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來的三天後,祝遙明顯感覺到自己的身體越來越差,全身有種無法言說的沉重感,稍微走動都累得滿頭大汗。心口也時時有種喘不過氣的沉重。師父企圖用仙氣修補她受損的經脈,但卻沒有作用,仙氣一入她體內就自動消散了。好像她天生就對仙氣免疫一樣。
師祖和樓主都來看過,卻都毫無辦法,玉言的神情越來越沉重。本就是不愛說話的人,如今更沉默了。
祝遙實在想不通,自己重新回到這個身體的意義在哪裡?難道就只是讓她再掛一次。她知道自己的時間不多了,這個身體頂多只能再支撐幾天。死她到是不怕,大不了就是換個馬甲。唯一擔心的是另外一件事。
「師父,我想見見月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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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間暗牢,漆黑一片,唯一的光芒,是空中無處不在的陣法封印,到處是流轉的符文,重重陣法之中,一個黑色的身影正被懸空禁固在裡面,兩手張開被重重符文控制成一個不能動彈的姿勢,低著頭看不清神情。
直到黑暗中突然閃過一道光亮,像是從空中斷裂開一樣,慢慢張開成一個門的形狀,一個白衣的身影從裡面緩步而出。
那個一直低著頭的人才抬了起來,臉色雖然蒼白得沒有一絲血氣,卻半點沒有階下囚的狼狽之感,他朝著來人的方向,眼神輕瞇,凌利的光芒透出,滿是倨傲。
「她怎麼樣了?」聲音低沉,卻透著一絲陰冷。
來人沒有回答,只是皺著眉,上下打量著眼前的人。
他頓時有些暴燥,眼神瞬間冷了不少,話帶威脅的道。「你別忘了,要不是為了救她,我又怎會在這裡?你最好快點,不然……我可沒什麼耐心。」
來人仍是沒有說話。
「為何不回答?」他打量了對方一眼。突然像是想到什麼,猛的睜大眼睛,「她出了什麼事?」
「……」
「告訴我!」他週身的黑氣頓時四溢開來,帶著讓人膽寒的氣勢,四周的符文似是被感染。開始不穩定起來,似有崩潰的徵兆,「你答應過會救她,若是她有事,我亦不會放過你的。」
來人眉頭皺得越發的緊,看了眼前幾欲陷入瘋狂的人一眼,最終深深的歎了口氣,「唉……月影。」
那幾乎要失控的身影一頓,周圍的黑氣頓時全消,有些愣愣的看著眼前的人。「遙……姐姐。」聲音再不復剛剛的囂張。
祝遙扯下身上的符紙,身形一閃又變回了尹心的樣子,「本想用化形符試試你,沒想到你還是這樣,完全不知悔改。」
「遙姐姐。」他一臉的急切解釋,「我……我不是。」
「不是什麼?」祝遙打斷他的話,「不是想遷怒於人,不是想殺我師父嗎?」
「……」月影語塞,緩緩的低下了頭,半會才喃喃的道。「我只是想救遙姐姐。」
「怎麼救?」
「……」
祝遙有些頭痛,沉聲道,「月影,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做錯了什麼?」
月影頭埋得更低了。像是一個被父母訓話的小孩,指間更是無意識的抓緊,「遙姐姐……不喜歡魔族嗎?」
「這跟你是不是魔族無關。我介意的不是你魔族的身份,而是你做事的方式,你的想法。」
「……」月影一臉的茫然。
祝遙歎了一口氣,「你為什麼要殺許諾言?」
「因為姐姐不喜歡他。所以我也不喜歡他。」月影眉宇間閃過一絲戾氣。
「不喜歡就要殺?那我不喜歡的人多了去了。你全要殺嗎?」
月影居然老實的點了頭。
祝遙差點沒忍住一巴掌拍過去,打正他扭曲的三觀,「那如果有一天,我也不喜歡你呢?」
月影猛的睜大眼睛,臉色滿滿都是驚恐和不知所措,「遙姐姐……我會聽話,你別不喜歡我,我改。」
「你也知道要改,那你為什麼不給別人悔改的機會?」祝遙狠下心繼續道。
「我……」
「月影,魔族也好,仙也好,下界的修士也好。我們都一樣,都只是人而已。」
「不是。」月影反駁,「姐姐是姐姐,你和其它都不一樣。」
「有什麼不一樣?」
「……」
「月影你不能以自己觀點,去評斷一個人的生死。若是有一天,你也不喜歡我了,是不是連我也要殺?」
「不,我永遠都不……」他急聲解釋。
