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源老先生一番話,只把眾人驚的半晌無語。
長恨愣在那裡回不過神來。
「下蠱毒?」
長源慢悠悠飲著茶,「是,他親自來問我要的方子。」
「父親是要給他診治的皇妃下蠱毒?」
「他也是被逼無奈。」長源歎息道,「我早就讓他退隱……可他卻……」
「是誰,誰逼迫父親對皇妃下蠱毒?」
長源再次輕歎,「那些都是上一代的事情了,家族之人如今死的死,逃的逃,你也別在追查此事了。」
「不!」長恨猛地站起身,險些撞翻了身前的茶盞,「至少我要知道是誰害死了父親。」
長源放下茶盞無奈的看著長恨。「就算你知道了答案,可是你卻動不了對方,而且如果被對方知道了你的身世。就連你的性命也要不保。」
長恨立在那裡一動不動。
茹小囡看得出來,她心意已決。
長源沉默半晌,「好吧。你是他的女兒,你既然想知道,那我便告訴你好了,你父親當初進宮是替一位皇帝的寵妃看診,那位妃子聽說是齊國人,美貌絕倫,深得皇帝寵愛,然她懷子在皇后之前,所以便成了某些人的眼中釘。」
聽了這話,包括青墨顏在內,眸光全都暗了暗。
在宮裡,這樣的事再尋常不過。
後宮皇后為大,誰要是風頭太勝,自然會成為皇后的障礙,要知道皇后生的孩子是謫子。將來是要成為太子的,她怎麼能容別的妃子在她之前生下孩子,而且還是個極受皇帝寵愛的女人的孩子。
對方很可能威脅到她的地位。
「當時那位寵妃身體出了問題。宮裡的太醫束手無策,皇后向皇帝推舉了你父親,所以你父親才被皇帝召進宮去。」
「後來呢……」長恨一字一頓,她完全沒有想到真相居然是這樣。
「你父親迫於無奈,只得聽命從事,出宮後的事你都知道了。」
他對那位寵妃下了蠱毒,皇后怎麼可能會留著他,自然是要除去了。
「不過他總算是想辦法把你保了下來。」長源幽幽道,「這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那位寵妃後來死了嗎?」長恨問。
長源搖了搖頭,「這個……說法有很多。」
長恨愣了愣,別說普通人身中蠱毒難活了,一個身懷有孕的婦人要是中了蠱毒。根本就沒有法子可解。
「此話怎講?」長恨追問。
「傳言那位寵妃病的很重,一夜夢到佛堂清煙飄渺,所以求皇上允她出宮進香。皇上便派了人護她出宮……」
「他們去的可是華嚴寺?」青墨顏突然冒出一句。
長源緩緩頷首,「正是。」
茹小囡與長恨不由得全都轉向青墨顏。
「你怎麼知道是那裡?」茹小囡小聲問。
青墨顏緊抿雙唇,沒有說話。
茹小囡見他臉色不好,於是乖巧的沒有再追問下去。
其實不是青墨顏不想開口,而是他無法按捺住心底狂湧的不安與焦躁。
他當初為了追查生母的事情,也曾暗中調查過他的父親。他正是因為奉皇命前往華嚴寺,從那之後便失了勢,再也沒有被皇上重用過。
「皇上的寵妃去了華嚴寺。後來呢?」長恨問道。
「她失蹤了。」長源幽幽道。
「失蹤了?」長恨吃了一驚。
要知道那可是皇上的寵妃,怎麼可能無緣無故的失蹤。
「當日華嚴寺偏殿突然失火,寺中大亂,偏殿被燒成一片灰燼,皇上的寵妃不知所蹤,有人說她是被燒成了灰。也有人說她是被人劫持去了,反正最後皇帝大怒,斬殺了當日所有護駕前往華嚴寺的金吾衛,金吾衛內因此被撤職的官員不計其數。」
青墨顏重重閉了閉眼。
他父親以前在宮裡就是在金吾衛供職。
長源與長恨繼續說了些什麼,他一個字也沒聽進去,紛亂的思緒在他的腦子裡不斷的回閃。只把他弄的昏頭漲腦,眼底隱隱浮上一層血色。
就在這時,他感覺到有人拉了拉他的衣角。
「青墨顏。要不要喝茶?」茹小囡捧著熱氣騰騰的茶盞湊到他身旁。
青墨顏定定的看著她,眼底血色逐漸退去,恢復了清明。
「多謝。」青墨顏接過茶,但是卻沒有喝,而是攬過茹小囡,讓她坐在自己腿上。
茹小囡不安的看了看對面的長源老先生。在這種場合裡她這麼坐在青墨顏身上未免有些不合禮節。
以前她是小孩子的模樣還能說得過去,可是現在她已經長的這麼大了……
「讓我靠一會。」青墨顏收緊手臂,將額頭靠在她的後頸上,「有些頭疼……」
茹小囡乖乖的坐著不動了,她能感覺到青墨顏呼出來的熱氣掃過她的後頸。
長恨這時與長源說完了話,臉色明顯不太好。
「對了,最後還有一事求教您。」長恨看向青墨顏,「少卿大人身上也有蠱毒,有人說他體內之物乃是蠱王,您是否知道蠱王之毒如何解?」
「蠱王之毒?」長源打量著青墨顏,慢慢伸出手來,向他點了點,「你坐到近前來。」
青墨顏起身來到長源對面坐下,但是他卻沒有放開茹小囡,而是仍一手環在她的腰間,茹小囡有些不好意思,低頭避開了長源的目光。
好在長源對她並不感興趣的模樣,他讓青墨顏伸出左手。切了脈門。
「果然是蠱王。」長源面露微笑,「難得,難得。」
「不知這樣的蠱毒是否還能用我父親的方子解?」長恨不安道。
長源老先生先是點了點頭,而後又搖了搖頭。
「您這是何意?」長恨問。
「你父親的方子可解蠱毒不假,自然也包括這蠱王之毒,然蠱王卻是世間最難得之物,如此將它除去未免有些可惜。」
青墨顏蹙了蹙眉,「何為蠱王,此毒與尋常蠱毒有何不同?」
長源放開青墨顏的脈門,手撚鬚髯道,「若是說起蠱蟲便不能不提及齊國的蟲娘,不知你們可有聽過她們的傳說?」
「略有耳聞。」青墨顏這些年查過不少有關蠱毒之事,「她們乃是齊國境內一秘族,族中女子以身體供養蠱蟲,用以驅使為已用。」
長源點頭,「不錯,蠱毒之源正是由她們而起。」
「這與蠱王之事有何關係?」長恨問。
長源微微一笑,「蟲娘體內養大的蠱蟲隨飼主生而生,亡而亡,但凡蟲娘,沒有人能活到壽終,故此她們體內的蠱蟲也不可能有機會化為蠱王,然而凡事都有例外,如果蟲娘體內的蠱蟲能在它們的飼主死後存活於別人體內,它們便能成為蠱王。」
長恨與青墨顏面面相覷。
蟲娘死後,她們體內的蟲子便不可能再存活下來,如何能在她們死後活在別人體內?
茹小囡覺得,長源先生臉上的笑容有些飄渺,她好像在哪裡見過,但一時又想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