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開了一條門縫的童子連忙將大門合上了,背靠著大門,重重地喘著。
「怎麼樣了?」另一位童子低聲問道。
其餘的四位也都瞪大了眼睛,驚恐地望著那童子。
「不……不好了,那妖猴就在門口。」
「就在……門……門口?」
「你們頂著,我去稟報師傅。」
「好……好。」
那童子撒開腳丫就往大殿狂奔而去。
……
一片混亂的場面中,無數仙家騰空而起朝著彌羅宮的方向衝去。
然而,天空卻好像被一面無形的牢籠緊緊鎖住一般,任他們如何掙扎,如何哭喊,都沒有一個人可以離開兜率宮的範圍。
「轟」的一聲。
慌亂之中,一位天將隨手甩出一縷靈力轟在猴子的臉頰上,炸開了,揚起一陣煙塵。
頓時,所有人都停下了喧囂,屏住了呼吸呆呆地望著。
一陣微風捋過,吹散了煙塵,露出毛茸茸的身影。
那被正面砸中的臉上,連一根毫毛都沒掉。他靜靜地瞧著朝著他出手的天將。
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地乾嚥了口唾沫。
那天將驚恐地後退,奪路而逃。可無論他跑到哪裡,四周圍的仙家都以更快的速度離他遠去。
猴子的目光依舊靜靜地追著那天將不放,半響。他緩緩地笑了出來。
那天將停下了腳步。驚恐地望著他。兩腿一個勁地顫個不停。
「放心,我不會殺你的。」
「真……真的?」一時間,那天將竟驚哭了。
猴子臉上神情一收,冷聲道:「假的。」
話音未落,只見猴子雙目微微閃動銀光,那天將忽然發出一聲如同殺豬般的嘶吼,掐著自己的脖子跪倒在地,渾身肌肉膨脹。直至撐破了鎧甲。
猴子面無表情地看著。
所有的仙家都驚恐地看著。
「砰」的一聲,天將的身體如同撐破的氣球般炸開了。
四周的仙家都紛紛閃躲噴灑而來的血雨。
那頭顱在半空中劃出一條標準的拋物線落到猴子跟前,一雙眼睛還瞪得如銅鈴一般,佈滿了血絲,嘴巴微微張合著,很快沒了氣息。
所有的仙家都屏住了呼吸,瞪大了眼睛望著猴子。
緩緩地落到地面上,猴子扁著嘴緩緩地搖頭,懶懶地瞧著那頭顱,提著金箍棒對著那頭顱頓了過去。
「彭」地一聲。那頭顱被徹底砸成了肉醬,腦漿。血水四散。
這一瞬間,有仙家尖叫了出來,但更多的仙家則是連忙摀住了自己的嘴巴,不敢吭聲。
……
「師傅——!師傅!不好了!那妖猴已經到了宮門口!」童子尖叫著跨過門檻,被絆倒在地,又連忙爬起了起來,跪在老君身後。
暗室中,雀兒縮成一團,一雙小手不斷地揉搓著手中的絹子。那心已經提到了嗓子眼。
只見老君緩緩低下頭望著一地的碎石,呵出一陣雲霧,呆呆地笑著:「為師,知道了。」
只一句,老君便再沒說什麼了。
那童子驚異地望向一旁的鎮元子,鎮元子卻只是朝著他擺了擺手,示意他退下。
童子微微低著頭,猶豫了許久,輕聲問道:「那妖猴……師傅可有應對之策?」
「沒有。」
「沒……沒有?」只一霎,童子已經面無血色。
鎮元子深深吸了口氣,問道:「釋迦摩尼會來嗎?」
「應該,快到了吧。」
……
此時此刻,靈山大雷音寺中的金色巨佛依舊靜靜地盤腿而坐,一隻手搭在膝頭上,緩緩地打著節拍,似乎在等待著,一個即將到來的時刻。
……
