剎那間,小白龍的心中如同萬馬奔騰而過。
不是指那磅礡的氣勢,而是指天雷滾滾。
確實是始料未及啊……
用人的思維講小白龍的建議無疑是對的,可用妖的思維講,或者說用土匪思維來講,猴子的辦法無疑是更好的。
怎麼辦?不小心挖了個坑自己跳了……
這一刻,他終於幡然醒悟自己無論能與猴子扯上什麼關係,這猴子……始終還是妖。而這花果山,就是土匪窩。
與土匪訂立協議,這是一件多麼愚蠢的事情。
緩緩地,他張大了嘴,萬分驚恐地盯著猴子。那眼珠子瞪得都快掉下來了。
瞧著小白龍那驚恐的面容,猴子鬆開了手,低下頭自顧自地沏茶喝茶,一副悠然自得的樣子。
半響,小白龍好不容易憋出一個笑臉,小心翼翼地說道:「猴哥你真愛說笑。」
那神情已經全然沒了方纔的激昂。
「是說笑嗎?」猴子瞥了他一眼。
小白龍頓時心中一顫,又愣了好一會,強作歡顏道:「哎,別嚇我了。綁架勒索豈是君子所為?再說,憑咱那關係,你怎麼會呢?」
「我只是一隻妖怪,連人都不是,更別提什麼君子了。」猴子笑盈盈地說道:「妖怪不搶劫綁架就是不務正業你知道嗎?況且了,咱倆有啥關係?」
那目光看上去就好像一隻貓在看著已經被自己整得快死的老鼠。
小白龍真的怕了,非常怕。
又猶豫了好一會,鼓起勇氣。他低聲說道:「你別忘了。你還欠我個人情的。這事兒要是傳出去。對你江湖名聲不好。」
「嗯?」猴子恍然大悟般抬起頭,又低頭略略想了下,道:「你不說我都忘了這茬了。這麼說來的話倒是真不好。」
一顆心總算放下來了,可還沒等小白龍那口氣松完,只聽猴子漫不經心地說道:「反正那事兒知道的人也不多,那就只能這樣了,先討完東西,再撕票。只要不傳出去就不會影響我的名聲了。你說是吧?」
「撕撕撕撕……撕票——」
晴天霹靂啊……
小白龍那嘴張得可以塞下一整個梨了都。
猴子卻還全然不顧他的感受。自顧自地接著說道:「對了,你覺得給你父王送過去的信,是附上你一隻手好還是一隻耳朵好呢?」
小白龍沒有接話,這話沒法接啊!
那嘴巴張得更大了。
見狀,猴子開始饒有興致地打量起他來,那目光最終落到了頭頂的龍角上,悠悠道:「要不就切個龍角送過去吧?你父王肯定認得。」
小白龍死的心都有了。
他小心翼翼地蜷縮著身體往猴子的反方向挪了挪屁股,那蒲團此刻坐上去就如同針氈一般。
怎麼辦?
逃跑?好像跑不掉啊……
尿遁?有用嗎?
那心中已是一團亂麻。
還沒等小白龍緩過神來,只聽猴子噗哧一笑,伸手拍了拍小白龍的肩膀道:「嘿。瞧把你嚇得,跟你開玩笑的。真那麼弄楊嬋和敖聽心還不找我拚命啊?」
說著。笑得上氣不接下氣,笑得小白龍的眼睛直抽。
他笑不出來,完全笑不出來。
只能呆呆地看著猴子笑。
半響,猴子稍稍收斂了笑容,一臉誠懇地說道:「這麼著,這花果山你就安心住下。我忽然又覺得你不礙事了。你的那個建議呢,很好,不過得給我幾天認真考慮考慮。這個,你不介意吧?」
考慮什麼?
考慮要不要幫自己干九頭蟲?還是考慮要不要撕票?或者考慮撕票了怎麼搞定楊嬋和敖聽心?
小白龍脖子都直了,那臉上的神情因為恐懼而扭曲。
摸著下巴,猴子細細思量了起來,自言自語道:「要不引到花果山外,讓別人弄自己裝作不知道?」
「啊?」
「我剛剛說什麼了?」
「沒!沒!」小白龍連忙否認。
「對了,賢弟啊。」猴子一臉親熱地攬著小白龍的肩膀,死拽硬拽到自己身邊,說道:「你打不打獵?為兄知道這花果山附近有個地方打獵不錯的,要不,咱挑個時間一起去一趟?算了,也別抽時間了,就今天晚上吧。」
小白龍微微抬起頭,腦海裡浮現了這麼個場景。
和猴子一起出去打獵,自己被四周莫名其妙衝出來的妖怪給捉住了,接著切下龍角勒索西海龍宮。猴子一臉委屈地告訴楊嬋和敖聽心自己不幸被來路不明的妖怪俘虜了,把一切推得一乾二淨。
回頭東西到手,撕票,神不知鬼不覺……
他驚恐地瞪大了眼睛望著猴子,那頭搖得跟撥浪鼓一樣:「不,不打獵。我不喜歡打獵。」
猴子的眉頭蹙成了八字,半瞇著眼瞧著小白龍:「哦?這樣啊,那要不去釣魚?」
「不,不釣魚。我恨釣魚!」
「那你幫我送封信如何?」猴子裝模作樣的拿出紙和筆:「哎呀,你說我這信寫給誰好呢?」
這是要往死裡弄啊……
憋了半天,小白龍裝模作樣地朝窗外看了兩眼,眨巴著眼睛小心翼翼地說道:「猴哥啊,天色不早了,我還是早點回去吧。」
天色,這地下城還能看到天色?
