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那影像中,清心看到兩位仙娥提著籃子飛過。
明媚的陽光下,她微微蹙起眉頭,不禁一陣疑惑。
雖說如今的天庭,其強盛不比六百多年前,但有道家上萬年的積累支撐,相比於三界之中其他勢力也是人才濟濟。
除了多達百萬之眾的天軍之外,還有規模龐大的文職人員。這些人不司武職,每日辛勤勞作於某一項天庭分配的職務。例如監督凡間的姻緣,平衡福祿壽,調和天庭龐大的物流樞紐等等。
天庭龐大的職能,便是靠著這些人撐起的。
這些人雖說不司武職,也不以武為榮,但到底都是修仙之人。這當中,也不乏手藝精巧之輩,只不過他們並不好像那些個天兵天將一般熱衷於將自己冶煉技藝用於軍武,而熱衷於製造各種打發時間的小玩意。
這手中的珠子,難道是某位仙家遺落在這裡的小玩意?
閒極無聊,清心試探性地將靈力注入珠子中。頓時,那珠子之中的影像紊亂了起來,變得模糊不清了。而與此同時,清心也發現這珠子內部的結構複雜程度遠遠超乎她的想像。不由得暗暗吃驚。
要知道她自小師從須菩提和太上老君,這兩個可都是道家數一數二的大能,對道家的各種法門可謂見多識廣,各種法器更是不在話下了。短短兩百餘年的修仙歷程,雖說論實力她還沒可能在道家修者中有多高的地位,但要做出一件超過她認知的法寶,這可絕非一般人能辦到的。
莫非這偶然撿到的珠子。還是件不得了的寶貝不成?
她將珠子握在手中。稍微緩了一緩。那景象又漸漸清晰了。
這一次,她在珠子裡看到了一座宮殿。
這是一座天庭樣式的宮殿,很明顯出自天庭工匠之手,可奇怪的是,這宮殿規模不小,她走遍天庭各處,卻從未見過。
握著珠子,她一路緩緩地走著。四處來回地看。
她看到了從未見過的園林,看到了從未見過的建築,看到了從未見過的仙家在珠子中往返。
很快,她發現這些景象並不存在於珠子內。隨著珠子,以及她本身視角的移動,裡面的景象不斷變換著。
那種感覺,就好像有兩個重疊的世界,其中一個是她現在所處的,而另一個,則是通過這手中奇異的珠子能看到的。
不多時。她便發現了兩個世界的共通點了。
這首先起源於園林中的一座假山。
現實中有一座假山,珠子裡同樣的位置。也有一座假山。不同的是,珠子裡的假山看上去十分完整,山頂上還有一座小小的涼亭,甚至還有兩位仙家在那涼亭之中喝茶閒聊。
而現實中的這座假山,則看上去奇形怪狀的,像是硬生生掀去了山頂的部分,正中更被直接破開,硬生生加了一條小溪。
若沒有這珠子裡的影像,清心大概會覺得這現實中的假山是某位工匠心血來潮特意設計的吧。可如今與珠子裡的景像一對比,卻不由得產生一種感覺。
那珠子裡的假山,才是假山原本的樣子,現實中的假山,是被破壞之後修補而成。根本不是什麼特意而為的作品。
一個念頭驟然在她的腦海中浮現了。
她當即騰空而起,拿著珠子在整個天庭龐大的浮石群間穿梭。
很快,她發現了問題所在了。
七重天以上,天庭所有的宮殿都是建築在浮石陸地之上的。每一塊浮石,在珠子裡幾乎都能找到相應的參照,但又略有不同。
例如鴻禧宮,現實中有鴻禧宮,珠子裡同樣的位置,也有一個鴻禧宮。不同的是,現實中的鴻禧宮是建造在聚集在一起的三片大塊的浮石陸地上,互相之間用吊橋相連,那四周還有散落的一些小浮石。而珠子裡的鴻禧宮,則是建造在一整片的浮石陸地上的,其規模,遠比現實的鴻禧宮要大得多。
腦海中的那個猜測似乎越來越清晰了。清心猛地一回頭,猛然從珠子裡看到了一棵從未見過的,開滿紅花的巨木。
頓時,清心完全明白這珠子裡的景像是什麼了。
這珠子裡的一切,都是大戰之前的天庭的景象。她從珠子裡所看到鴻禧宮,是未受戰火摧殘的鴻禧宮。這座宮殿,在六百多年前的戰爭中被徹底燒燬,就連承載著宮殿的浮石也被砸成了三塊。現在看到的鴻禧宮,是戰後在那三塊陸地上重建起來的。
最明顯的,就是那巨木了。
這是月樹,清心曾經聽過。但這棵樹早在六百多年前便被自己的師兄一把火燒沒了。
也就是說,自己手中的這個珠子,有一種透視過去的功能!