「你會!」祝遙打斷他的話,冷冷的點出事實,「兩次!」
「……」他的臉色瞬間一片死灰。
祝遙卻不得不繼續說下去,「月影,你殺了我兩次,親手!」
他似是聽到了什麼恐怖的事情,全身都顫抖了起來。
「如果不是我運氣好,今日站在你面前的,估計就只是一縷幽魂了。」祝遙歎了一聲,「月影,我一直把你當成弟弟,當成是家人。你做錯事,是我做姐姐的責任。是我沒有教好你。所以前兩次,我不怪你。就當是為你做錯過的事贖罪,姐姐也可以原諒你。」
「姐姐……」他的眼裡頓時燃起了希望。
「可是你要記住。」她話風一轉,「別人的生死,不是以你的喜好來評斷的。我不管你現在是仙也好,是魔族也好。你t都先給我學著,好好做個人!」
「……」
「聽清楚了嗎?」
「嗯。」他乖乖的點頭。
祝遙鬆了口氣,其實也沒底,還能不能把這孩子歪到天際去了的三觀給扭回來,可是總得試一試。是魔族又怎麼樣?難道殺了他嗎?想都不用想,就算月影不反抗,自己也動不了手。
她只是個人,她只是個平凡的人而已,有血有肉。自家孩子犯了錯,可以打,可以罵,甚至可以做到送到牢裡好好改造。但決不會有人會想到動手殺了。
「我聽話的話,遙姐姐會永遠不離開我嗎?」月影抬起頭,一臉希冀的看著她。
祝遙心裡咯登了一下,靠,居然忘了他還有戀母情結。
這個問題……
「月影,你長大了。」是時候獨立了。
他臉色沉了沉,突然週身黑光一閃,原本的青聰少年,頓時變成了一個五六歲的小屁孩,「這樣就可以了嗎?」
祝遙嘴角一抽,「我不是這個意思。」
他頓時一臉的迷茫,「那我要怎麼做?遙姐姐才會不拋下月影。」
「……」實際上,她馬上就要再拋一次了,她現在的馬甲,已經快到使用期限了,「我會回來的。在此之前,你就乖乖呆在這裡。」
「姐姐要走?」月影一急,只是身形一動,四周的符文就斷裂開來,直朝著她飛了過來。那重重嚴密封印,像是紙糊的一樣,完全擋不住他的腳步。
不到一會,一個只及她腰高的小身影,就抱住了她,與小時候瘦弱的小身影不同,此時的他,像個肉肉的小圓球,淚眼汪汪的道。「姐姐不要拋下月影。」
我靠,賣萌可恥。
可是如果這事處理不好,天知道月影還會做出什麼。
「月影,我的傷治不好。」
他臉色一白,小腦袋埋得更緊了,「那我去找別人,一定可以治好姐姐。」
「我不會……」她本來是想告訴他,自己會沒事,可話到一半又改變了主意,低頭看著身前的月影,沉聲道,「做錯事,就要受罰!我說過你做的事,姐姐也有責任。」
果然,她感覺到懷裡的身影瞬間僵硬。
「不過我答應你,一定會回來。」她想在他心裡下一個暗示,一個凡是他做錯了事,就會報應在她身上的暗示。她知道這樣是有些卑鄙,是在利用他對自己的在乎,可是她想不到其它的辦法,能讓他在自己換馬甲的這段期間不再做出什麼,讓她無法意料的事。
月影最終還是答應了,待在封印裡不出去,直到她來接他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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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幾天,她的身體更虛弱了,那種走幾步都要耗盡全身力氣的感覺,讓她十分崩潰。但她還是沒有找到自己回到這個馬甲原因。她不斷回想,之前夢裡接收到的劇情,許諾言死了,墨纖纖也已經沒有了空間。按理說這個bug早已經解決了,熙風門不會滅門。那四隻鳳凰也不可能來仙界。
祝遙想不明白,眼看著身體越來越不行,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好似有什麼能量一直支撐著她一樣,她就是走不到最後一步。兩天後,她已經連走路的力氣都沒有了。
師父把她抱到了外面的石凳上曬太陽,她依在師父的身上,聽著他近在咫尺的心跳,有心想做點什麼,卻沒有行動的力氣。兩人都沒有說話,
心底沒由來的升起一股悲涼感,她以前的馬甲掛得都很乾脆,所以她也沒有感覺到什麼害怕之類的情緒。這次看到師父一天比一天沉重的神情後,她突然就有些怕了。升起一種,萬一這次要是不能重生要怎麼辦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