「真好騙。」在眾仙的目光下,猴子伸了伸懶腰道:「別白費心機了,跑,肯定是跑不掉了,還是想想怎麼死吧。」
頓時,那些個仙家一個個兩腿發軟,朝著猴子跪了下去,嗷嗷大哭,聲嘶力竭地呼喊道:「大聖爺饒命啊,大聖爺饒命啊……」
整整上萬的仙家,浩浩蕩蕩一片,卻沒有一個敢在這時候站著。
西王母早已在角落裡縮成一團。玉帝則整個癱坐在地,腦海一片空白。
緩緩地掃了一眼跪得遍地,朝著自己磕破了頭的仙家,猴子掏了掏耳朵,一步步地走到玉帝身前,懷抱著血淋淋的金箍棒蹲下,朝著身後四周仙家的方向使了個眼色,輕聲道:「看到沒有,這就是你天庭養的仙家,還沒我花果山的妖怪有骨氣呢。就這場面,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死了呢。不過……也快了。」
玉帝微微低著頭,猛地眨巴著眼睛,又連忙仰起頭來低聲道:「放……放朕一馬,你不是說要你只要殺老君嗎?他就在裡面……你要什麼朕都給你……對……對了,你還要殺其他二清,沒問題,朕立即調集人馬,跟你一起殺過去,好不好?好不好?」
他滿懷期待地睜大了眼睛望著猴子,微微顫抖著補充道:「就算你要朕的龍椅,朕也雙手奉上……只要,只要你放朕一馬……」
緩緩地,猴子嘴角微微上揚,綻露了一絲笑意。
玉帝也連忙咧開嘴賠笑。
四周的仙家一個個伸長了脖子,豎起了耳朵,乾嚥著唾沫,等待著。
在眾仙熱切的目光中,猴子伸出一手搭到玉帝的肩上,頓時,玉帝整個一顫。臉上的笑容彷彿在一瞬間被打散了。卻又連忙強撐起來。
「好主意。」
聽到這一句的時候。玉帝可謂是欣喜若狂。那四周的仙家一個個激動得都要哭出來了。
可還沒等他們笑出聲,卻見猴子臉色一變,淡淡道:「不過,太遲了。」
「遲?」玉帝的嘴角猛地抽動,臉色發青。
四周的仙家驚得張大了嘴巴,睜大了眼睛,卻大氣都不敢出。
「真的,太遲了。我也替你可惜。你說……你當初要是下令開南天門,怎麼會落到今天的境地呢?」
說著,猴子笑嘻嘻地伸手輕輕拍著玉帝的臉道:「這個世界沒有後悔藥的,都這樣了,大聖爺我,也幫不了你了……」
玉帝連忙捧住了猴子的手,跪地,哭喪著臉喊道:「不……不,還來得及!朕知道錯了!還來得及!你們說對不對?還來得及!」
「對……還……還來得及……」一眾仙家紛紛低聲附和道。
面無表情地望著已經在發瘋邊緣的玉帝,猴子微微張嘴吐出了幾個字:「真是。一群孬種。」
「對……朕是孬種……殺朕這樣的人沒意思的,只會污了您的手。求……求大聖爺高抬貴手……放了朕吧。」
甩開玉帝的手。在四周驚恐的目光中猴子緩緩地站了起來了扭了扭脖子道:「哎,我什麼時候也這麼多廢話了呢?算了,幹活。」
話音未落,只見他已經化作一道幻影揮舞著金箍棒朝著四周殺去。
一時間,腥風血雨。
……
驚天動地的慘叫聲以及猴子的狂笑聲從宮外傳來,兜率宮中的一眾童子都已經被嚇破了膽。
大殿內,老君緩緩地閉上雙目,微微顫抖著,低著頭,沉默著。
鎮元子默默地注視著一地的碎石,一動不動地坐著。
身處彌羅宮的元始天尊與通天教主互相對視著,不發一言。
那宮殿之外同樣聚集了無數的仙家,聽著下界遠遠傳來的慘叫,也是一個個禁不住戰慄不已。
可已經到三十五重天了,他們還能往哪逃?
