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大牢內。
五皇子於元君煩躁的轉來轉去,就像一頭被困住的野獸。
大牢外站著幾名獄卒,對牢內的動靜充耳不聞。
這種事他們早就司空見慣,哪個貴人被關進來的時候都會有這麼一陣子折騰,等他折騰累了。無望了,自然就會安靜下來。
於元君因為幾次觸壁,額角早已血肉模糊,這樣的罪他從未遭過,更別說受傷後連個替他看傷的人也沒有。
「我要見父皇!」於元君嘶吼著,搖晃著大牢的鐵門。
一名獄卒掏了掏耳朵,「五殿下,您還是省些個力氣的好,您在這喊,宮裡面是聽不到的。」
於元君仍在搖晃著牢門,「四皇兄不是我殺的,我是冤枉的!」
「冤不冤枉不是您自個說的算的。」獄卒諷刺道,「到時還要看案子是如何時判下來。」
於元君仍在敲打著牢門,這時長恨順著石階走下來。
獄卒看到長恨過來馬上換了笑臉,「喲,長恨醫官,您總算來了,您勸勸五殿下吧,小的們簡直拿他沒法子。」
長恨神色冷淡的點了點頭。
獄卒打開門,放長恨進了牢房內。
於元君看到長恨進來,馬上退回到了遠處的椅子上。
長恨不慌不忙將藥箱放在桌上,打開後從裡面取出外藥用的藥膏等物。
於元君敵視的瞪著對方,見長恨拿著藥過來時猛地揮手,打落了長恨手裡的藥。
「離我遠一點。」
長恨低頭看了看掉在地上的藥瓶,面無表情的彎腰拾起來。
「牢內潮濕,傷口常久暴露在外,很容易腐爛。還是先處理下的好。」
於元君再次揮手,長恨卻準確的抓住了他的手腕。
於元君怒沖沖想要甩開對方的手,但是卻沒有成功。
長恨不屑道:「五殿下現在這個樣子連掙開我的力氣都沒有。可是想先走在您母妃的前頭?」
「你……」於元君眼底泛出血絲,眥目欲裂。
「我剛才替你母妃診了脈。」長恨無視了對方吃人一般的眼神,取了藥過來擦在於元君額角的傷處,「思優過度,身子垮了,我開了藥讓她先調理一陣,如果見效再換些進補的方子。」
長恨自顧自說著話,手上動作麻利的處理好了於元君的傷口。
於元君獨自一個人被關在這裡,好久都沒有聽到外面的消息了。聽到長恨說起他母妃的事,不由得漸漸平靜下來。
「……母妃她……還好嗎?」於元君低低問了句。
長恨收好藥瓶,「怎麼會好。大牢裡是什麼地方你還不清楚?」
如果換成旁人一定會說些勸解的話。
可是眼前這個人卻直接把最殘酷的現實告訴了他。
於元君的目光落在對方收拾藥箱的手上:手背上留著一處淡淡的痕跡,那是上次他用馬鞭抽傷後留下的。
嘴唇動了動,於元君好不容易才擠出一句話來:「她還好嗎?」
長恨愣了半天才弄明白於元君說的那個「她」是誰。
「她啊……」苦笑了聲,她只能點頭,「挺好的。」
於元君頹然的低了頭,「是我對不起她,害的她進了千樂坊……你若是有機會再見到她……麻煩代我說聲抱歉……我,我真的不是有心害她……」
「她並沒有恨你。」看著於元君失魂落魄的模樣,長恨忍不住還是說了句安慰的話。
於元君的眼睛立時亮了起來。但很快,這光華又黯淡下去。
「算啦,你也不用再騙我了,以後我也沒機會再見到她了,只是……如果你手頭富裕些的話,能不能幫她從千樂坊裡贖出來。」
長恨哭笑不得。
看來這個誤會還真是挺深的。
她只能含糊的應了聲。收拾好藥箱離開大牢。
晌午過後,青墨顏陪著茹小囡在書房的內間屋休息。
因為最近一段時間差事太忙,所以每天午飯後他都會留些時間在書房裡小憩一會。
以前他一個人的時候。嫌麻煩,總是在書案上趴一會就算是休息過了,可是茹小囡這小東西來了之後,他就只好改了習慣。
茹小囡對床的要求相當的高,不軟,不舒服的話。她就會挪來挪去,最後把他的肚子當成墊子,有好幾次他睡到半夜都是被她壓醒的。
窗外蟬鳴吱吱響個不休。茹小囡兩隻手摀住耳朵,睡的口水都流出來了。
青墨顏坐在窗邊喝著涼茶,一邊跟長恨說話。
長恨先將五皇子於元君的狀況說了。又提了他母妃的病情。
「心病而已,誰都免不了。」長恨無奈道。
青墨顏點了點頭,「真要是能先病死在牢裡,也算是她的造化。」
這話要是外人聽了難免會覺得無情,可是他們都是大理寺出身的,最是清楚不過從關押到提審。最後再到處斬這個過程要遭受的辛苦與折磨。
特別是宮裡的那些貴人,她們根本受不得這個。
男子倒還罷了,最後不過是掉個腦袋。女子卻會在審案過程中倍受羞辱。
打板子的時候還要脫下褲子,那些貴人們怎麼可能受得了這個,羞憤交加,很多都是一病不起。
「皇上真的要把這案子交給大理寺辦嗎?」長恨問。
「刑部幾次想要接手,可是皇上沒有同意。」青墨顏喝了口茶,幽幽道。「五殿下母妃一族的案子其實罪不當誅,但加上四皇子被毒殺一案,皇上已經不能再容他們了。」
「皇上會處死五殿下嗎?」
青墨顏抬頭瞥了長恨一眼,似有些意外,「你擔心他?」
長恨一愣,「少卿大人不要開玩笑,我只是覺得五殿下為人還不算太壞。」
「不能明辨是非便是大惡,他能走到今天這一步只能說是自食其果。」青墨顏冷哼一聲。
大婚當日,就是因為於元君被太子利用,帶來了那奇怪的藥粉進來,茹小囡險險被太子捉了去。
青墨顏可不是什麼大度之人,他沒有報復就已經是很仁慈了。
「……只是覺得,有些可惜了。」長恨歎道。
她沒想到於元君最後居然會向她道歉,就算他不知道他就是那個「她」。
「案子還沒有最後定下來,不能放鬆警惕,皇上會把五皇子關在我們這,也是怕暗中會有人想要他的命,送去的飯食要特別注意,絕不能讓他們在結案之前出事。」
長恨應下,又說起最近大理寺的可怕伙食。
「千乘老頭子到底怎麼樣了?」長恨試探道,這幾天都見青墨顏不慌不忙的,應該是查到了些什麼。
「已經找到他了,只是現在還不能救他出來。」青墨顏悠閒道,「而且他在那裡過的極舒服,就算我派人去了怕是他也不肯跟著馬上回來,不如讓他多享受些日子。」
長恨驚的呆了眼。
不是說千乘老頭子是被綁架了麼,怎麼還會過的舒服?
「他現在正在治書御史府中,也算是被尊為上客了。」青墨顏淡淡道。
「治書御史府?」長恨越發迷糊,「怎麼會跟他們扯上關係,我記得太子殿下最近才定下一門婚事,就是要求娶治書御史府的千金,靜怡姑娘吧?」
「現在他們還沒有使出手段,所以我在等。」青墨顏微微瞇起眼睛,微醺夏風中,就像只安享舒坦的野獸。
誰也說不准他什麼時候會跳起來,一口將靠近的獵物殺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