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此刻,沈放額頭冒汗,不過夜色是掩護,他依然強作鎮定:「那是只受了傷的野貓躺在門口,後來,野貓還是死了。」
「是麼?」
沈放將一邊眉毛一低:「不相信?」
隨後他往後微微退了一步,像是保持距離一樣:「看來我也是野貓,回家了也被人處處提防。」
這一招對沈林十分有用,他語氣終於算是緩和下來:「錯了,這個家還是你的家。」
沈放冷冷一笑:「我錯了?倒是大哥什麼都不會錯,連我門口的地毯髒了都想知道原因。」
兩人對視,有幾秒鐘都沒有說話,像是在探究對方的內心。
沈林先開了口:「我是關心你,今天去看你本就想接你回家吃飯的。」
「這樣的關心有點過了吧?當年母親還在的時候你也沒這樣。」
「不管怎樣,希望你的話不是在騙我。」
沈放頓了頓,打開車門坐上去,歪出腦袋來回話:「如果你說的是婚事,放心,姚碧君我一定會娶。」
車子發動,揚長而去。沈林立在原地,想起白天瞧過的屍檢報告。
技術分析科對汪洪濤屍體的分析表明,屍體浮腫的程度不夠,看來並不是在水裡泡了一夜,死亡的時間經檢測,應該是昨天清晨,並非是前一天晚上。
如果真的是這樣,那麼汪洪濤死前去過哪兒,是不是去見了沈放?這又成了沈林心中的一個大大的問號。
汪洪濤曾經和沈放有過接觸,汪洪濤是共產黨,那麼沈放就很有嫌疑。
這一切像一個迷宮,繞來繞去,沈林發現好像又回到的原地。
關於汪洪濤的案子,幾天後葉局長組織了一次案情分析會。
中統會議室裡,沈林憋著悶火,在這案子上,呂布青算是徹底將他惹毛了。
葉局長立在最前面主持,沈林眼珠子從頭到尾都在盯著呂步青,這個以往跟他就是死對頭的人,今天看上去更叫人厭煩了些。
他言之鑿鑿:「這次行動科在共黨分子汪洪濤的案子上有明顯的失誤,如果不那麼心急地開展行動,暗中跟蹤,汪洪濤就不會死,也許會找出完整的共黨情報網絡。」
對面呂步青卻只是抽嘴一笑,還似往常那般不屑:「這麼說太理想化了,行動的時候可是千變萬化,現在這樣說,是不是有點馬後炮?」
沈林神色未變,瞧著依舊冷靜,對付這樣的賴子,多加爭吵只會貶低自己。
「在此之前,我已經讓李向輝通知你們了,可你們行動科是怎麼做的?」
「對付共產黨什麼情況都有可能發生,汪洪濤死了你可以這麼說,如果人沒死由行動科來審問,也不見得找不出線索來。」
「公開抓捕汪洪濤,這條線上的共黨都會警惕,你能找出什麼!」
他心上有火,但懂得壓制,可呂步青怒且急,像是一把火鉗子一樣,只會向前突突,被堵了路也只會語塞,抬手指著沈林:「你……」
這樣的爭吵在所難免,且發生的異常得勤,葉局長和事佬一般的人物,忙抬手喊停:「好了,說說後面應該怎麼辦。」
沈林輕輕白了呂步青一眼,該怎麼辦?有這個人在,再好的法子也都被攪了。
「為了不對共產黨地下組織打草驚蛇,我們對外口徑也要轉變,應該撤銷對汪洪濤的通緝,說那只是一個誤會,汪洪濤並不是什麼共產黨,他的死是得罪了什麼人,把他當作普通的刑事案件移交給警察廳。」
他也不是公報私仇,這事情確實得這麼做,不過順帶著能解口氣,也不失為一個好法子。
呂步青自然不干:「為什麼?這不是說行動科搞錯案子麼?」
「就是要說這是個錯案,才能掩蓋汪洪濤暴露的事實,迷惑共產黨才能更好地保護我們策反的****線人。」
「有必要麼?我倒是覺得應該徹底調查與汪洪濤有聯繫的一切!」
