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漠的風緩緩地吹著。頭頂的星辰微微閃爍。
猴子坐在篝火旁用樹枝輕輕佻動柴火,看入了神。
按照他的盤算,本是想藉著這個機會瞭解一下女媧和玄奘究竟談了些什麼的。然而,女媧卻什麼都沒說,只是送了兩個盒子,給了玄奘一點祝福與鼓勵。
那感覺,就好像先前那場轟轟烈烈,跨越三個洲的爭端壓根就沒發生過一樣。
這變化……是不是有點大了?
女媧明顯是一個和自己一樣執拗的人,她能為了區區一個芸香,為了自己的威嚴和猴子戰個天翻地覆,從西牛賀洲戰到東勝神洲,從一重天戰到六重天……就這樣一個人,怎麼可能隨隨便便改變主意呢?
猴子怎麼想都想不明白。
告別了女媧,又在女兒國休息了一晚,次日一早,一行人便又匆匆上了路。
臨行前,芸香很細心地給玄奘備上了一大堆沿途所需的物品,這樣一來,黑熊精又有行李可以挑了。
這應該是離開黑水河至今,這支隊伍最好的狀態了吧。
玄奘所有的家當幾乎都在黑水河的時候被河水沖走了,上了岸,又帶著一個渾身是傷的鼉潔拖油瓶。到了車遲國,則乾脆全員負傷。
好不容易養好一點了,到了女兒國,遇到個女媧,直接被碾得全員跑路……
在花果山修養了這麼多天,現如今,整個隊伍裡除了小白龍還有點「小傷」之外。那狀態比之之前已經好的不是一丁半點了。至少天蓬等人的戰力再不用猴子操心了。
不過。猴子卻依舊開心不起來。
女媧的轉變。實在太突然了,突然到猴子很難接受,甚至已經多多少少存著一些疑慮了。
「這個女媧,該不是想耍什麼手段吧?還是說,我那哎呀師傅跟她說了什麼……」
想了許久,猴子狐疑地朝著一旁的玄奘望了過去。
此時,玄奘正在一旁細細地琢磨著女媧送給他的禮物——「藏心石」。
「給我看看。」猴子將手伸了過去。
玄奘愣了愣神,也沒多猶豫便將手中的「藏心石」遞了過來。
這是一顆晶瑩剔透的翡翠晶石。如果不細看,與一般的翡翠也沒多大區別,但只要拿在手中,立即就能感覺到異樣——這翡翠摸上去就好像一塊冰一樣。
擦去表面凝結的霧珠,藉著月光,猴子可以清楚地看到那晶石裡面有無數細小的法陣和咒文在懸浮著,運轉著。就好像裡面是一個小小的宇宙,而這些個咒文,法陣,則是宇宙之中的星辰。
拿著「藏心石」。猴子開始上看下看,左看右看。瞧了半天,卻也沒看出個所以然來。
不過,這該也是意料之中吧。
這東西,很玄妙。以猴子那原本就淺薄的悟者道修為,想要鑒別女媧這種段次的大能製作出來的法器,肯定是不可能的。更何況女媧刻在「藏心石」內部的咒文跟猴子在斜月三星洞所學到的,壓根就是兩個派系。
「是不是該找個人鑒別一下呢?」
蹙著眉頭,猴子恍然發現道家的一眾大能裡,自己就沒一個可以真正推心置腹的。
元始天尊和通天教主那倆老頭就別說了,至於和老君,那一直就是一種微妙的關係。就算他願意解說,猴子也不一定敢相信,弄不好一個不小心,又是一個大坑。
剩下來的兩個,一個鎮元子,雖說關係不算糟糕,但也絕談不上有多好。另一個就是自己的師傅須菩提了……
翻了翻白眼,猴子悠悠歎道:「比起他,還是老君和鎮元子更可信一點啊。」
「怎麼啦?」天蓬緩緩地走了過來。
仰起頭看了天蓬一眼,猴子指著手中的「藏心石」道:「這東西你看得懂嗎?」
「看不懂。」天蓬搖頭道:「這裡面的符文,既不出自闡教,也不出自截教,倒是跟佛門的有些相似,卻又不是。」
「得好好研究研究,看看怎麼用。」
「女媧娘娘不是已經教了貧僧怎麼用了嗎?」一旁的玄奘輕聲道:「怎麼還要研究?」
瞧了玄奘一眼,猴子哼笑道:「她說你就信了?」
「為何不信?」
「萬一她是要害你呢?」
「女媧娘娘不會的。」玄奘輕聲歎道:「有心創造三界生靈之人,又怎麼會害貧僧呢?」
說罷,玄奘提著衣擺站了起來,伸出雙手,靜靜地注視著猴子。
這是向猴子索要「藏心石」的意思了。
無奈,猴子只得努了努嘴,伸手交了回去。
