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微風從窗欞透入,大殿內燭影晃動。
凌雲子微微蹙起眉頭,丹彤子驚恐地望著須菩提,伊圓子微微瞪大了眼睛,清風子低著頭不發一言。
幽泉子靜靜地坐著,對著須菩提,那手已緩緩攥緊了自己的衣袍,面無表情。
須菩提同樣靜靜地坐著,捋著長鬚,面色泰然。
許久,幽泉子微微動容了。他輕聲道:「師傅,風鈴是我的師侄,是你的徒孫,是清風師兄的嫡傳弟子。悟空師弟,更是你的入室弟子,是我們的師弟。自入門之日,師傅便教導弟子萬不可同門相殘,可你今天竟然……從一開始收悟空師弟為徒,就是為了今天,對嗎?」
除了清風子,所有人的目光都朝著須菩提望了過去。
須菩提微微蹙起眉頭,注視著幽泉子緩緩道:「這是天命。打破天道,破而後立,才能換來蒼生的無盡生機。」
「所以,師傅就決意犧牲十師弟和風鈴,對嗎?用自己的門徒,換天下蒼生的福祉,師傅,真是慷慨啊。」
聞言,須菩提的眼角微微跳了跳。
門外,於義緩緩地走了進來,拱手道:「師尊,十師叔已經前往追襲南天門艦隊了。」
須菩提微微抬眼,還沒等他開口,只聽一聲巨響,伊圓子已經一掌打在地板上,直轟出了一個深深的掌印。
「跪下!」
於義整個怔住了。
「不用再探了。」瞪著須菩提,伊圓子憋了一口氣對於義吼道:「為師平日裡對你的告誡都當耳邊風了嗎?今日你竟然助紂為虐,為師該如何處置你!」
於義整個錯愕了去。驚慌地望向須菩提。
一時間。大殿中的氣氛頓時變得無比凝重。
……
花果山萬妖殿。除了幾個被派去護送楊嬋的大將之外,其餘花果山能排得上號的頭領都已齊聚一堂,一個個面面相覷,不發一言。
「報——!」一個妖兵急匆匆地奔入殿堂,單膝跪地道:「大聖爺已經前往六重天。」
「李靖的南天門艦隊也在六重天,大聖爺是想一個人挑戰整支艦隊嗎?」
「一個人對付南天門艦隊……五方揭諦也在裡面,這恐怕……」
「對付南天門艦隊的話,以大聖爺現在的狀態說不定還可能。關鍵是南天門內的那些。那裡還有整個天庭禁軍。如果御前諸將全部出動的話……」
「不行,我們不能在這裡乾站著,我們也得出兵!」黑子高聲喊道。
一時間,殿內附和者眾多。
就在此時,獼猴王低聲嘟囔了一句:「現在才出兵趕得上嗎?」
「你什麼意思?」黑子瞪著獼猴王叱道。
「我們距離六重天南天門多遠?他們就在南天門開戰,我們現在才去,你覺得趕得上嗎?」獼猴王摸著下巴緩緩道。
「你的意思是,趕不上就可以不出兵了?」黑子怒視著獼猴王道。
一時間,大殿內劍拔弩張,分成了涇渭分明的兩派。很明顯站到獼猴王一方的極少。
「夠了!這時候還要內訌嗎?」短嘴叱道。
「這是我們要內訌嗎?」黑子指著獼猴王道:「這幾個傢伙跟我們從來就不是一路的!」
「你要這麼說我也沒辦法。」獼猴王聳了聳肩道:「不過。該說的我還是要說,大聖爺是孤身一人。戰艦的速度怎麼都趕不上他快。就算天庭禁軍出動了,他們也不一定拿得住大聖爺。別忘了,這次可不是在南天門內。我們現在統領大軍匆匆趕過去,等我們到了,戰場都不知道轉移幾次了,根本就於事無補。大聖爺臨走前不也交代了要守好花果山嗎?」
「說到底你就是不想出兵嘛!」
「所以,我的建議是,大部隊留守花果山,我們派幾個人,從旁接應大聖爺就行了。」淡淡看了黑子一眼,獼猴王舉起手,拉長了聲音喊道:「為了避嫌,我算一個,這樣你沒意見了吧?」
黑子一下啞口無言了。
一直站在獼猴王身旁的獅駝王與獄狨王卻不自覺地往外挪了一步。
……
雲層被一隻巨手撥開,一個巨大的猴頭顯現了出來,那絨毛上血跡斑斑。
放下千里鏡遠遠地注視著懸停前方的猴子,李靖揚起一手。
整支艦隊都停止了前進,甲板上的兵將一個個顫顫巍巍地。
李靖側過臉去低聲問道:「有沒有發現妖軍?」
「沒有,花果山那邊的探子說妖軍壓根就沒出動的跡象。」
「我們距離南天門還有多遠?」
「只剩下兩百里了。大軍已經在集結,不過按照凡間與天庭的時差……恐怕趕不及。」