……
長空中,以素緊緊的咬著牙,緩緩地飛著,臉色已經略顯蒼白。
她看到了血流成河的天庭,看到了火光中緩緩崩塌的宮闕,看到了遍地殘肢……
滾滾濃煙沖天而起,瀰漫了整個世界。
在那廢墟之上,一個個的分身還在來回搜尋著生者。
無論是修為上的,還是心理上的,一直以來制約的他的枷鎖已經不復存在,此時此刻,他只是一隻妖猴,一隻徹徹底底的妖猴,沒有任何的顧忌,只為宣洩心中的狂怒,甚至不惜毀滅整個世界。
看著這一切,以素似乎明白了什麼。
「用整個天庭,去給她陪葬……沒想到真的一語成讖。」
漸漸地,她笑了,是欣喜,卻更像是無奈。
……
兜率宮外的恐怖聲響終於停止了,整個世界如同死一般的寂靜。
守在門內的童子面面相覷:「沒有聲音了……是不是走了?」
老君睜開了眼睛。
大雷音寺中的金色巨佛打著節拍的手頓住了。
花果山邊境上的正法明如來朝著妖軍軍陣凌空一指,無數的僧侶衝了過去。花果山瞬間激活了所有的防禦法陣,五顏六色的靈力護盾在空中綻放。
……
「打開門看看,就看一眼。」
「萬一他趁機進來怎麼辦?」
「這門能擋得住他嗎?」
幾位童子面面相覷,許久,其中一位鼓起勇氣伸出手去。
緩緩地,緩緩地,將那門開出一條縫。
他乾嚥了口唾沫,忐忑地湊過去朝門外望。
只一眼,他便又將門合上了。那不慎激發的摩擦聲差點嚇得其他幾位童子魂飛魄散。
「怎……怎麼樣了?他還在嗎?」
那童子微微顫抖著張大了嘴巴,卻半天都沒說出一句話來。
……
血水滴滴答答地順著浮石的邊緣往下流淌。
沾血的手,剩下半截的腳,砸碎了一半的頭顱,被從中間撕開的身體……
寬敞的地面上鋪上了厚厚地一層血肉殘肢,沒有一具屍體是完整的。
在這一片血肉平原上,猴子渾身是血,拄著金箍棒孤零零地站著,手中提著兩個頭顱,斜眼朝著兜率宮的宮門望了過去。
「開,門。」
宮門內,五個童子連忙使出吃奶的力氣摁住大門。
「我說,開門。」
五個童子依舊死死地摁住。
「我說,開門——!」
一聲咆哮之下,如同刀削般的狂風襲來,頓時,所有的法陣都在這無比霸道的靈力面前被衝垮,佇立萬年的兜率宮,那厚重無比的牆壁,堅實的屋頂,在這匪夷所思的狂風中被整個掀飛,碎成粉末飄散在遠處,只剩下高不過兩尺的矮牆依舊記錄著原來的輪廓。
暗室中的雀兒緊緊地縮成一團,不敢動彈。
老君深深吸了口氣,振了振衣袖,起身,轉身。
孤零零立著的宮門轟然倒塌了,揚起陣陣沙塵。
幾個童子害怕地躲到了牆角。
牽動三界的大戰,兩個人,終於又一次面對面了。
宮門外猴子輕蔑地瞧著老君,隨手一拋,兩個人頭滾到了他的跟前。
是玉帝和西王母。
老君只淡淡地看了一眼,深深吸了口氣,便又一次望向了猴子。
「我來了。」
「修成天道者不死不滅,便是道心已破,修為盡失,也依舊不死不滅。」
注視著老君,猴子面無表情地說道:「我知道,所以,我要讓你生不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