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節驃騎大將軍

  已經好多年不上朝的楚國公今天居然上朝了,穿著官服抱著勿板,坐在一張碩大的太師椅子上閉目養神,無數的官員過來拜見,身為武職第一人,不管是書院出身的官員,還是後生晚輩,都必須過來向德高望重的楚國公請安。

  鼻子裡發出無意識的輕響,就算是和他們打過招呼了,爵位高,年齡大這就算是混成老賊了,早就不是當年見到誰都需要腆著臉喊叔叔伯伯的時候了。

  老賊最大的好處就是不用等宮門開,早就有內侍打開小門,用步攆抬著楚國公進了皇宮,皇帝需要知道楚國公如此反常的原因所在。

  坐臥行走間風起雲湧,說的就是現在的雲燁,皇帝手下有這樣一個權臣,算是皇帝的不幸。

  「你怎麼想起上朝了?有什麼事上完朝之後和我敘談不成嗎?非要弄得公事公辦?」李承乾正在吃飯,不過看他手裡端著的小碗,就知道他的胃口不好。

  他最喜歡喝小米粥,以前沒有兩大碗不住嘴,現在只能喝一小盅子。他的眼睛好像從來都是紅的,很少有正常的顏色,雲燁端過他桌案上的燉盅聞了一下,皺著眉頭說:「非要用這些虎狼之藥把自己最後的精力都搾出來?先帝當年就是這麼幹的,什麼後果你清楚,非要步先帝的後塵?不是給你說了麼,帝國很安定,邊疆無戰事,你該收攏的權力都收攏了,就剩下嶺南艦隊了,嶺南艦隊之所以不給你。是因為南海上不太平,最近紅海上的海賊王正在攻城略地打算立國,為了防備那個鬼女人才需要保持強大的戰力,你要改造總需要大海平靜的時候才成。」

  李承乾搖搖手。急促地說:「我沒幾天好活了,孫先生斷定我的壽命就剩下不到五個月的時間了,現在我的時間很緊張,沒工夫理會嶺南艦隊。我要在最短的時間裡將大唐理順,交給李厥,所以才會用這些虎狼之藥的。」

  雲燁慘然一笑道:「既然如此,你這個時候就該宣旨讓李象進宮,李厥的年齡太小了,十歲的孩子當皇帝你覺得沒有問題嗎?」

  「不成!李像這些年積攢的怨毒太甚,他一旦即位,帝國立刻就會是血浪滔天的局面,我的兒子我知道。他能幹出什麼事情來我也知道。所以李像已經被我奪情遣送回衡山封地了。」

  雲燁愣了一下。瞅著李承乾說道:「你即位以後不也是血浪滔天嗎?你兒子再殺一次又能如何?這叫做子承父業。」

  李承乾把腦袋搖的像撥浪鼓一般說:「我有自制力,知道到了什麼地步該住手,李象沒有。我們不能指望一個在怨毒中生活了一輩子的人能知道什麼是適可而止。他殺戮的結局只能是天下大亂,像你從來都看不起李象。到時候撒手不管是一定的,背地裡捅刀子也是一定的,這樣的皇帝不被朝臣接受,不被萬民接受,也不會被祖宗接受,你覺得他當皇帝合適麼?我還不想讓大唐的江山從此變得四分五裂,四世而亡!」

  「那你到底要幹什麼?老人們都要被你嚇瘋了,程咬金現在連婊子都娶回家當夫人了,李靖躺在床上都動彈不了了,還忙著把子孫往遠島打發,李績的可憐狀你就別提了,家裡就剩下一個孤老頭子等著你砍頭呢。

  獨孤謀像一頭受驚的驢子,跑到秦州去看我,剛才在皇宮門口,長孫沖的臉色也陰沉的能擰出水來,到底要幹什麼說一聲啊,程家可以拆分,李靖可以把兵書燒掉,李績可以進宮給你當太監,這都不是什麼大事。」

  「哼哼哼,要的就是這樣的結果,我苛刻一些,到時候厥兒再鬆弛一些,這樣就能收到恩出於上的效果,也能給厥兒多幾年成長的時間……」

  雲燁很沒有禮貌的把手放在李承乾的腦門上試探了一下,被人家一巴掌抽掉:「我沒發燒,沒有說胡話,你去看看……」

  「拉倒吧,你也不看看你手下都是些什麼人,這樣的安排能收到效果嗎?你就算是把他們貶斥的一文不值,然後再讓李厥將他們官復原職,你一定會收穫很多的仇恨的,你想要個好謚號的可能性都沒了,你怎麼樣我不管,將來我是要文正這個謚號的。」

