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咬金出宮門的時候,又遇到了雲壽,胖小子走路走的張牙舞爪,左手梨子,右手糕點,邊走邊吃目中無人,一群錦衣少年垂頭喪氣的走在他旁邊,只是錦衣上沾滿了灰塵,好幾個少年頭上帶有絨球的金冠歪歪扭扭的掛在腦袋上,看樣子被雲壽教訓的不輕。
他的身後跟著一個瘦小的黃頭髮小姑娘,抱著雲壽的書包戰戰兢兢地隨在後面,雲壽走得太快,她只能小跑著跟隨,不敢遠離雲壽一步。
程咬金和牛進達呵呵一笑也不上去打擾,從正門直接就出了皇宮。
長安城外的一個山谷裡到處都是駱駝,好些人一輩子都沒有見過這樣多的雙峰駱駝,程處默很開心,只要駱駝的數量夠了,他就要帶著這群駱駝去北庭任職,從父親和叔伯的嘴裡知道北庭現在很危險,程處默只要想起危險這兩個字就渾身發熱,太他娘的過癮了……
今天不能守在這裡看駱駝了,狄仁傑明天要成親,自己在雲家還要代替雲燁的位置接受大禮,萬萬不敢失誤了,高興歸高興,明天必須要塗脂抹粉這讓程處默很是犯愁。
雲家熱鬧極了,天南海北的朋友聚集在雲家等候明天參加小武的婚禮。
有一些禮物非常的珍貴,卻找不到送禮的人,門房說這些送禮的人很奇怪,有和尚,有道士,也有赤著腳的行者,一個眼睛糊滿眼屎的乞丐從懷裡掏出一方碧玉遞給門房說是賀禮,差點把門房嚇死,好在寒轍趕來了,在大門上做了一個記號,總算是看不見這些礙眼的人,不過。寒轍讓人在單鷹的小院子裡佈置了席面,自己和單鷹待在小院子裡不知道在招待些什麼人。
李綱老先生聽說這事以後,也去了小院子,然後小院子的大門就緊緊地關閉了,需要什麼東西都是單鷹直接在院子裡喊站在門外的二管家老趙,讓他給送過來。
李綱先生今日非常的精神。穿著團花圖案的壽字錦衣窩在自己的小車上一小口接一小口的啜著杯子裡的葡萄釀,眼睛不斷地掃視著屋子裡的賓客。
和尚沒什麼好說的,一個苦行僧而已,還是一個頭髮捲曲的番僧,沒有念珠,沒有穿僧衣,全身上下沒有一點僧人的標誌,可是當他坐在那裡的時候,你只會認為他是一個和尚。除了和尚之外不可能有其他的身份,正在全神貫注的對付一隻燒鵝,毫不理睬李綱探究的眼神。
道士也一樣,腰裡拴著一根草繩,腳下踩著一雙露出腳指頭的破鞋子,頭上插著一根荊簪,身邊放著一把劍,看到這把劍。李綱的眉毛抖了一下對道士說:「請借劍一觀。」
道士隨手就把劍拋了過來,單鷹接住。瞅了道士一眼,就把劍放在李綱的膝上,道士拿起酒壺很沒有風度的對著壺嘴狂飲,也不知道雲家的烈酒他能喝幾壺。
「鍾離權,這裡是白玉京,不是你崆峒山。正陽真人的名號在長安並不好使。」正在嗑瓜子的寒轍扔掉手裡的瓜子,出言譏諷。
「聽說神王如今在吐蕃傳道,卻不知信眾幾何?緣何不在漢地?」道士反唇相譏。
「這把劍確實是漢劍,只是鍾離權乃是大漢的將軍,不知道長高壽幾何?」李綱先生笑著把劍插回劍鞘遞給單鷹。讓他送回去。」坐臥常攜酒一壺,不教雙眼識皇都,得道真仙不易逢,幾時歸去願相從,先生年高德劭,難道還窺不破這舉世紅塵,不如歸去。「道士說話前先做歌。(此處詩歌確實為漢鍾離所作,下面的《破迷正道歌》也是出自漢鍾離之口)」老夫垂垂老矣,恐怕學不來那些深奧的大道,只願埋骨書院於心足矣。「」本真人遊走於人世間,就是為了給世人一個機會,可惜世人愚頑不識大道,去休,去休。「說完話就接著喝酒,對於李綱的話也不做回答,無禮之極。
李綱並不在乎又把目光轉向一個老農,還不等他問話,老農就抱拳說:」老漢只是農人,在土地裡刨食,聽說白玉京大弟子成婚特意過來混頓酒飯,莫笑,莫笑。「
這是個藏拙的,既然人家不願意說,李綱也不在意,又把目光轉向那個赤腳的行者,拱手道:」墨翟的門徒,自秦皇以來,墨家已然式微,八百年未曾聽說有傑出者,如今還能守住自己的主張?老夫聽說田襄子已然隕落在北海之濱,卻不知墨家何去何從?「」我們所堅持者無非兼愛和非攻,說什麼墨翟,道什麼田襄子,他們的生死與兼愛,非攻何干?如今人世大興,世上無非攻,墨家也僅餘兼愛,老夫行腳天下,唯兼愛而已。「