一件能透視過去的寶物,這種東西,三界之中有誰能做得出來?須菩提祖師?元始天尊?鎮元子?如來佛祖?還是通天教主?
不,這種東西只有一個人有可能做得出來,那就是曾經掌握三界,無所不知無所不曉的太上老君!
瞧著手中的珠子,清心頓時一個激靈。
太上老君的寶庫,向來都是任她翻的,除了動他那寶貝天道石粉,其他所有的東西,她都可以隨時帶走。可她從未聽說自己的師傅有這麼一件寶物,而這種檔次的寶物,更不可能被隨意地遺落在天庭的某個角落。
仰起頭,她呆呆地望天,那眉蹙得緊緊的。
「剛剛……這東西好像是從天上掉下來的吧?剛剛好就掉落在我看得到的地方,剛剛好四周就只有我一個人……老頭子想幹嘛?」
正當她百思不得其解之際,一位路過的天將看到了她,便朝她飛了過來。躬身拱手道:「在下南天門霍棋。請問。您可是清心上人?」
這一聽,清心頓時愣住了,好一會才反應過來對方所說的「清心上人」是指自己。
微微點了點頭,清心道:「我是,我們在什麼地方見過嗎?」
那天將一聽,當即鬆了口氣,連忙拱手道:「李天王方才令卑職去兜率宮找您,他們卻說你已經離開了。卑職正不知道回去怎麼交代呢。沒想到就在與南天門近在咫尺的地方遇見您了。」
「找我?我可沒在天庭任職,找我幹嘛?」低下頭,清心輕輕將那奇異的珠子收入懷中。
「這卑職也不清楚,若方便,還請清心上人隨我到南天門走一趟。可好?」
清心略略想了想,點頭道:「行,那就去看看吧。」
不多時,兩人便來到了南天門城樓大殿中。
此時,李靖正與持國天王和多聞天王商討著什麼,見清心隨天將來到殿外。便擺了擺手,示意兩人先行退下。自己整了整衣冠,起身相迎,遠遠地拱手道:「李靖參見清心師叔!」
只見清心慢悠悠地跨過大殿高高地門口,隨手回了個禮,便好奇地轉悠著四下張望了起來。
這地方她路過了許多次,但進來,倒還是第一次。
見清心一幅漫不經心的神情,李靖不禁乾笑了起來。
被這麼一個小丫頭片子用這幅態度對待,若是往常,他大可以擺出架子來。可偏偏地,在清心面前他擺不起架子。
清心並不屬於天軍序列,李靖南天門鎮守天王這權勢滔天,眾仙爭相巴結的身份,肯定是壓不住她的。在她面前,李靖只能論輩分。
可她是須菩提的入室弟子,又是太上老君的入室弟子,這無論是遠的還是近的,論起來,李靖都只能是她的師侄。
有些時候,這修仙門派的輩分確實挺讓人難堪的。
在凡間,凡人的壽命是有限的,一般來講,雖說年齡並不一定能說明輩分,但大多數時候還是可以參照一下的。可一旦到了修仙門派中,就往往一點作用都沒有了。
那些個大能,一個個都是上萬歲的高齡。他的弟子九千歲也不奇怪,徒孫八千歲更是正常無比。可若是大能們一個心血來潮在上萬歲的高齡忽然收了一個小屁孩當入室弟子……這可就尷尬了,他那八千歲的徒孫,見了這個可能還沒成年的新收弟子,也得行一行師門大禮,喊一聲師叔……
也許是因為這個原因吧,除了作風詭異的須菩提之外,其他幾個大能早就不收入室弟子了。可偏偏地,這個定律到了這丫頭身上就無效了。若說只有須菩提收了她當入室弟子,李靖還能糊弄一下,畢竟關係還是比較遠的。可奇怪的是太上老君居然也收了她當入室弟子。
這一下,李靖便糊弄不過去了。
當然,這糊弄不糊弄是李靖的問題,有沒有自知之明,則是清心的問題了。
按道理,當出現這種情況的時候,李靖喊一句「師叔」,清心應該立即推辭,然後彼此之間確定一個新的稱呼出來。
無奈的是,清心絲毫沒有這種自覺,她很順理成章地就將李靖這聲「師叔」給受用了,全然一幅「你本來就該這麼叫我」的態度。
一時間,李靖有些尷尬了。
