白衣公子。
這位白衣公子身材嬌小,綁著高高的髮髻,白色的綢帶在身後飄揚,手持一把折扇,風度翩翩。
那面容精緻得足夠讓世間的女子都汗顏。
許久,孤舟在海浪的推動下靠近了沙灘。
那白衣公子緩緩抬起帶有金絲牡丹刺繡的白靴子,懸空,待到船真正靠岸,才一腳踩在沙灘上。
這一踩直接陷入了沙裡差點栽倒在地。
好不容易站穩,他狼狽地低頭看著自己靴子上的泥沙和被海水濺濕的前擺,那眉頭皺得能擰出水來。
無奈地吐了一口氣,他憤憤地走到遠處草地上,手心處燃起白色火焰抹在靴子上。
半響,他用術法將泥沙和海水全部清理完畢,這才開始一步步地在樹林裡走了起來,四處張望。
不遠處的草叢裡,兩個臉上塗著迷彩,身上捆滿枝葉的小妖已經將弓拉得滿鉉,箭頭對準了那公子哥兒。
「你說,他會是什麼?神仙?還是妖怪?」
「感覺得到靈力,卻感覺不到妖氣,可能是修士,最少煉神境。」
兩隻小妖對視了一眼。
「你去報告老大,我留下繼續監視吧。」
「行。」
樹林裡,公子哥兒皺起眉頭一步步地走著。踩在滿地的落葉上。看著四周的原始樹林一副嫌棄的樣子。
「這究竟是什麼鬼地方。嬋兒妹子怎麼會跑到這種地方來?哮天犬不會騙我吧?」想著,她氣鼓鼓地說道:「要是敢騙我,回去一定把他拿來刷火鍋!」
那聲音甜甜地,聽著是個女的。
越來越多的妖怪聚集到她的四周,可她卻毫無察覺。
又走了一小段,「公子哥兒」看上去有些煩了,遙望著遠處高高聳起的山頭歎了口氣:「算了,還是飛吧。這樣走找到什麼時候?先繞一圈再說。」
說著。她瀟灑的轉了個圈,正要騰空而起之時,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兩隻妖怪拉著一張網從她的頭頂掠過,將她一下罩住。
四周頓時響起一陣怪叫,呼啦啦一大片的妖怪從各個角落裡鑽了出來,一把把閃著寒光的兵器隔著網指向她。
一隻身穿皮甲,身姿矯健的老鼠精嚼著檳榔,提著長刀踱著步來到她的面前,用刀尖挑起她的下巴,吐掉口裡的檳榔渣子。惡狠狠道:「你是什麼人,報上名來!來花果山幹什麼?說!」
她顯然是嚇壞了。盯著頂在自己下巴上明晃晃的刀尖,臉色煞白,瞪大了的眼眶裡兩滴淚珠在打轉。
她瑟瑟發抖地說:「不要吃我……綁架我好了,我父王會付贖金的。」
話還沒說完,她已經嗚嗚地哭了起來,哭得梨花帶雨,哭得四周凶神惡煞的妖怪們一陣尷尬。
「不要吃我,求求你們不要吃我,龍肉不好吃的……」
「女的啊?」黑子的眉頭緊緊地皺了起來。
「黑哥,現在怎麼辦?」一隻蝙蝠精蹭到黑子身旁問道。
盯著她想了想,黑子無奈地擺擺手道:「捆起來,帶回去等她哭累了再問。」
如今的黑子早已經不是原來那只矮小的老鼠精了。
五年的時間,如今的他已經長到五尺多高,憑藉著斜月三星洞的功法和楊嬋的丹藥幫助,修為也已經踏入了煉神境不再是原本那個連一隻野豬都追不到的小妖怪。
交代完自己的下屬,黑子又從腰間摸出一粒檳榔放到嘴裡嚼了起來,壓低身姿運起靈力,朝著東面狂奔而去。
穿過樹林,越過小溪,他很快攀上了一座小山丘。
山丘的另一面,巨大的岩石陰影下,猴子臉上塗著紅黃色條,穿著一身破舊的皮甲抱著行雲棍像一個落魄老兵似地蹲在角落裡和短嘴一起嗑瓜子。
「猴子哥。」
「怎麼啦?」猴子隨手抓起一把瓜子放到一旁。
短嘴也抬起頭來看了黑子一眼。
走到猴子身旁盤腿坐下,黑子也跟著一起嗑起瓜子:「猴子哥,捉到一個人……確切地說,是還不知道是人還是妖怪的傢伙。」
「沒問?」
「還沒問,哭得稀里嘩啦的,沒法問。我讓人把她帶回去了。」
「哭得稀里嘩啦的?」短嘴轉了轉大眼睛,將一粒瓜子咬開,道:「估計不會是妖怪,也許是不小心誤入的普通人類。」
說著,將咬開的瓜子掰開,將籽丟進嘴巴裡,舌頭一卷直接吞了下去。
鳥啄吃起瓜子來真不方便,不過他還是愛吃。
黑子猶豫了一下,說道:「她起碼有煉神境初期修為,不是普通人類。」
猴子將口中的瓜子殼吐在地上,問道:「沒什麼異樣吧?」
「還沒看出什麼特別不對的地方……不過本身看起來就不太正常。」
「行吧,等問出點什麼再告訴我。」
「明白!」黑子點了點頭,隨手抓起一把瓜子放到兜裡,站起來轉身就走。
