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放嘴唇顫抖著,沒有繼續說話。
「也許讓你繼續這樣做很艱難,但我相信你,你能融入敵人的世界,和他們表面上看起來一個樣。」
臨死之人,肚子裡有多少話都想說出來。
「我不知道自己行不行。」
王洪濤篤然:「你可以,因為你是風鈴。」
兩個人緊接著雙目相視,木板屋裡一片安靜,只有舊火爐上的鋁鍋煮的牛奶在沸騰冒著熱氣。
「好了,你可以走了,你來是因為送的牛奶不新鮮,我在前幾天以你的名義訂了牛奶,看來以後你得養成喝牛奶的習慣了。」
汪洪濤盡量表現得輕鬆一些,沈放此刻心緒未平,呆呆地看著他。
他知道,他不能在這兒呆的時間太長,繼而無奈地提起新的牛奶桶,轉身走到門口。
「你保重。」沈放回頭,眼眶濕濕的。
汪洪濤用依舊的笑容看著沈放,淡淡地說道:「保重,以後的日子裡別忘了去夜色咖啡館坐坐。」
沈放點了點頭,推門走了出去,雨比剛才稍稍密了一些,他將帽簷壓得更低了些,大衣的領子豎了起來,提著牛奶桶,往前走著。
現在的局勢是,汪洪濤已經安排好了一切,畏怯他的犧牲是無法逆轉的結局。而同時自己再一次被切斷了與組織的聯繫,也沒有人能證明自己對組織的忠誠,只有把叛徒揪出來,才對得起汪洪濤的決絕,組織上才會徹底信任自己。
可自己真的能做到麼?沈放不知道。
回到公寓的他將牛奶桶放在桌子上,無所顧及地用打開酒櫃,雙手還在顫抖著,拿起酒瓶,打開,接著便對著嘴「咕咚、咕咚」地喝了下去。
良久之後他才鬆了一口氣,用酒瓶杵著桌子,站立在旁邊,繼而緩緩地癱坐在沙發上,打開圍巾、大衣,喘息著。
下午匯報信息的時間,監聽小組的特務給沈林打來了一個電話。
沈林坐在辦公桌前,正在看文件,文件上有汪洪濤的照片和資料。
「我是沈林」沈林接通電話。
監聽小組特務甲匯報到:「沈處長,今天早晨有人去過沈放公寓,是個送奶工。」
沈林臉色一沉:「幾點?」
「早晨5點。」
沈林不悅:「現在是下午1點,為什麼早晨不匯報?」
那邊的人稍微有些緊張,說話開始結結巴巴起來:「我們……我們只是覺得送牛奶的沒什麼異常。」
「沒什麼異常?什麼叫沒什麼異常?沈放從小就沒有喝牛奶的習慣,而且到了南京他也沒有這個習慣,最重要的是那個送奶工出現的時間比正常時間要提早了將近一個小時,這都是反常的。虧你們還是干情報工作的。」
沈林忽然發怒,憤而掛了電話,想了想,穿上大衣奔出辦公室。
到沈放樓下的時候,正好瞧見沈放的車剛剛開走,沈林沒有選擇跟上去,而是沿著樓梯走到沈放公寓的門口,沒有進門卻已經似乎看到了什麼。
門口放著一個牛奶框,裡面有兩個空的牛奶瓶子。
他覺得不大對勁,隨後俯下身去,在門口的地毯上,沈林發現了汪洪濤留下的疑似血跡。
沈林的臉色凝重了。
隔天,果真出了事。
才進了走廊李向輝便走了過來:「沈處長。」
沈林站住:「什麼事?」
李向輝卻小心翼翼,看了看四周皺眉道:「屋裡說」。
沈林點了點頭,與李向輝走進大樓。
辦公室裡,沈林坐定,李向輝闔上門開始便說著:「昨天,軍統的人在玄武門郵局附近發現了身穿便裝的汪洪濤,也許他正要郵寄密碼信,被呂科長埋伏的弟兄給伏擊了。」
沈林忽然轉頭怒目,責問道:「不是讓你告訴呂科長,切勿打草驚蛇麼?」
李向輝退後一小步,身子微微縮了縮,低著頭將眼珠子往上抬著:「我昨天說了,可沒想到呂科長還是動手了……」
「這個呂步青滿腦子都在想什麼!」
李向輝還未說完,沈林出言打斷。
這樣的事情不是一次兩次了,這個呂步青處處與他作對,好功的不行。
李向輝又試探地問道:「那……咱們是不是要去趟軍統那邊把屍體要回來?而且後續的行動您看……」
沈林想了想,事情已經這樣了,也沒辦法再挽回,只能盡力補救:「通知軍統的人以及警察局緝私處的人,封鎖消息,暫時不要對外公佈汪洪濤的案件。」
李向輝點頭,接著他又說:「將汪洪濤的屍檢報告和相關信息整理資料及時交給我。」
李向輝離開,沈林將神扶在桌上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想著,汪洪濤是昨晚被擊斃的,隨後沈放門前就出現了血跡以及突然來了送奶工,這些異常與汪洪濤會有聯繫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