只見猴子臉色一變,掏了掏耳朵悠悠道:「我這不是想給你找點事做,拉近彼此的關係嘛?你是不是不賞臉?老子最恨不賞臉的人了!」
說罷,就是一副惡狠狠地神情,看得小白龍額上冷汗直冒。
「哎,哎呀!」小白龍忽然驚叫了起來。當場捂著肚子滿地打滾:「猴哥。我肚子疼!哎呀。今天不舒服,沒辦法了!明天再聊!我自己走了,不用送!」
說罷,也不等猴子開口,他奪門而出,一路狂奔。
看著小白龍驚慌失措遠去的身影,猴子面無表情地冷哼一聲,道:「早點走不就沒事了嘛。非得逼我。賤骨頭。」
說著,猴子朝著門外不遠處的小妖招了招手:「找兩個人盯著他,要讓他知道你們在偷偷監視他。隔一兩天就問他身體好點沒有,讓他有空到我這裡來,我有要事相商。直到他自覺離開花果山為止。」
「諾!」
有些人就是這樣,對他好點客氣點,他就蹬鼻子上臉了。哎……
一轉頭,猴子看到了從遠處走來的短嘴。
「敖烈怎麼啦?」短嘴望著小白龍離去的方向問道。
「沒什麼,我嚇嚇他而已。找我有事?」
「嗯。」短嘴想了想,說道:「大家想見見你。」
「大家?」
「九頭蟲、呂六拐、萬聖龍王。很多人。還有……那個白骨精。」
猴子微微楞了一下,頓時明白發生什麼事情了。
他默默地看著短嘴。想聽聽他的解釋。
似乎看懂了猴子的意思,短嘴深深吸了口氣,道:「不關我的事,我可什麼都沒說。是大家讓我來找你讓你過去一趟的。」
「不是你,那就是萬聖龍王咯?」
短嘴沒有回答,算是默認了。
見狀,猴子無奈歎了口氣,有些不快地說道:「走吧,去見見。」
如果不是短嘴現在提起,猴子壓根就不知道白素還留在花果山。對猴子來說這件事已經過去了,反正他壓根沒打算和那六個不值得信任的妖王達成什麼協議。
與短嘴一路出了地下城,施展了術法,很快到了數里外的臨時洞府。
當日接見白素就是在這裡,妖城被毀之後,這裡已經成為猴子接見外來者的地方,有時候一些會議也在這裡召開。
當然,猴子並不常召開會議。大多數時候他都是一個獨裁者,決定都是自己做,完了一紙文書發出去讓下屬照辦便是了。
作為統治者來說,他實際上很懶,也不喜歡去跟任何人做解釋。
即使有時候做決定需要詢問一下其他人的意見,一般也是三兩個人找過來呆在花果山的某個角落裡,有時候是地下城的木閣樓,有時候是花果山的某條小溪邊,有時候是山頂的木屋,甚至是某個山旮旯裡隨意的站一會就把事情給敲定了。
需要到這裡的一般意味著人多。
而人多的時候,在猴子的概念裡是不適合磋商的,只適合公佈已經確定的命令。
聽短嘴剛剛的口氣,那個他們,似乎代表了很多人。
這麼多人找自己來商量……這是要「逼宮」嗎?
當然,這只是一閃而過的調侃罷了,這花果山有誰能逼得了他嗎?
一進大廳的門,猴子便看到了七零八落站著的二十幾個妖怪。
這裡面有呂六拐,有萬聖龍王,有黑子,有大角,有九頭蟲,有角蛇……甚至連很少公開露面的楊嬋和以素也在。
換句話說,花果山整個權力中心外帶所有重量級人物全在了。
「大王。」
「大王。」
「猴哥。」
「猴子哥。」
各種各樣的叫法撲面而來。
萬聖龍王拱手道:「大王,這次勞駕您……」
「你先別說。」還沒等他說完,猴子便伸手制止了,轉而對著眾妖輕聲道:「聽說大家找我來有要事商量,不過再怎麼商量都是我們內部的事。」
還沒等他們反應過來,猴子已經一步步走到白骨精白素面前。
那白素似乎有些驚慌,微微福身要見禮。只見猴子也不等她開口便一伸手直接將她整個拎了起來。
這一舉動把白素嚇壞了,她驚得差點尖叫了出來,卻連掙扎都不敢。
那四周的妖怪們也一個個怔住了。
提著白素,猴子一步步地走到大門口,直接將她丟了出去,又將門重重地甩上。
回過頭,他對著還沒反應過來的眾妖道:「好了,現在可以開始了。想商量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