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明白了,雲燁一大早頂著黑眼圈跑司農寺,將作監,再抽調了軍器監的檔案三下互證之後總算弄明白了,這該死的唐朝對新技術發明者的獎勵最高就是他娘的十五貫。
武德四年,有匠者制渴烏,著金一萬。武德六年,驛者獻眉蘇(不知是什麼東西),上悅,著金一萬。武德六年,萬年令獻翻車,著賜羊兩頭,金一萬。在之後就是司農寺新寫的,貞觀三年,雲侯獻耬車,著金萬五。
怪不得皇甫無逸老傢伙要裝瘋賣傻跑雲府行騙,這年頭,你就是造出飛機,獎賞也就是十五貫。老傢伙沒胡說,他的確是被雲家的酒菜收買了,超規格的多給了五第四十三節失望與怒火貫,看到這裡,心頭的怒火才平息下去。
站在將作監官衙門口,只看見衣衫襤褸的工匠從各個工坊裡進進出出,心頭生出一股酸意。在後世自己也是他們中的一員,而今日,他們不叫工人,叫「丁奴」叫「戶奴」叫「官奴」。每年他們需要無償工作二十幾天。怪不得自己在恪物院分發工資獎金的時候,屬下的小吏行為如此的奇怪,再三問,是否給工匠發晌?自己當時正忙著整理資料,頭都沒回的說:「不是都在冊嗎?按表格發!」用人做工,給付工錢,自己當時看來是天經地義的,用得著考慮嗎?現在想起來,那些工匠見到自己就施禮,不是老子王八之氣亂振的緣故,而是感激我給他們發工錢。
「虧大了,虧大了,」正在自語耬車明珠暗投時,皇甫老頭從後面悄悄摸上來聽見了雲燁說的話。
「雲侯是出了名的家財萬貫,區區十五貫何足道哉?」
「別說十五貫,就是一萬五千貫也不會放在我的心上,剛才翻看了歷年獎賞檔案,為何最高才十第四十三節失望與怒火五貫,老大人不要告訴我是官府沒錢,渴烏吸水,翻車灌溉,耬車種糧,都是一等一的好東西,就獎賞十五貫,是否有些刻薄了?」
「雲侯少年心性自是勇猛精進,老夫已是風燭殘年翻不起那些大浪,陳年舊習那裡是一時半刻就能改得了的,老夫也曾上書,奈何連三省都通不過,遑論陛下。雲侯據實告訴老夫如果昨晚不是老夫,而是司農寺其他屬下那樣做會有什麼結果?」冤枉老頭了,就說嘛,歷史上以清廉揚名的皇甫老頭不會那麼沒品。
「司農寺也就你老人家了,要是別人,昨晚腿會被打折。」
「呵呵,這就是老夫的難處,伸手向別人要人家的秘技哪有不招恨的,幸虧這張老臉還有幾分情面,否則後果堪虞啊!」
辭別皇甫老頭,剛剛進宮,打算再去調戲一下李安瀾,沒到聽濤館,被兩個死太監給架到了後花園,這是我能來的地方?正要逃跑,長孫皇后陪著一個老傢伙從亭子裡出來,他如果再不知道老傢伙是誰,那就是徹底的腦子進水了。
雲燁在大唐碰到的幾個老傢伙人都不錯,宋濂方正,李綱古板,皇甫風趣,堪稱一代師表,老人就該有老人的樣子,睿智豁達,笑看雲卷雲舒才是正確的老人觀。不要人老心不老的倚紅偎翠,走兩步路還要膀大腰圓的女子抬著床榻,這不道德。更為詭異的是李安瀾也坐在榻上,笑語如花,不時給老傢伙槌腰捏腿的極為慇勤。
雲燁心中警鈴大作,李淵怎麼跑出來了,不是聽說他老人家打算在花叢中精盡而亡嗎?這麼愉快的死亡方式不繼續進行,跑來找我的麻煩?你給李二在兩年裡生了九個弟妹,給大唐人口的增加貢獻自己的力量都是你兒子逼你幹的,沒我什麼事。
禮還是要見的,大唐名義上的最高領導人已經徹底老了,皮膚鬆弛,鬚髮花白,要不是眼睛如同狼眼綠油油的雲燁不會把他和李淵這個名字聯繫在一起的。
「就這小子欺負你?」頭還沒抬就聽見李淵在說話。
「爺爺就是他,他不但欺負我還陷害我。」李安瀾再沒有一點剛強氣,嗲聲嗲氣的給李淵撒嬌。
「小子,敢欺負我孫女,好膽子,來人!拖出去砍了餵狗!」
聽了這句簡單的判決,雲燁汗毛都豎起來了,老子這就餵狗了?眨著眼睛向長孫求援,長孫卻視而不見,臉上還是那副似笑未笑的觀世音模樣。
媽的,兩個滿臉橫肉的壯婦用一根紅綾子三下五除二就給捆了起來,這時候雲燁反而鎮定了下來。就因為一點小兒女的糾紛你太上皇就有權利隨便砍掉一個國侯的腦袋?