沉默了好一會,直到清心在這南天門城樓的主殿裡轉到了第三圈的時候,李靖才幹咳了兩聲,挺起腰桿,道:「這次請清心師叔過來,是有件事情想拜託清心師叔。」
「說。」
由頭到尾,清心連看都沒看李靖一眼,只一味轉悠著地四下打量。如此簡潔的回答,著實是讓李靖更加尷尬了。
微微頓了頓,李靖接著說道:「您的師兄……」
「你該叫他師叔。」清心仰頭補充道。
這一說,李靖不由得嘴角微微抽了抽。
要叫猴子師叔,這他當真是沒想過。不過現在有求於人,也不好橫生枝節。
「對,悟空師叔他出山了。」稍稍猶豫了一下,他只得硬著頭皮接著說道:「悟空師叔最近和天庭有些不愉快,陛下怕這樣下去,遲早會出事。所以,陛下希望清心師叔您能擔負起天庭與他溝通的中間人。李靖這麼說,師叔大概明白李靖的意思了嗎?」
「明白了。」清心低頭細細擺弄著博古架上的瓷器,想也不想地回答。
可還沒等李靖鬆口氣,清心又道:「所以,你們打算給我什麼好處?」
「啊?好處?」李靖頓時一愣神。
雖說一早知道這件事沒那麼容易,但他可從未想過這清心會這麼市儈開口就要好處的。
清心緩緩地回過頭來瞥了李靖一眼,道:「難道沒好處,你們想要我白幹活?」
李靖尷尬地笑了笑,連忙低聲道:「這,也是為了悟空師叔好啊,避免不必要的誤會,所以……」
「所以……」清心的臉色一沉,道:「你們真想讓我白幹活?」
「這……這說的哪的話?清心師叔真愛說笑,堂堂天庭怎麼會讓人白幹活呢?」一晃眼,李靖瞧見清心正面無表情地看著他,那額頭都開始冒冷汗了。
看來,須菩提座下得弟子都不是那麼好說話的。
稍稍沉默了一下,清心盤起手來狐疑地瞧著李靖道:「然後呢?」
「然後……這委派清心師叔當中間人,自然要擬定聖旨,公告三界,有一個相應的官職,有仙籍,自然也有相應的俸祿了。清心師叔大可放心,您輩分如此之高,這許予的職位,自然也不會低。就俸祿而言,自不在李靖之下。」
「俸祿?」
「對,俸祿。」李靖伸手捏了把冷汗,直視清心的雙眼。
「什麼俸祿?不會是金精吧?」
「這……肯定是金精啦。多少年了,天庭眾仙的俸祿都是用金精的方式發放的,若想要什麼具體的東西,到府庫用金精置換便是了。」李靖攤手道:「那府庫裡,要什麼,就有什麼。」
話罷,只見清心面無表情地往後退了一步,道:「那你還是個兒留著吧,就是整個府庫送我,都不稀罕。金精就更別提了。」
說罷,清心轉身就要走。
李靖連忙伸手喊道:「清心師叔請留步!」
清心停下了腳步,背對著微微仰頭,等著李靖接著把話說下去。
這一呼一吸之間,李靖汗如雨下。
這也許是最後的機會了,此事能不能成,就看接下來幾句話了。
可,該說什麼呢?
他連忙開始盤算了起來,好一會卻發現什麼都想不出來,只得硬著頭皮道:「此事乃陛下旨意,況且,本身也是為了悟空師叔好,說到底,他也是您的師兄。斜月三星洞向來團結,所以……」
正當此時,清心卻是悠悠歎了口氣,轉身瞧著李靖,悠悠道:「團結,那是師兄們還沒隕落的時候的事了。悟空師兄,我見都沒見過幾次。所以,你這說法沒有半點說服力。另外,你也可以不必用玉帝來壓我,有本事讓他通緝我,或者往兜率宮和斜月三星洞發兩份聖旨緝拿我。」
李靖眼角微微抽了抽。
這狂傲的程度,可一點都不比那猴子差啊,很明顯也是一個惹不得的主。
正當李靖以為事情黃了的時候,清心卻是嫣然一笑,道:「不過,既然我肯到你這裡來,又肯留下來聽你說完,就說明你有我想要的東西。這件事還是可以談的,當然,要按照我的規矩來。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