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覺得李靖會繼續和我作對?」
「嗯!」風鈴重重地點頭。
猴子呵呵笑了起來,擺弄著手中的玲瓏寶塔道:「你看他跑得比兔子還快,而且他的塔還在我手裡,就是敢翻臉,我也不怕他。南天門不只當兵的不如天河水軍,就是為將的也不咋樣。聽說,都好幾百年沒練過戰陣了。就憑他們?」
「不是的!」風鈴嚷嚷道:「重要的不是他的部隊,是他本人!他跟天蓬元帥不一樣,他能讓天庭出兵!」
注視著風鈴,猴子問道:「能嗎?」
「這……」風鈴咬著嘴唇一時間答不上來。
「天庭反對天蓬的不是一個兩個,不說他與天蓬還有舊怨,就算他真想讓天庭出兵,多他一張嘴就能讓天庭立即出兵?」
「這……這……我不知道,但你不能放他!」
「放他是之前答應過的,天庭已經下旨讓他們撤軍,這時候再不放,就該穿幫了。到時候恐怕他們會孤注一擲和天河水軍攜手攻花果山。」猴子撐著膝蓋緩緩地站了起來,伸手摸了摸風鈴的腦袋道:「你啊,安心在監牢裡呆著吧。這外面的事情自有我解決。」
風鈴眨巴著眼睛一臉委屈地望著猴子。
猴子伸手捏著風鈴氣鼓鼓的臉頰道:「放心吧,我能贏,他們鬥不過我的。」
……
南天門艦隊,旗艦大殿。
天蓬跨過了高高的門檻快步上殿,那身後在風中飄逸的白色大氅早已被鮮血凝成了暗紅色。
一步步走到大殿中央。天蓬躬身拱手道:「天蓬見過李天王。此次出此下策實屬無奈。還請天王見諒。」
高坐主位上的李靖面疲憊地指著一旁的次席道:「天蓬元帥請坐吧,有什麼話快說,本天王還有君命在身必須即刻返回南天門,延誤不得。」
說罷,又用二指夾著側邊茶几上茶盞的蓋子敲了敲,淡淡歎道:「上茶。」
身旁的天兵很快給天蓬奉上了茶水。
在那次席上稍稍坐定,天蓬微微躬身道:「此事事關重大,還請天王屏退左右。」
未等李靖開口。拄著火尖槍立在一旁的哪吒已指著天蓬道:「你天蓬如今乃是待罪之身,我爹肯見你已是給足了面子,休要諸多要求!有什麼話,快點說,說完了,快點走!」
天蓬也不言語,只是微微側目注視著李靖。
整個大殿中一下安靜了下來。
許久,李靖微微抬手歎道:「都下去吧。」
「爹!」
「下去。」
哪吒冷冷看了天蓬一眼,率先走出殿外。其餘眾人也連忙更隨退出了門外。
幾乎是同時地,天蓬感覺到有不少天兵天將將大殿圍了起來。
這……應該是怕李靖剛出虎穴又入狼窩吧。畢竟現在天河水軍已經窮途末路。會這樣想也不奇怪啊。
天蓬只得無奈笑了笑。
「哪吒就這脾性,還請不要見怪。」李靖輕聲道。
「不敢。」
「那。現在可以說了嗎?」李靖端起茶盞抿了一口道。
深深吸了口氣,天蓬撐著扶手緩緩站了起來,拱手道:「天蓬此次前來,是為了花果山之戰。希望,能獲得天王的助力,一舉剷除花果山妖孽。」
李靖微微努了努嘴,笑了出來:「花果山之戰……元帥是想讓我南天門大軍加入戰場吧?不瞞您說,我那玲瓏寶塔至今還在那妖猴手上。除此之外,一來持國天王已先向我稟明了情況,下屬將士,大多不願意參與這一戰。二來,天庭已下令讓我軍即刻返回南天門。元帥莫不是還要我如你一般抗旨不成?此行若是為了此事,大可不必談了。」
一口氣說完那一段話,李靖又是低頭抿了一口茶水。
那端茶的手還在瑟瑟發抖。
「若元帥是想我南天門艦隊加入戰局,那就還是請回吧。」
放下茶盞,見天蓬未作答,李靖又是重複了一遍這句話。
天蓬怔怔地注視著李靖那略顯憔悴的面容,許久,李靖避開他的目光平時前方。
一時間,整個大殿裡安靜得沒有一點聲響。
高空的涼風悄悄吹入殿內,拂起一旁的窗紗,晃動著天蓬沾血的大氅,繞過桌上的盆栽,又從窗欞處離去。
天蓬深深吸了口氣,緩緩道:「天王可還記得陳塘關,為了黎明百姓將自己年僅八歲的幼子交予四海龍王的那個李總兵李靖?」
李靖雙目緊閉,道:「此時與彼時,不可一概而論。」
「如何不可?」
「你說呢?」李靖睜開眼睛緩緩地望向天蓬。
