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節颶風

  龍,可行雲,可布雨,和善之時風調雨順,狂躁之時則翻江倒海。

  南海龍王現在正是怒火高漲之時,在蔚藍色的大海裡翻滾,旋轉,拍擊,肆意的宣洩自己的憤怒。

  掀起的巨浪一次又一次的衝向長空,似乎要將天水混為一色。

  李泰貪婪的看著沸騰的大海,眼中熾熱的光芒似乎要融化岩石,這段時間裡他看到的大海總是那樣的平靜,溫柔如處子,沒想到還有這樣狂躁的時候。

  風從岩石的裂隙裡鑽進來,帶著各種各樣的鬼哭神嚎,在李泰的耳中統統變成了天地的戰鼓,一陣陣的催人振奮,讓他的血都要燃燒起來了。

  和風一起鑽進來的還有雨霧,這可不像三月的杏花雨,容得你漫步醞釀詩情,颶風帶來的大雨抽在臉上只會陣陣生疼。

  「天地之威竟至於斯,好漢子當駕巨舟在海上與駭浪爭鋒,雖死而無憾事。」

  「我一般把那種人叫做傻缺,颶風到來的時候,我們都會躲進海港,或者海灣,如果可能,我們連船都想拖上岸,至於你說的那種人一般只適合餵魚。」

  雲燁拿著半隻羊腿,皺著眉頭在火星四濺的篝火上燒烤,昏暗的山洞裡只有微光透進來,明滅不定的火光將他的臉映的忽明忽暗。

  信風來了,沒想到颶風也來了,雲燁可沒有李泰的那種浪漫情懷,他只是在祈禱颶風趕緊過去,最好馬上就海晏波平。剛才劉進寶回報,海邊搭建的木屋已經被狂風刮得不知道去了那裡,樹冠很少的椰子樹都被風連根拔起,就那樣在空中飛舞。模樣非常的恐怖。

  也不知道劉仁願,冬魚,老鐵他們能不能扛過去,但願三艘船完好無恙。好在都是航海的老人了,提前發覺了颶風的到來,做了應對,其中最重要的應對就是把李泰和自己攆下船,老鐵認為這是最佳的檢驗戰船的好機會,不同意把船弄進船塢,雲燁也是這麼認為的,新船最好經受一下海浪的檢驗為好。

  知道颶風會來,誰都沒想到會是如此暴烈的颶風。弄得雲燁現在腸子都悔青了。就是不知道老鐵現在怎麼看。

  颶風來了老天爺都沒辦法。這個時候說什麼都晚了,只能看他們操舟的技術能不能讓他們避過粉身碎骨的下場,因為颶風最喜歡幹的事情就是把船推到岸邊。再狠狠的甩在礁石上,劉仁願。冬魚,老鐵雲燁並不是很擔心,這些人航海的經驗實在是太豐富了,只要有一絲絲的可能他們都能活下來,就是不知道皇帝給他兒子送來的所謂高手,還有馮家的那些兒郎能不能活下來。

  雲燁削了一塊羊肉遞給旁邊默不作聲的馮盎說:「馮公現在可有後悔之意?」

  馮盎接過羊肉,卻沒有吃,鄭重的問雲燁:「雲侯,這是海上能遇到的最糟的境地麼?」

  「很糟,但是並不算最糟,晚輩上回運糧回長安的時候,遇到了龍吸水,就比這還要糟糕一些,上了海,就別指望自己運氣,您從海商們的折損上就能算出來這裡面到底有多大的風險。」

  馮盎嘴裡嚼著美味的羊肉卻如同嚼蠟,馮家的精銳弟子如今都在船上,他無論如何也做不到淡然處之,馮家想要開創海上紀元,還有很長的路需要走。

  「侯爺,小的好像聽到牛角號的聲音。」劉進寶腰裡拴著繩子濕漉漉的如同從水裡撈出來的一般,抹著臉上的雨水進洞稟告。

  「風小了,劉仁願他們走之字形避浪了,這個時候聽說只能頂著風前進,如果橫過來,船就會被掀翻。看樣子他們沒事了。「雲燁側著耳朵聽了一陣子,風聲沒有剛才那麼刺耳了,隱隱約約的有號聲傳來,山洞所在的這面山崖正好面對大海,弧形的懸崖形成了一個巨大的聲音接收器,這是最好的海邊瞭望,觀察的所在。

  見雲燁開始放心的吃東西,馮盎的心也落了地,只有李泰還沒有看夠這樣壯觀的氣象景觀,小聲的嘟囔兩句,引得雲燁馮盎一起對他怒目而視,李泰訕訕的摸摸鼻子,走到篝火邊上,拿過雲燁手裡的羊腿拿小刀子削著吃。

  天色暗了下來,最後的亮光在烏雲的遮蔽下也消失無蹤,海面上的風浪依然很大,這個時候才是最考驗船上功夫的時候,漆黑的環境裡面能嚴格的按照船長的命令行事,沿著制定的方向前行,避開自家船隻,這樣的船長才是真正的高手。

