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天門外,一場單方面的屠殺開始了。
伴隨著道徒們的四散奔逃,已經臨近失控的猴子揮舞著金箍棒躍向人群,在場的,甚至沒有人能看清他的動作。
這是單純的力量與速度的碾壓,那金箍棒所過之處,血肉橫飛。
一艘艘的懸空艦試圖騰空而起,卻無一例外地在轟鳴聲中墜落,而甚至沒人看清究竟是因為什麼原因而被擊落。
道徒們漫天逃散,可猴子卻好像無處不在一般,總能在他們即將離開南天門之際出現,將他們重新逼回原地。
打,打不過。逃,逃不掉。
只一會,整個南天門外已經遍地鮮血,堆滿了道徒的屍體以及懸空艦的殘骸,那場面好不駭人。
還活著的人們只能瑟瑟發抖地聚在一起無助地哭喊著,謾罵著,卻連一點辦法都沒有。
在這隻猴子面前,他們實在太弱了,弱到即使成千上萬的數量也無法彌補質的差距,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同伴被屠戮。
南天門內,李靖握著千里鏡呆呆地注視著,面色凝重,沉默了好一會才憋出一句話:「將這裡情況報給陛下吧。」
「諾!」一旁的天將得了令,轉身離去。
太乙真人緩緩地閉上雙目,捋著長鬚道:「就光這門外,就有十萬道徒啊……十萬人吶。這妖猴的戾氣,又緩解了不少。」
放下千里鏡,李靖輕聲歎道:「就按他這速度,十萬人消的戾氣。也不過是讓他多撐一時半會罷了。」
「這可未必。」太乙真人搖頭道:「依老夫看。在他戾氣真正爆發之前。恐怕天劫已先行到來。」
「天劫?」李靖微微吃了一驚。
太乙真人點了點頭道:「修道之人皆知有『天劫』,卻少有人見過,這萬年以來,更少有人引發。」
「師傅可否與弟子講講這『天劫』?」一旁的哪吒輕聲問道。
「『木秀玉林,風必摧之。』」微微仰著頭,太乙真人輕聲道:「行者道本就如同魔功,走的是以力證道的旁門,若到了極致。必是天地不容。在亂世,乃是制勝求存的法寶,到了盛世,卻是一種累贅。過量地吸收天地靈氣……呵呵呵呵,便是不提那戾氣,也還有一個『業力』。」
「不同於『戾氣』,『業力』無影無形,乃是無法除去的,只能盡量壓制,延緩。故而越是大能。越是懂得『四兩撥千斤』的道理,絕不會濫用術法……因為。靈力乃是靈氣所化,而吸收靈氣,是會積攢『業力』的。」
「一旦『業力』過多,依據每個人的潛力不同,天劫必應運而生。扛得過去,則飛昇證道,扛不過去,則身死魂滅。只可惜啊,古往今來,還真就沒一個人扛得過的。多少上古大能都是止步於此。因為『天劫』的強弱,總是依引發者的實力而不同,越強,則引發的『天劫』規模越大。行者道尤甚。」
聽到這話,哪吒不由得縮了縮脖子。
見狀,太乙真人伸手拍了拍哪吒的腦袋,輕聲道:「不用擔心。你還年輕,便是將天庭的一天都當成一年來算,滿打滿算地,你也不過一千多歲罷了,等過了萬歲再考慮『業力』之事不遲啊。不過,若好似妖猴這般吸收靈氣,濫用靈力,又是行者道的話……很快啦。」
淡淡地望著南天門外一地的血腥,望著那只不斷來回屠戮道徒的猴子,此時此刻,太乙真人也只能嘖嘖長歎了。
這妖猴是須菩提的弟子,可須菩提究竟為什麼要培養這樣一個徒弟呢?
若說只是為了破天道,如今天道已破,卻也不見他出來收拾殘局。
實在令人想不透啊。
這妖猴,該是在崑崙山之事之後才正式脫離斜月三星洞的吧?
說來也是因果循環,如果當初不是自己懶得搭理這些事,明知他被冤枉,卻還不出手救助,甚至幫著天將引開自己的師弟以便於捕捉的話,說不定,他便不會那麼快地投身妖道,也就不會有如今這番景象了。
如今想來,自己當初竟也被須菩提算計了。闡教千萬年來一直剿妖,那老傢伙是看準了自己不會出手救這妖猴,故意借自己和天軍的手,將妖猴逼入絕境吶。
只是,事到如今,後悔又有什麼用呢?
