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墨顏回到石坊鎮已是後半夜。
宅子裡一片寂靜。
換了衣裳，進了內室。
茹小囡蜷縮在床上，被子早就不知丟到哪去了。
青墨顏躺下去時，茹小囡彷彿感覺到身邊的熱量，往他身邊湊了湊，拱到了他的懷裡。
拉上被子遮住兩人，青墨顏閉上眼睛，感受著懷裡的那團溫暖放鬆下來。
第二天，用早飯的時候史大天興沖沖的過來了。
「昨天晚上慈藥堂的熊掌櫃出事了。這傢伙不知怎麼喝多了酒自己駕馬車出了鎮子，結果被野獸啃死了。」
茹小囡往嘴裡塞著飯，抬頭好奇的看向史大天。
「公子正在用飯。你就不能說點別的？」玄玉沒好氣道。
史大天恍然狀，嘿嘿笑著，「別的事情我都打聽過了，只怕是要讓公子失望了。」
青墨顏先放了筷子，瞥了一眼還在拚力與飯碗奮戰的茹小囡。
「我們說出去。」
史大天顛顛的跟著青墨顏到外面去了。
「毒夫人的事在石坊鎮這邊很難打聽到什麼。」史大天遺憾道，「她在石坊鎮很多年了，但是卻很少拋頭露面，有人說她今年已有六十多歲了，可她看上去就跟少婦似的，那小臉……那身段……」
史大天說的口沫橫飛，兩手還在虛空比劃著。
玄玉清咳了聲。
史大天這才猛醒過來，慌忙擺出正經的模樣，「所以有關她的事在石坊鎮這邊問不出什麼來，公子要想知道她的事還要去問清水寨的人，或是周邊其他寨子裡的人也可能知道些什麼。」
「那些寨子早在石坊鎮之前就有了吧。」青墨顏問。
「是，毒夫人是後來才出現的，自從有了她石坊鎮這邊才興旺起來，有了她的保護，鎮子才免於遭到林中野獸侵害，還有外地人對採藥人的洗劫……只不過有件事很奇怪……」史大天撓了撓腦袋。
「什麼事奇怪？」青墨顏看向他。
「鎮上十來歲的女孩子特別容易出事，經常奇奇怪怪的人就不見了。這麼多年，鎮上有錢的人家都想辦法搬走了，剩下的女子越來越少。這裡山高林深，就連人伢子也不愛來，所以大伙看到外鄉來的女子能搶就搶……當然，像青公子這樣的，我們也不敢……」
史大天嘿嘿笑著，青墨顏面色卻越發凝重。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茹小囡脆生生的童音，聽上去像是在跟誰說話。
青墨顏看了眼玄玉。
玄玉立即推門出去，只見蔡義銘帶著個小廝站在院子裡，正面帶微笑的低頭跟茹小囡說話。
「這是送我的？」茹小囡手裡捧著個錦盒，好奇的打量著。
錦盒裡裝著一對玉簪，簪子鏤空雕著蝴蝶，雖稱不上價值連城，但做工精巧，一看便知不是俗物。
茹小囡摸著簪子。臉上的表情卻沒有蔡義銘設想的欣喜。
「茹姑娘不喜歡嗎？」蔡義銘驚訝道。
在他的印象裡，但凡是女子，就沒有不喜歡首飾的。
每次他歸府。府裡的幾個妹妹還有他後宅的幾房妾室，不論哪個看到他帶回來的首飾都會面露喜色。
他低頭打量著茹小囡臉上的神情，一股麝香的香氣撲面而來。
他愣了愣。
從對方臉上。他能夠看得出她未施脂粉，而且身上也沒有掛著什麼香囊。
他想像不出這種香氣出自何處，靠得再近些，彷彿這種味道發自她本身，從她的頭髮上面，皮膚上面。呼出的氣息中……全都夾帶了這種香味。
一瞬間，蔡義銘不禁陷入到了恍惚之中。
「蔡義銘？」脆生生的童音將他拉回到現實中。
蔡義銘這還是第一次被一個十來歲的女孩子直呼其名。
「你怎麼了？」茹小囡眨巴著綠瑩瑩的貓眼，「你這樣一直盯著我看很不禮貌的。」她抱怨著，態度真誠。
蔡義銘忍不住笑出聲來，「茹姑娘說的對，是我失禮了。」
茹小囡捧著錦盒遞過去。
「怎麼，你不喜歡？」蔡義銘不解的問。
茹小囡搖頭，「不是，我很喜歡，但是我不能收你的東西。」她強行將錦盒塞進了蔡義銘的懷裡。
「那為什麼……」
「青墨顏不喜歡我收別人的東西。」茹小囡向他吐了吐舌頭，轉身跑掉了。
蔡義銘拿著錦盒站在那裡，麝香之氣瀰散開來，隨著她的遠離而漸漸的淡了，好像把他的心也要拉走似的。
他正在發呆，身後突然傳來玄玉的聲音：「我家公子請蔡公子進去說話。」
蔡義銘忙收攏思緒，跟著玄玉進了屋。
青墨顏的目光最先落在蔡義銘懷裡的錦盒上面。
「蔡公子是來送禮的？」
蔡義銘笑了笑，「不過是些小玩意，本以為茹姑娘會喜歡，誰知道她卻說你不讓收。」
「沒錯。」青墨顏唇角勾了勾，毫不掩飾的承認了，「除了我送給她的東西外，我不允許她收別人的禮。」
「為什麼？」蔡義銘一臉驚訝，「我又沒有別的意思。」
「這丫頭心思單純，很容易就會因為一些小恩小惠被人拐跑。我自然要提前防範。」
這話說的理直氣壯，不只蔡義銘，就連在屋裡還沒走的史大天都驚住了。
明明就是霸道好吧。但是這話從青墨顏的嘴裡說出來，卻讓人自然的就接受了。
蔡義銘尷尬的笑了笑，將錦盒放在桌上。
對方話都說到這份上了。他再強送就顯得別有用心了。
「不知蔡公子所來為了何事？」青墨顏直言不諱。
蔡義銘取出一枚木刻的小牌子，放到桌上，「這是清水寨的請柬。上次你救了他們的人，寨主想請你去寨子裡參加藥神祭。」
青墨顏拿起木牌看了看，「藥神祭是哪天？」
「明日。」蔡義銘邊說邊站起身。「那天我也會去，如果青公子也要去的話，到時我們同行。」
青墨顏點了點頭，這就算是默認了。
蔡義銘於是拱手告辭。
離開院子時，蔡義銘聽到樹後傳來陣陣犬吠之音，其間，還夾雜著女孩子清脆的笑聲，如同銀鈴般搖響，隨著秋風撒落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