猴子又把頭扭過來面向短嘴,問道:「剛剛說到哪裡了?」
「說到那只蛤蟆精了,一窩的蛤蟆精,不肯讓咱開礦。嗯……準確地說是想咱煉出來的武器分他一半。」
「那就告訴他,我明天約他單挑,群毆也行,能贏我,煉出來的武器全都歸他。」
「那倒不必。」短嘴呵呵笑了起來:「大角下午已經帶人端他老窩去了。」
「大角就能解決他?」
「當然,大角都化神境了。一窩蛤蟆精算啥?」
「那你跟我說個串串。你們自己解決就行了。」猴子白了短嘴一眼。
「我是想說。跑上百里這麼遠開礦合適嗎?會不會太過了?」
「沒辦法,楊嬋都探過了,附近只有那裡有我們要的礦石,還是個貧礦,媽的。光軍艦熔煉的材料冶煉不出以後能附紋的兵器,雖說現在這方面還沒提上日程,但總要先考慮著。」
猴子拄著行雲棍晃晃悠悠地站了起來,拍掉手上的油渣。道:「總之這件事必須落實,那兩個傢伙有跟過去看嗎?」
「跟過去了,但也和往常一樣沒幹嘛。要幹掉他們嗎?他們現在的修為好像也化神境了,估計上面給了不少丹藥。」
「由著他們,反正盯緊來就行。」
「嗯。」短嘴點了點頭。
伸手掏了掏耳朵,轉過身,猴子朝著水簾洞的方向飛去。
入了夜,水簾洞內黑漆漆的石室裡點起了一盞油燈,猴子盤起腿來靜靜地修行。
剛進入狀態,楊嬋就從門外走了進來。
她盤著手靠在門邊淡淡歎道:「接下來小心點。最新消息。天蓬元帥被赦免了。接下來,恐怕天河水軍又要出動了。」
猴子瞇起眼睛抬起頭來看著楊嬋。問道:「他居然沒被貶下凡?」
「沒有。」楊嬋搖搖頭:「玉帝把他放了,眾仙敢怒不敢言。現在他威勢如日中天呢,估計,會比以前更變本加厲。」
猴子仰起頭淡淡歎了口氣。
這算是怎麼一回事啊?
思凡案,豬八戒沒被貶,還威勢如日中天……這偏差也忒大了點吧。
當初知道天蓬案的時候,猴子想的是如果天河水軍和南天門守備軍真幹上那就好了。要是那樣,天庭的老底就都擱那了,就是天蓬案結了,也拿不出人馬來壓制下界的妖。
沒想到,到頭來居然是相安無事……
往後這日子該是沒現在這麼逍遙了,好在這幾年來自己居安思危,死命磕,現在也算有點家底了。
起碼天軍想要動這裡也不是那麼容易。
點了點頭,猴子答道:「我會讓他們都收斂一點的。」
如果能不惹是非,還是別惹得好,畢竟時間是站在自己這邊的。
楊嬋轉過身正要離開,卻似乎想起什麼事似地站定,回過頭來對猴子說道:「對了,我嫂子可能會來找我,這幾天幫我留意一下。」
「你嫂子?」
「西海三公主敖寸心。」
「哦。」猴子恍然大悟,默默點了點頭:「我會跟短嘴他們說下的。」
楊嬋還是不放心,又叮囑道:「記得哦,我那嫂子……總之你一定要記得跟他們說,不然要出事的。」
「放心吧,一個女人,或者說一條母龍很好認的……等等。」猴子微微一愣,猛的睜大了眼睛道:「今天黑子說抓了個哭得稀里嘩啦的傢伙!」
……
黑漆漆的牢房裡,幾個火盆子上的火熊熊燃燒,將整個陰暗潮濕的地牢都照成了昏紅的顏色。
黑子盤起手來站著,瞇著眼睛緊緊地盯著那被五花大綁掛起來的「公子哥兒」。
「為什麼來花果山?說!」
「我是被騙來的!不關我的事啊!不要吃我!綁架我去要贖金吧,我衣兜裡有玉簡!你們要多少都行,我父王很快會派人送贖金來的!」她聲嘶力竭地尖叫了起來,又是眼淚嘩啦嘩啦地流。
「誰騙你來的?」黑子惡狠狠地問道。
她已經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哪裡還答得上話。
看著哭成淚人的她,黑子的臉更黑了,已是極不耐煩。
一隻麻雀精拿著一根燒紅的鐵棍蹭到黑子身邊,悄悄問道:「要不,用刑?」
「不用刑都哭成這樣,用刑還能問嗎?」黑子白了那麻雀精一眼。
若是對方不肯說他反倒有辦法,哭得說不出話來……
從沒遇到過這樣的俘虜,真是個棘手貨啊。
正當眾妖怪束手無策之際,牢房的門被重重撞開,猴子與楊嬋一起衝了進來。
「嫂子!」
「嬋兒妹子……」
見到楊嬋的時候,敖寸心哭得更厲害了,一個接不過氣,直接昏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