「薑還是老的辣呀。」想著,太乙真人無奈地苦笑了起來。
李靖猶豫著問道:「依真人說,天劫一至,這妖猴豈不是必死無疑?」
「該是如此,只要……這南天門法陣無恙。」
「只要這南天門法陣無恙?」李靖微微一愣,似乎馬上想到了什麼,連忙躬身道:「真人,李靖還有要事,便不作陪了,還請真人見諒。」
太乙真人擺了擺手道:「去吧,大事要緊。」
「謝真人。」轉過身,李靖對著哪吒道:「你也過來。」
說罷,他已大步朝著城樓的長梯走去。
「我也去?」哪吒愣了愣神,只得趕忙跟了上去。
……
潛心殿中,一眾師兄弟都默默地關注著懸掛牆上的,猴子的命牌。
只要這命牌無損,便意味著猴子依舊無性命之憂。
於義從殿外匆匆走了進來,躬身道:「啟稟師尊,十師叔已經到了南天門,正在屠戮被關在門外的崑崙山道徒。」
「已經去了南天門了……」眾師兄弟聞言,皆是一驚。
「知道了。」須菩提只淡淡回了一句,卻連眼都未曾睜過。
老九輕聲問道:「十師弟是攻不破南天門的,就算能扛住戾氣……他的天劫怕也快到了吧?」
丹彤子長歎了口氣道:「不散戾氣則爆體而亡,散戾氣則引天劫。這個七巧彌雲丹。也難怪沒人肯嘗了。只是。沒人想到藥效竟如此之大啊……」
「還有……」
「還有什麼事?」
於義緩緩轉過臉注視著凌雲子。低聲道:「雨萱師妹剛剛暈了過去。」
「暈了過去?」凌雲子一下呆住了。
「對。」於義點了點頭道:「聽說,雨萱師妹原來的師傅梅示也去了南天門,不知道是死是活。所以……」
凌雲子連忙朝著在場的眾師兄弟點了點頭,起身隨於義朝殿外走去。
……
南天門外,短短的時間,成千上萬的道徒已經被猴子殺到只剩下最後的一百餘名緊緊地聚在一起,一個個握著法器瑟瑟發抖。
對於他們來說,生命也許只剩下短短一瞬了。
拖著金箍棒。猴子抬腿跨過一名道徒的屍骸朝著他們一步步走去,看上去那神識都有些恍惚了。
「怎麼,不跑了?已經跑不動了嗎?那多沒趣啊?」
「不要過來,不要過來——!你這只妖猴,你一定會下十八層地獄的!」
「是嗎?你怎麼不說我會魂飛魄散?老子就等著那一天呢。」說著,猴子咯咯地笑了起來,那笑容分外猙獰,驚得一眾道徒擠得越發緊了。
只見他一個仰頭,雙目一閃,眼前的百餘名道徒當即一個個癱坐在地。
「定身術?」一位天將問道。
「不。」太乙真人緩緩搖頭道:「這妖猴身上戾氣已是暴虐至極。該是已經無法使用定身術這等術法才對。現在,恐怕是直接以靈力壓取靈力……」
「以靈力……壓取?」那天將頓時瞪圓了雙目。
「這是雙方靈力差距極大的時候才有可能做到的。」太乙真人緩緩地笑了出來。輕聲道:「老夫也是第一次見啊,瀕臨突破天道的行者道……那些個道徒,最強的有煉神境巔峰,他竟能直接用靈力壓取……被他這麼吸下去,天地靈氣都要少幾分啊。」
在場的天將眼皮都不由得跳了跳,一個個面露懼色。
若他能直接用這種方式壓取低階修者的靈力,那豈不是就算百萬天軍在他面前也形同無物?
想著,那些個天將臉都刷地一下白了。
與此同時,李靖已經趕到了南天門法陣的核心主控室。
這是一個南天門地下足有百丈寬的半球形空間。
正中豎著一根六人環抱的柱子,其上佈滿的符篆微微散發著紅光。而在那四周,則是凌空不斷轉動的法陣。
那法陣的四個角上,四位文職仙家正時不時用手中的拂塵撥弄那些漂浮的符文。
而在那門外,日夜戍守的天將也足足有四十名之多。
朝著那核心看了一眼,李靖側過臉去低聲問道:「沒發生什麼事?」
「啟稟天王,一切安好。」一旁的天將連忙答道。
「安好就好。」將臉側向另一邊,李靖輕聲交代道:「去,通知持國天王,將精銳都調到這裡來。」
「調到這裡來?」哪吒吃了一驚。
「別問為什麼,立即!」
呆呆地點了點頭,哪吒轉身快步離去。
此時,沒有人注意到,就在那走廊的末端粗糙牆壁的縫隙間,有一點光芒微微閃爍著。
……
映著李靖和哪吒影像的畫面緩緩消失了,金頭揭諦隨手將手中的琉璃珠子收入袖中,雙手合十,環視了圍在他四周的其餘四位揭諦一眼道:「諸位師弟,事情恐怕有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