  雲燁,馮盎,李泰這個時候心裡想什麼都沒用,只能等待明日天亮之後再說,躺在床上的雲燁是伴著馮盎的祈禱聲入睡的。

  天光大亮之後,雲燁聽到了海鷗淒厲的鳴叫,就知道外面的烏雲已經散去了,走出山洞,眼前一片狼藉,風依然吹著尖利的哨子呼呼地刮著,海浪雖然沒有昨日的狂暴,也依然餘韻未息,一米高的浪濤席捲著海面上的雜物,狠狠地慣在礁石上,發洩著自己剩餘的怒氣。

  海面上一艘船都沒有,馮盎驚懼的回頭看雲燁,想要雲燁告訴自己一個能安心的消息。

  「馮公莫驚,昨夜那樣大的風浪,他們如果還能留在原地才是怪事,這時候他們已經到了廣州我都不奇怪,相信我,沒事的,他們很快就會回來。「

  馮盎指著海灘上一艘破爛的船對雲燁說:「你看看那是什麼?「說完就快步沿著石階往下走,雲燁李泰連忙跟上,等走到近前雲燁就笑了,這不是三艘船裡的任何一艘,是一艘方頭方腦的怪船,這東西怎麼也跑到海上來了?這樣的船隻適合跑內河。

  「侯爺,這是一艘高麗船,只有高麗人的船才是這個模樣,大風起來的時候,這艘船一定就在附近,您看,這不是一艘商船,船上的拍桿還在,這是戰船!「

  造船廠的鐵老大早就上了這艘船,見雲燁等人過來,連忙從船上跳下來稟報。

  「高麗船?誰允許他們到南海的?「雲燁怒氣一下子就升了起來,高麗商船都不許靠近南海,更不要說戰船了,茫茫萬里之遙,他們是從那裡得到補給的?

  大唐對高麗實行的就是封鎖政策,斷絕了陸地上的所有交易,也斷絕了海面上的交易,大唐的海商對這一條禁令絕對不敢觸碰,也不會去觸碰,除了販奴船能靠近海港之外,別的商船被見到了,除了擊沉不會有第二條路可走。

  船上一個人都沒有,馮盎立刻下令護衛出動沿海岸搜索,絕對不能放過任何一個可疑的人,雲燁,李泰也發佈了同樣的命令。

  不到午時,就有屬下前來匯報,發現了人,不過全是屍體,總共有九具之多,不光是高麗人,還有倭國人,看樣子當時大船已經漏水了,他們棄船而逃,上了小船,結果大船到了岸邊,小船被風浪掀翻,人全被淹死了,船上的旗子很古怪,也是一面人骨旗。

  雲燁翻過來覆過去的看了兩遍旗子,發現這面旗子和自己的旗子很像,自己的旗子是一個骷髏頭加上兩根交叉的骨頭,這面旗子上面就一個陰森的骷髏頭,不過在最上面還有一隻三條腿的烏鴉,烏鴉腦袋上扣著一頂帶著鋸齒的王冠,

  「雲侯,這是一夥高麗海盜的旗子,老夫已經收到多起報告,說有一夥海盜專門劫掠大唐商船,下手非常的狠毒,聽說為首的是一個非常美麗的女人,好像還是高麗或者倭國勳貴,他們戰力強悍,大唐商船都是有武裝的,好多商船僱傭了鏢局押送,廣州一地就有鏢局不下三十家,都是各地來的遊俠兒,也有軍伍裡退役的將士,能幹這一行的都是有兩下子的漢子,可是老夫還是不斷接到被劫掠的報告,那麼,這一夥人,只能是高麗,或者倭隊。可惜老夫對海上的事情鞭長莫及,要不然定會擒其匪首問罪於高麗王,倭王。」

  雲燁拋掉手裡的旗子,對李泰笑著說:「我們遇到老熟人了,你說說看,能同時統御高麗,倭國,兩國武士的女人能是誰?」

  李泰四處看看,對馮盎說:「越國公您當年走的急,沒看到那種舞蹈,不知您對《天魔舞》熟悉不熟悉?」

  馮盎疑惑的說:「老夫久居嶺南,對中原風華確實少了見識,不知這個《天魔舞》和女海盜有什麼聯繫?」

  李泰嘎嘎的笑著說:「您想想,六個脫得光光的女人跳舞,擺出各種媚態,聽說還有秘藥相助,看此舞蹈之時最是讓人血脈賁張,不自覺地就想進入場地共舞,腦袋裡幻象叢生,王看過一場,差點出醜,您不知道,領頭跳舞的那位可是倭國王女,聽說現在成了倭國的至寶,《天魔舞》迷盡倭國蒼生,非大典不得舞之。」

  「淫邪之舞平日裡娛人也就是了,祖宗大典,怎麼可以褻瀆。」馮盎表示了自己的極度不屑之意,又隱晦的表達了自己很想看看的意願。

  「這有何難,等我們的戰艦回來,王親自出手,將高山羊子擒來,讓她給國公獻舞就是!」李泰拍著破船上的爛木板,說的豪氣干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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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