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看完了舞蹈,雲家的院子裡綵燈高懸,廚子見大家已經′了,就從巨大的籠屜裡取出一碗碗清水一樣的湯水,讓僕役給每位賓客送過去,裝湯的碗都是白瓷,透過湯水可以看見碗底的那朵牡丹花,一隻同樣精美的湯匙放在小碟子上,閒的富麗堂皇。
喝湯之前仆役會要求賓客漱口,在別的場合這樣做非常的失禮,但是在雲家沒有人感到奇怪,在雲家吃飯的規矩多,等賓客們用清水漱了口,每人面前就多了一套精緻的牡丹小碗和湯匙,湯非常的熱,但是卻沒有熱氣冒出來,那是因為湯上似乎飄著一層晶瑩的油花,它們隔絕了水汽的散發。
雲家的僕役把湯碗放下之後,就做了一個請用的動作,而後就離開了,賓客面面相覷額,誰都沒有先動手,擔心弄錯了以後出醜。
李泰是喝慣了的,見大哥李承乾有些躊躇,就走到大哥面前,把湯匙探進碗裡,輕輕地攪動,勺子攪動一下,一股白色的熱氣就會冒出來,他邊攪邊對李承乾說:「大哥,這是松露湯,上面是一層奶油,不知道雲家是怎麼弄成透明色的,我上一會吃的時候裡面還有雞絲和別的蘑菇,現在統統不見了,估計是被扔了,您慢點喝,非常的熱。」
李承乾笑著接過湯碗,自己慢慢地攪,攪一次就有一股子濃濃的香味散發出來,還沒品嚐,就已經覺得這道湯水已是人間美味。
高陽嘗了一口湯,幾乎捨不得嚥下去,想要說話就看見襄城瞄了她一眼,就繼續低下頭喝湯,喝了三口實在是忍不住想說話,就把頭轉向身邊的雲丫,她忽然發現了不同之處,那就是雲丫的湯碗特別的大比自己的湯碗大了足足四五倍,正在很沒風度的胡亂攪動,還把一大塊鍋盔掰碎了泡進湯裡。
高陽憤怒極了,這麼好喝的湯雲丫居然拿來泡餅子吃太不公平了,她剛才還想張嘴要幾碗帶回家請公婆,大哥,大嫂嘗嘗。
雲丫瞟了氣沖沖的高陽一眼說:「不服氣?這是我家,我一向都是這麼喝松露湯的,我大哥都沒說我,你算那顆蔥?」
辛月寵溺的在雲丫腦袋上拍了一下柔聲對高陽說:「你不要在意,都是被她哥哥寵壞了,她那樣喝湯是不對的你要是喜歡這湯,我讓廚房再給你蒸幾碗。
高陽見辛月都這麼說了也不好計較雲丫的無禮,重新端起自己的湯碗慢慢喝,心裡面暗暗發誓,以後房家一定要比雲家更加的講究才成,誰都請,就是不請雲丫。
程處默的腸胃不知道是什麼打造的,把湯攪幾下,光當一口就吞下去了看的坐在他身邊的李治眼睛都直了,剛才他喝得急了些,嘴唇都被燙的火辣辣的。
程處默都把湯吞下去了才抓住廚子說:「味道不錯,再熬上一罐子,我走的時候帶走。」他在雲家就像在自己家一樣廚子連忙答應,有人開了頭,自然就不斷地有人跟風,除了薛萬徹,幾乎都有這樣的要求。
好吃的吃過了,美味的湯也喝過了,胡姬的表演也欣賞過了長孫沖摸摸自己的短髯,覺得詩性大發的厲害瞅著天上的月亮就打算賦詩一首。
詩沒念成,因為個酒罈子飛了過來,單手抓住,拔開塞子猛猛的喝了一口,喊了一嗓子好酒,然後就衝進人群找那個拿酒罈子砸自己的混蛋。
大家都裝了好久的高貴人,酒過三巡之後就再也裝不下去了,於是好好地晚宴就變成了鬥毆場和鬥酒場,其中以薛萬徹,程處默,長孫沖最為豪邁,李鵬程拚命地眨眼睛,老天才知道自己的眼窩為什麼會挨了一記重拳,李承乾牽著李治在混亂的鬥毆場閒庭信步,不時地閃避過飛來的雜物,李泰抱著一棵樹,兩條腿卻被別人扯得筆直······
雲燁只記得酒宴的開場,卻不知道酒宴是何時結束的,第二天醒過來之後覺得腦門上疼的厲害,讓辛月拿過鏡子自己看了一眼,還不錯,有點像獨角鬼王,這些混蛋根本就沒長大,十年前是什麼德行,十年後好像還是沒什麼變化。
「這些天殺的,好吃好喝的招待他們,他們還拿酒壺砸您,您身子弱,以後少和這些殺才來往。」辛月看一眼雲燁的腦門上的獨角就擦一把眼淚。
「呵呵,你是沒見陛下請客,只要不是正規的飲宴,拿著兵刃廝殺的都有。咱家算不得什麼事,對了,客人都走了?」
「走了,又是搶,又是拿的,牡丹碗都少了三副,還碎了那麼些,都是些什麼人啊,還有搶胡姬的,要不是劉進寶早早的打發胡姬去了後院,還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