雲燁很生氣,不是生李淵的氣,而是生李安瀾的氣,這些天自己從來沒有斷過往皇宮送吃食,還都是自己親手做的,再忙也沒斷過,就算你李安瀾是一塊石頭也該明白我不是隨便調戲你,是真的喜歡你。你就算不是有意要砍我腦袋,這樣做也太過分了,皇家的玩笑是誰都受得起的?還是你喜歡看到我跪地求饒的樣子?
捆了個結實,卻沒有送去餵狗。雲燁臉色鐵青,低頭不語。
李安瀾有些訕訕,沒有看到雲燁的狼狽相,自己去揍他,他又是求饒,又是作揖又是許願,很沒骨氣的樣子,怎麼太上皇的威嚴他反而不怕了?
長孫暗叫一聲不好,雲燁是出了名的順毛驢,太上皇用皇權壓他,激起了他世外高人子弟的傲氣,現在恐怕對安瀾都心生怨憤。心氣高傲的人一旦心生裂隙,不是三言兩語能轉過來的。公公有些昏悖了,他不明白雲燁對大唐的重要性。
「雲侯,你對安瀾好生無禮,還不快快請罪?」長孫還沒來得及說話,旁邊一個艷妝的女子先說話了,她也看出現在勢成騎虎,總有一方要先退讓。
雲燁寒聲說:「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先哲就有名言,微臣未娶,公主未嫁,起了求凰心思也是人之常情,太上皇以此來責備臣下,有失公允。」
「大膽!」李淵騰地站起,指著雲燁對長孫說:「二郎的好臣子啊!目無君上,這是皇帝教的?」
長孫面色煞白,李安瀾沒想到雲燁竟然如此剛烈,面對太上皇竟然寸步不讓,焦急的給雲燁使眼色希望他服軟。雲燁此時胸中怒火熊熊,哪裡顧得上看她。
「父皇息怒,藍田侯自幼隨世外高人遊歷天下,被寵壞了,少了家教,近日一直是臣妾接手教育,口出不敬之言是兒媳的過錯,請父皇念他年少無知,饒他一次。」長孫顧不得地上灰塵拜服於地。
李淵怒氣稍減,命人扶起長孫對她說:「你夫妻二人很喜歡這個小子?你平日並不違逆朕,只要是朕下的令,你都會遵循無語,今日為他拜倒塵埃,這十幾年尚是首次,看來這小子不簡單啊!」
「臣妾與皇帝也不知為何看到這小子就生了親近的心思,或許是天意吧!」回答完李淵得問話又轉頭怒視雲燁:「你這混賬,還不過來給太上皇賠罪,真的不要命了嗎?」
別人的心血不能浪費,別人的好意不可不謝,這一向是雲燁做人的信條。長孫為他都做到這一步了,自己還有什麼話好說的。綁著跪不下來,弓著身子說:「微臣一時失措,請太上皇饒恕。」
話說出來了,語氣卻生硬冷澀。
「你不服氣?」李淵抿一口酒漫不經心的說
不知為何,雲燁看到了李安瀾就來氣,剛剛平息下去的怒火又燒了起來大聲說:「微臣當然不服,難道說只許太上皇州官放火,不許藍田侯百姓點燈?」
李淵一口酒差點噴出去,硬壓下這口酒很奇怪的問:「州官放火,百姓點燈是個什麼典故?」
「小子聽人說田登作郡,自諱其名,觸者必怒,吏卒多被榜笞。於是舉州皆謂燈為火。上元放燈許人入州治遊觀,吏人遂書榜揭於市曰:「本州依例放火三日。」小子告知家師,家師大笑曰:「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啊!」
話剛說完,旁邊的麗人無不掩嘴失笑,李淵也自莞爾,長孫則放下心來,李安瀾神色木然,不知在想什麼。
「你倒是說說朕到底是如何州官放火了,如果說不出名堂,二罪並罰,絕不輕饒。」
「陛下忘記了前隋年間,雀屏中選的舊事,這個典故已經弄的天下皆知,小臣只不過拾陛下牙慧而已。」雲燁鄙夷的看李淵一眼,有了美人,忘了故人的老混蛋。
長孫倒吸了一口涼氣,這小子倒是什麼都敢說。
李淵沉入回憶之中不可自拔,揮揮手讓宮人抬他回宮,再也沒心思理會雲燁了,逝去的竇氏是他心裡永遠的痛,尤其是在經歷了玄武門事變這樣催人心肝的劇變,竇氏所生的孩子自相殘殺,血流成河。竇氏,你好命啊!留下我獨自承受
李安瀾看雲燁,雲曄卻在看天空。酸楚溢滿李安瀾的胸間,他不再看自己了
正在努力裝出一副孤傲自賞的雲燁猛然間覺得耳朵一陣劇痛,長孫皇后的怒容出現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