「天蓬不懂。」淡淡笑了笑,天蓬低頭揉了揉自己的護腕道:「天蓬只知道,為將者,當有自己的操守。無論是在天庭,還是在凡間,都一樣。想當年,為了陳塘關一方百姓,李天王況且能夠如此。如今為何又……若是任由下去,花果山勢成之日,危害的可就不是一方百姓了。屆時,天庭即便發動十倍於今日的軍力,流數倍於今日的血,恐怕也難以攻陷。」
頓了頓,天蓬緩緩道:「屆時,花果山妖猴與天庭分庭抗禮,凡間必將戰火四起,生靈塗炭……試問天王於心何忍?」
「你休要危言聳聽!」李靖一掌拍桌子上,怒目道:「這花果山不過是凡間妖孽,如何能與天庭分庭抗禮?」
迎著李靖的目光,天蓬道:「可不可能,我想天王比天蓬更加清楚!」
一時間,雙方都瞪大了眼睛,大殿內隱隱有種劍拔弩張之勢,卻更加安靜了。
對視了許久,李靖最終避開了天蓬的目光,深深吸了口氣低聲道:「便是我願意,我手下將士們也不願意。上無君恩,下無人心,你以為所有的部隊都是你的天河水軍嗎?你讓我怎麼調動部隊作戰?若是強行下令,軍心嘩變,你天河水軍幫我鎮壓嗎?」
緩緩地閉上雙眼,李靖微微顫抖著吐出一口熱氣,在高空的涼風中化成了淡淡的雲霧,飄散。
「你以為我不想一雪前恥嗎?這場戰打成什麼樣,你知道,我知道,我的部屬也知道。加上我這十八萬大軍之後真的就能立即取勝嗎?好,就算地面壓倒了,那接下來呢?你想過怎麼打地底戰嗎?如果他們化整為零,怎麼辦?你知道他們在花果山以外還有多少個據點嗎?」
「花果山的地下工事你見過嗎?你知道他們已經做到什麼程度了嗎?」
「你不知道,但我知道!」
「這凡間還有多少妖怪等著加入他們?我們呢?沒有天庭的支持,我們根本耗不起!」
「那只混賬妖猴就是算準了這點才敢在這時候放我,難道你還看不懂嗎?」
抿著嘴唇,李靖道:「若是此次拒絕放我,我南天門大軍反倒有決心參戰,如今放了,卻又奪了我的玲瓏寶塔……」
仰起身子靠在椅背上,他抬頭呆呆地注視著天花板歎道:「天蓬啊,我服你,我真服你。這種戰,整個天庭,也只有你敢打了。可是……天蓬啊,聽我一句,這一仗根本就不該打!我勸你還是早早撤軍為妙,到了凌霄寶殿上,陛下也好為你說上幾句話。若是戰敗……誰也救不了你!不要再讓將士們流無謂的血了。等到天庭一眾仙家頓悟的那天,他們自然會想辦法。為將的,天庭指哪,我們打哪便是了,如何選擇,不是我們考慮的事情。」
低下頭,李靖盯著陽光透過窗欞在大殿地毯上匯成的圖案,入了神。
大勢所趨,不是哪一個人能力挽狂瀾的……
話到此處,再說什麼都已經沒用了。
默默地注視著沮喪的李靖,天蓬微微躬身道:「既然如此,天蓬也不再強求。天蓬只最後求天王一件事,返回天庭之後,請無論如何幫助斡旋,讓天庭增兵。莫讓那十餘萬的天庭男兒枉死。」
聞言,李靖只苦笑道:「你太高估我了。靈霄寶殿上的遊戲,哪裡是我說怎麼玩就怎麼玩的?現在的局勢,便是我回去再怎麼幫你說話,也於事無補。」
「天蓬不是要天王幫天蓬說話,天蓬只想請天王,為花果山的戰局說話。從一線返回,對於花果山的實力,天王該是最有發言權的。只要眾仙信了天王的話,那麼……」
「信了?」李靖無奈地仰頭長歎道:「天蓬啊天蓬,你當真是白當了那麼多年的元帥了……這麼說吧,現在能站在凌霄寶殿上,一句話就把所有人擺平的只有老君,換了其他任何人,說什麼都沒用。哪怕是陛下也一樣。到這地步了,誰還關心真相究竟是什麼?說句不該說的,朝堂上的事,從來都是檯面下的利益交換,檯面上的粉飾太平,哪裡是憑我李靖一番話就能改變什麼的?」
默默地注視著李靖,許久,天蓬咬了咬牙,揚起大氅單膝跪地道:「那就請天王也用檯面下交易的方式換來天庭的增兵吧。事已至此,天蓬已無路可退,還請天王成全!」
猶豫了許久,李靖注視著天蓬輕聲歎道:「我……試試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