「調查的動作越大,共黨隱藏的就會越深,很可能也會波及到我們控制的共黨線人!呂科長,你難不成想把我們楔進共黨裡的釘子自己給拔出來吧。」
「你這是什麼話。」
兩個人沒完沒了,對於呂步青的問題沈林對答如流,游刃有餘,說完看著他那張面目心裡隱隱痛快。呂步青忽然喊話立了起來,還要說什麼,卻被葉局長打斷。
「暫時按沈林說的做。」
兩個前世的仇人湊在了一起,這樣的局面,每次都讓葉局長頭疼。
「局長,這可是我們行動科的案子。」
「不管誰的案子,抓到共產黨才有效,就這樣辦,散會。」
呂步青據理力爭,很是不滿,卻聞話又無可奈何,只能翻著白眼瞪著沈林,喘息越來越粗重。
與此同時,沈放也有了動作。
他心有事情牽扯著,自然是說話算話,而且這一切如今已經刻不容緩,所以成婚的事情能快則快。
於是在當晚回家應下這樁
事情以後沒多久,他便安排人將姚碧君接到了社會局。
社會局大門旁邊,有三三兩兩的剛結婚的新人在慶祝。每對新人都顯得甜蜜幸福,臉上充滿了喜悅,有的還穿著婚紗跟著同來的親戚朋友一起照相合影。
沈放與姚碧君登記完畢從大門口走出來,兩個俊美的臉蛋卻並沒有引起特別的注意。
沒有華麗的衣服,沈放只是身著軍裝,而姚碧君也只是穿了一件普通的外套,臉上的妝容也很淡,像是完全沒有防備,卻又有一種難言的自信。
兩個人在門口站定,沈放對周邊的人視若無睹,只是自顧自地點上一支煙。
姚碧君看著沈放想說什麼卻又沒說出口,沈放餘光若有察覺將頭微微歪過去,嘴裡的煙霧徐徐升騰,那張英姿勃發的臉龐被遮住大半。
「怎麼?想不到我今天會帶你來登記結婚?」
那聲低沉而又帶著一絲笑意,朦朧中視線瞧著姚碧君點了點頭。
笑過之後眉頭又皺在了一起,模樣沉穩:「是匆忙了點,不過既然早晚都是這樣,那就趁早辦了,皆大歡喜。」
他們兩家是世交,很小的時候他和姚碧君便有了婚約,算上去相識甚早,如今世易時移,此刻瞧著這張臉,沈放忽然間覺得,讓自己這麼排斥姚碧君的原因,或許就是這一口相約的婚姻。
「你真的這樣想?」
姚碧君眼神亦是篤定,看得出來,這些年來在她身上發生的不少事情,也已經將她從那顆蠶蛹中蛻化了出來。
「怎麼?」沈放抬眼。
姚碧君與他相視,沉默了片刻,繼而說到:「真覺得這樣是皆大歡喜,那何必幾年前你非要離家出走。」
這話裡有怨憎,當年沈放離開,叫她姚家臉面盡失,如今他這樣說,聽起來像個笑話一般。
「今時不同往日。而且我也沒想到。」
一言畢,沈放勾起一條眉毛,咧嘴露出一副神秘的表情。
「沒想到什麼?」
「沒想到,你居然這麼聽我爸和我哥的,看來我是找了個好老婆。」
姚碧君凝眉,她就不該搭話,話到嘴邊上,氣得卻又說不出來。
「你……」
沈放將她一把摟在懷間,不見她有絲毫掙扎的意思,也想要盡快結束這一場質問:「好了,你以後得聽我的,從今天開始我是你丈夫。而且我不會就這麼簡簡單單地娶了你,我們沈家一定會把婚事辦得風風光光的。」
不說這話倒好,說話後卻是把姚碧君給噎住了,沈放似乎有所察覺,急忙有改口,有些尷尬地說:「你要去哪兒,我可以送你。」
姚碧君吃了一肚子氣,眼珠子瞪得十分大,說起話來有些咬牙切齒:「不必了,我可以自己走。對了,這幾天我父親身體不好,我得照顧他,所以等你風風光光的娶了我再來接我吧。」
這算是跟他賭上氣了。
說完話人扭頭走了,沈放看著她的背影盯了一會兒,繼而丟掉了手上已經燃燒殆盡的煙頭,向著相反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