李綱聽到這句話大驚,連忙起身作揖道:「玉山書院所求者就是願玉山弟子仁愛世人,李綱不才願尊先生為師求取兼愛大道。「
行者看看李綱身上的錦衣,又看看桌面上水陸紛陳的酒宴,搖頭道:」錦衣美食原是世人所求,白玉京富甲天下,金為盤,玉成杯,小小別院看似古樸,一扇門窗就是價值連城的奇木,屋頂的椽木更是南海之精,在這裡金珠玉粒噎滿喉,那裡有苦行者傳道的餘地。
你那玉山書院,教的是人間智慧,用的是世間奇巧,橫空裡出現高樓,低頭不見跟腳,抬頭不見天日,道盡了人間的利害,取了一個巧字,古樸,粗拙之風吹不進你玉山,老夫只願憑借雙腳踏遍天下,告訴每一個見到的人,兼愛的本意,就如同微風拂過,不留姓名,只留馨香。到了那時,墨家和天下化為一體,李綱,你能分得出那些是玉山,那些是墨家?」
李綱思索片刻再一次躬身致謝道:「謹受教!」
「我給的那方碧玉不要為世人所知,否則會招來禍患,那方碧玉乃是老夫竊自西王母處,聽聞白玉京主人正在神山下,日日操演兵馬,西王母托老夫問一聲,白玉京主人意欲何為?」老乞丐睜開雙目,糊滿眼屎的雙眼竟然清澈的如同幼兒。
「我恩師帶領兵馬縱橫西域,只是為了保家衛國而已,西王母緣何見責?」門被推開了,小武一身紅妝,托著一個木盤走了進來,一進門就聽到老乞丐的問話,忍不住出言反問。
老乞丐拍著手說:「白玉京盡出好人才,賓媚人(確有其人,有興致的可以百度一下)當年鼓動唇舌遊走四方,如今的白玉京主人居然開始統兵征戰四方,在東方一把祝融焚屍百萬,在南方威加以金鐵之名,如今在北方聽說正在囤積石脂水,他要做什麼?難道百萬冤魂還不夠他重建白玉京?役使陰魂者必遭天譴,慎之,慎之。」
小武掩著嘴輕笑一聲,放下手裡的木盤,木盤裡裝著十碗麵條,她雙手端起,恭敬的在每個人面前都擺了一碗,施禮道:「諸位遠道而來,白玉京不敢失禮,小女子親手做了幾碗麵條敬獻諸位,為長者壽,為尊者福,請用。」
老農率先端起麵條聞了一下對小武說:「真是個好女娃,老漢一日不吃麵條就渾身不自在,這碗麵比桌子上的這些東西好的太多了,就是碗小了一些,乖女娃,替老夫問問你師父,土豆,玉米是從哪裡來的,貞觀三年以前從未聽說過,老夫連著吃了十年,也沒有吃出毛病,中間還生了兩個娃,看樣子確實是一門好莊稼。」
小武笑著向老農致謝,回答道:「土豆,玉米,是虯髯客拿給祖師爺爺的,晚輩也不知道,師父從未提起過,等師父回家以後,小女子一定問問師父,只是拿到了答案,如何稟報給您呢?」
老農嘿嘿一笑,從懷裡掏出一小袋種子遞給小武說:「用不著回答我,你只要將這袋種子在來年春天種下去,你師父自然知道該去那裡找老夫,如果你師父也不知道,那就算了。」
說完話就開始吃麵條,不管小武怎麼說都一言不發。
老乞丐見小武不願意搭理自己,拍了一下大腿,朝著坐在屋子角落裡的那個黑衣人說:「你不是要找侏儒和美女嗎?現在正主在這裡,為何不問了。」
「因為不用問了,他們已經死了,我不打算復仇,你就不要多說了。」聲音非常的嬌媚,是個女子,小武瞅著這個女人,忽然道:「他們被困在雪山上,沒有東西吃,女的把男的吃了,然後女的掉下懸崖了。」
那女子撩起了面紗,慢慢的吃麵,也不回答小武的話,碗很小,所以面也很少,只有幾口,女子吃完麵,把湯也喝的一乾二淨,然後就拿起斗笠扣在頭上對小武說:「我的路途遠,就不送你出閣了,將來,我會帶走你的一個孩子。」然後就從小武的身邊走過,單鷹想要攔截,被李綱制止了,眾人目送著這個黑衣女子出了門,她沒有走街道,而是直直的向秦嶺走了進去,速度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