「你會忘記現在普渡的決心嗎?」
「不會。」
「那你要這東西何用?」
「既然是女媧娘娘的一份心意,貧僧自然要接受。」說著,玄奘已經將那「藏心石」收了起來,轉身離開。
無奈攤了攤手,猴子轉而拿起了女媧送給自己的那個木盒子,細細打量著。
「怎麼啦?」一旁的天蓬伸長了腦袋問。
「我在看有沒有機關。為啥他的在地宮裡就打開給他看了,還傳授了用法,我的卻連打開都沒呢?」
「你這疑心病也太重了吧?」天蓬盤起手,哼笑道:「好歹是女媧娘娘,用得著使這種下三濫的手段嗎?」
「西邊那個還是如來佛呢,有多光明正大?」猴子當即抬頭白了天蓬一眼。
低下頭,他又是細細地琢磨了起來。
不遠處,小白龍面如死灰地坐著,時不時拉開自己的褲襠看一眼。
那心,在翻滾啊。
「別傷心了,沒啥。不就是……那啥麼?」捲簾伸手遞了一個水壺給他,面無表情地說:「其實也就幾天的事兒,有什麼解決不了的?你不是已經讓你表弟趕緊送藥來了嗎?放心,我們不會告訴你媳婦,你在馬廄裡幹過啥的。其實啊,這是好事兒,真的,要不是切了,指不定大聖爺還不願意把你變回來呢,還得繼續當馬。」
說著說著,捲簾一個沒忍住,笑了出來。
抬頭狠狠地瞪了捲簾一眼,小白龍一把奪過他手上的水壺,惡狠狠地說道:「好事兒?沒啥你怎麼不切了呢?」
「我……我沒事兒切來幹嘛?」捲簾搖頭擺手的走開了。
那遠處,黑熊精一個沒忍住也笑了起來。
小白龍的臉當即漲得通紅,怨恨地瞪了猴子一眼。
此時,盒子已經打開,瞧見裡面的東西,猴子不由得一愣。
「這是……兩隻鴨子?」
「這是翡翠鴛鴦。」
「我知道是鴛鴦,我是說,她送兩隻鴛鴦給我幹啥呢?」
抬起頭,猴子一臉詫異地望著天蓬。
一時間,兩個人都愣了。
摸著下巴,天蓬想了好一會,開口問道:「她說裡面有兩件,一件給你,一件給你師妹清心。這裡面只有一對翡翠鴛鴦,也就是說,每一隻按照女媧娘娘話裡的意思,就是一件禮物。把一對鴛鴦拆開送給兩個人……這,我們昏迷的時候,你是不是和你師妹幹嘛了?」
「沒有!」猴子一下叫了起來:「我能和她幹嘛?我就是找她幫了個小忙而已。女媧總不至於因為我找她幫了個小忙,就誤會了吧?」
「這不可能。」天蓬搖搖頭道:「女媧娘娘是什麼人物,這鴛鴦,也不是能隨便亂送的。她這麼做,肯定有原因。」
「什麼原因?她甚至可能壓根就沒見過清心。死老頭連我被壓五行山下的事情都告訴她了,她不可能不知道我之前的事。這種東西就算要送,也應該送給我和楊嬋。再不濟,也是送給我和兜率宮那個『雀兒』。你說對吧?」
仰著頭,猴子與天蓬默默對視著。
片刻之後,猴子忽然驚得張大了嘴巴,天蓬也似乎忽然意識到了什麼。
「難道說,她的意思是……」
「有可能!」
……
此時,女媧廟地宮之中,須菩提正靜靜地站在翡翠壁前。
那壁中,女媧緩緩地游著。
「自己的徒弟,想說件事,居然要繞這麼大個彎子,讓本宮去替你送什麼鴛鴦。」
「你是不瞭解我這徒弟啊。」須菩提抖了抖拂塵,無奈地笑了笑,道:「我這當師傅的過去跟他說什麼,他哪裡會信?這事兒,得他自己先懷疑,然後自己去查。查真切了,他才會相信。」
「怪只怪你當初算計他,算計得太狠了。否則師徒之間,哪至於將關係鬧得如此僵硬?不過,這件事若是他知道了,你們師徒的關係,該就多少能修復一些吧。至少,你把對他最重要的還給他了。」
「也許吧,另一個不願意說,這事情,只能我這當師傅的親手來辦了。」須菩提捋著長鬚淡淡笑了笑,道:「不過,現在還不是時候。那猴頭現在就是憋了一口氣,若不是惦記著往日的仇怨,又憂心有朝一日不小心鬧出點什麼來,如來會對華山的楊嬋不利,以他的性格,又怎麼可能心甘情願地陪玄奘走這一遭,處處受掣肘呢?算是先給他一個暗示吧,讓他心中先存著這份疑慮,等到西行結束之後,再找個機會讓他知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