「都是嬌慣下的性子,喝多了酒,性子發了,就不管不顧了,聽說陛下登基那幾年的時候,飲宴過後,連宮女都會丟失,劉弘基家裡就有好幾個。」
「現在誰有那個膽子,也就欺負您是個軟性子。」辛月還是非常的不滿。
「現在?給他們八十個膽子也不敢,我進皇宮都是戰戰兢兢的,除了幾位長輩,見到別的妃子,我早早就繞道,或者低著頭在路邊等她們過去,陛下也不知道犯了什麼毛病,新收的妃子都是小姑娘,也就十五六歲,比高陽她們還小,其中有一個叫做徐惠的小姑娘,長得瘦瘦小小,陛下居然對他萬般的寵愛,憑著一首:朝來臨鏡台,妝罷暫徘徊。千金始一笑,一召詎能來。這樣的歪詩也能從才人晉陞到充容,為避免瓜田李下,我以後再也不去後宮了。」
在雲燁和辛月談論皇帝和徐惠的時候,李二正在和長孫談論雲燁,一個清秀的小姑娘伺候在一邊,正在研磨,李二很想把池塘上的枯荷畫下來。
「雲燁有多久沒進宮了?自從參加完太上皇的大典之後就再沒見過他的人,他有進宮看望過你嗎?」李二執起筆準備落筆,忽然停了下來問長孫。
「沒有,妾身也是在昭陽宮見過他最後一面,聽說他現在整日的逍遙度日,昨晚還在家中大宴賓客,整天醉生夢死的好像要把自己泡在酒裡淹死!」長孫只要說起雲燁就怨念深重,自己慢慢地年紀大了,就想讓子女晚輩圍繞在身邊,誰成想太子整日忙碌,青雀躲在地底下不見人,李治在書院上學,只有雲燁清閒一些,還躲著不來。
「嘿嘿,朕不以為然啊,聰明人到了什麼時候都是聰明人,我看他昨晚的飲宴大有玄機啊,雲家把所有的錢都存進了錢莊,哼哼,足足有四十餘萬枚銀幣,聽清楚,是銀幣,不是銅子,他家的銅子大概都兌換成銀幣了,就等著朕開始大肆製造銅幣的時候大賺一筆,居然還帶著程家,牛家,秦家,和尉遲家,都是一樣的作為,臭小子,等著朕給他賺銀子呢,他現在一定很好奇,是誰給朕出的主意,那就讓朕看看到底是你這個先生厲害,還是你的學生厲害,以子之矛攻子之盾,正合吾意。」
李二得意的說完,就在白宣上勾勒了一筆,徐惠待這一筆畫完,見李二沒有繼續畫下去的意思,就拿棉擦沾掉多餘的墨汁,李二放下筆對徐惠說:「剩下的你來完成吧。」徐惠蹲身一禮之後就開始畫這副殘荷圖,水墨畫最早是離石根據雲燁的水墨烏龜圖引申出來的,現在已經為廣大的文人墨客所喜愛。
李二最喜淡墨,淡墨是墨韻的主要成分,水太少畫面會幹燥,水太多又會爛掉,要做到淡墨潤而不爛,同時還要和空白、白紙、濃墨的對接、呼應,方可造成黑、白、灰和諧的整體。有時單獨用淡營造陰雨、霧氣、冰雪的氣氛,更能發揮它的特長,妙-不可言。
生宣上作畫講究落筆為定,一旦畫錯就無法更改,李二剛剛想起了雲燁難免有些浮躁,所以就畫不下去了,長孫把李二的那把茶壺捧了過來,放在他手上說:「雲燁是想偷懶,他現在是木頭人,一撥一動,不撥不動,您要是再想著讓他自己去主動做事,恐怕很難,這幾年的朝堂變化,讓他起了戒心,妾身甚至認為他在害怕。」
「他怕什麼,好好地做事有什麼可怕的,像他這種聰明又明白人情世故的臣子才是朕最喜歡的臣子,治理天下有餘,卻沒有反叛的能力,朕巴不得手下的臣子全是這幅摸樣,不論他的功勳,就論這些年的情感,只要不是侯君集犯的那種錯,朕都會原諒他,事實上,在朕的心裡,他和承乾,青雀在朕心中的地位是一樣的。」
徐惠聽到皇帝這麼說,驚愕的停頓了一下,筆尖上的墨汁就把殘荷的根部染黑了一片,她取過一支小毛筆,匆匆勾勒了幾筆,那團印染就變成了一方太湖石。
「他就是一個膽小的人,從小被神仙一樣的師父寵著,到了大唐,又被程咬金,牛進達秦瓊,尉遲恭他們寵著,後來有被妾身寵著,最後寵他的人就變成了您,十幾年順風順水的沒吃過虧,做什麼都由著性子來,現在有了孩子,自然就不敢胡作非為,擔心行差踏錯戰戰兢兢地,其實妾身也最喜歡他這一點,不恃寵而驕,很難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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