「我們只要撐住,就能趕得及。」
大軍又是開始變陣了,所有的重艦都被橫到了前方。天兵們騰空而起,列開陣型,嚴陣以待。
然而,猴子卻只是看著,並沒有好像之前那樣直接發動進攻。
……
一片漆黑的天空中雲層湧動,形成了詭異漩渦,道道閃電交錯。
陰間,黃泉路上,一大群天兵的魂魄被鬼差驅趕著向前。
馬面站在高處抬頭仰望天空的漩渦,撓著頭自言自語道:「這是怎麼回事?難道是金烏死了導致的異象?」
一個鬼差緩緩來到馬面面前,奉上本子,低聲道:「大人,第二批天兵的魂魄送到了。」
「什麼?還有一批?」馬面不由得瞪圓了眼。
牛頭快步從遠處走來,抹了一把汗道:「這次是觀雲天港的,又是那只妖猴。媽的。真能折騰。不過他這次怎麼都沒把魂魄收走了呢?」
看著遠處緩緩而來。白茫茫一片的天兵魂魄。馬面那眉頭蹙得緊緊的。
鬼差將手中的本子往前推了推,道:「大人,還得麻煩您給他們查查生前的功德。」
「都是天兵天將的,查什麼查?你以為是花果山的妖怪嗎?直接過橋就是了。」馬面不耐煩地說道。
聞言,那鬼差呵呵地笑了起來:「花果山的妖怪也不用查,反正就丟河裡泡著就是了。」
馬面仰望著天道:「怎麼樣都行,反正趕緊走。這怎麼看怎麼不對勁啊。」
沒有人注意到,在那群一臉呆滯的天軍魂魄之中有一個天兵時不時低頭撥弄著套在手腕上的鐵環。
……
灌江口。
戰艦的吊橋緩緩地放了下來。披著白色披風,面色慘白的楊嬋在眾妖的護送下一步步走下,來到了楊戩面前,緩緩地抬頭望了一眼自己的哥哥,那早已紅腫的眼眶頓時又濕了,淚珠啪嗒啪嗒地下墜。
「先帶嬋兒下去吧。」楊戩側過臉去交代道。
身後的哮天犬連忙拱了拱手,上前領著楊嬋一步步走入府邸中。
待到楊嬋走後,以素才一臉歉意地躬身道:「此次事出突然,還有勞真君將聖母大人先安頓好,待到事情解決了。我家大聖爺必定親自迎回。」
楊戩哼笑了一聲,道:「從今往後。我灌江口跟花果山,老死不相往來了。如果有機會,你替我把這句話轉達給那隻猴子吧。」
以素硬著頭皮道:「真君,此事另有……」
「滾,從即日起,花果山若敢派人踏入灌江口,格殺勿論。」
沒等以素再開口解釋,楊戩已轉過身去冷冷道:「傲天鷹,送客。」
「諾!」
幾個草頭神一擁而上,將以素連帶著九頭蟲、牛魔王一同轟出門外。
……
足足三個時辰過去了,南天門艦隊依舊與猴子對峙著。
持國天王疑惑地問道:「這是怎麼回事?他居然就這樣干看著。」
哪吒緩緩地盤起手道:「看著有什麼不好?他本身在吸收靈氣,戾氣越多越神志不清。再加上我們還有援軍,時間拖得越久,對我們越有利。」
李靖的雙眼頓時瞇成了一條縫:「不對,他沒有在吸收靈氣了。」
他恍然想起了什麼,連忙一把奪過身旁天將手上的長弓,拉了個滿弦朝著猴子射出了一箭。
飛越數里的距離,那箭矢直接穿越了猴子龐大的身軀,卻連半點傷痕都沒留下!
甲板上的天兵天將皆怔住了。
「這是……分身術?他不是神智不清了嗎?怎麼還……」李靖緩緩瞪圓了眼:「引開所有人的注意……他這是想幹什麼?」
……
奈河上,獨木橋的另一端,鬼差們用鐵鏈將橋上的亡靈一個個牽引下去,忙得暈頭轉向。
一個鬼差剛剛送走了一位天兵的魂魄,又趕回了橋邊揚起鐵鉤去勾下一個魂魄。
只見那鐵鉤直接打在天兵魂魄的身上,卡噠一聲,掉落在地。
那鬼差頓時呆住了。
四周的鬼差都朝這邊望了過來。
「怎麼回事?想死嗎你,勾個魂都不利索?」坐鎮的白無常從空中緩緩飄了過來。
天兵緩緩地抬起頭來遠遠地朝他笑了笑。
「活人?」白無常也愣住了。
下一刻,那天兵緩緩地變成了一隻毛茸茸的猴子。
「孫悟空——!」鬼差紛紛驚叫著後退。
只一瞬,猴子的身邊拉開了一個巨大的環狀。
白無常嚇得將那條長長的舌頭一下捲了回去。
緩緩地從耳中掏出金箍棒,猴子緩緩地回頭看了一眼作為地府天然屏障的奈河,咧著嘴懶懶地說道:「別害怕,我只是,來燒一下地府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