  李承乾哈哈一笑,瀟灑之極,似乎對自己只剩下幾個月的壽命一點都不在意。

  「什麼謚號,人死了什麼都是空的,早就給你說過,把桀紂這樣的名號安在我身上都不要緊,只要大唐萬世永昌。」

  雲燁的心情黯淡了下來,對李承乾說:「你是一個很純粹的人,比先帝都要純粹,你的全部心思都在江山社稷上了,現在又把命給了大唐,好吧,我回玉山,你自己好好安排吧,感覺不行了,給我說一聲,我給你做頓飯送行。」

  李承乾再一次笑了起來,把手裡的飯碗扔到桌子上說:「麵條,只吃麵條,我喜歡麵條的寓意,長長的……」

  「我給你弄一根麵條,非常的長,有始有終,讓你不管到天堂還是地獄都記得那個味道,這些年我總想和你打架,你幹的很多事情讓我總有抽你一頓的衝動,現在你身子很差,打不得,到了那邊多等幾年,等我過去和你算總賬……」

  李承乾敲著桌子忽然道:「要不你鞭屍吧,我給你一張詔書,允許你在我死了之後鞭屍!」

  雲燁蹭的一下就從座位上站起來,神色陰晴不定的說:「你要我幹什麼?竟然要付出這麼大的代價!」

  「幫幫我,幫我坐鎮長安,玉山,就像你幫著父皇坐鎮玉山城一樣,燁子,求求你,我沒有朋友了,就剩下你可以托付了,幫幫我,幫我坐鎮長安十年!

  有你坐鎮長安,天下宵小之輩就不敢妄動,有你坐鎮長安十年,厥兒就能平安的長大。趙氏是個愚蠢的婦人,我會在臨走前處理掉她,子幼母壯不合規矩,厥兒會由母后幫我教導,十六衛會由青雀幫厥兒掌控,我需要你幫我鎮守長安,玉山,十年!

  只要你答應,就算把我的屍體碎屍萬段都可以,我缺少十年時間啊!」

  李承乾絲毫不顧及自己身份,抓著雲燁的袖子苦苦哀求,雲燁記不得自己到底是答應了,還是沒答應,一步一挪的走出皇宮,最喜歡乘坐的步攆都沒有坐,就這樣一步步的挨出了朱雀門。

  剛剛回到家裡,皇帝的旨意就已經下來了,雲燁的新身份就是驃騎大將軍任長安留守!與此同時,長孫沖晉三公,中書令,獨孤謀晉輔國大將軍,任洛陽留守。

  同一時間,朝中的其他大臣或者遭到了貶斥,或者被降級留任,許敬宗這隻老狐狸終於成功的從朝堂上脫身,只是擔任玉山書院的祭酒,元章先生年老無力管理玉山,隱退玉山從此不問世事,同時離開的還有玉山先生,離石先生。

  趙延陵擔任了玉山書院的山長,希帕蒂亞擔任了教諭長,武媚成為了玉山書院的第一位女子院判。

  在泰興十三年一月初九,大唐中山王李厥被冊封為太子,同年二月初五,皇后趙氏崩於兩儀殿,據說臨死前有詛咒大唐滅亡的行徑,被大怒的皇帝李承乾命人將趙氏披髮遮面,口中塞糠匆匆葬入乾縣已經為皇帝造好的陵墓。

  孫仁師被貶斥到賀州當司馬,薛仁貴被貶斥到遼東擔任平遼都督事,程處默被貶斥到金州,牛見虎貶斥到江州,李義府被貶斥到了袁州做刺史……

  一時間朝堂為之一空……

  雲燁躲在家裡並不高興,整天端著小簸箕在巨大的糧倉裡一粒粒的挑選去年的麥子,直到挑選了一斗麥子,這才放在磨盤上磨麥子,中間不許任何人插手,只有小旺財委屈的拉著磨盤不斷地轉圈子。

  雲燁只取頭道最白的麵粉,小心的收在布袋子裡,懸掛在自己的書房裡,抬頭就能看見,問過孫先生了,皇帝的時間不多了,估計過不了這個春天。

  雲燁抬頭看看天上鉛灰色的陰雲,春天已經到來了,但是第一場春雨卻沒有落下來,玉山山頂的殘雪還沒有化盡,所以春天還沒有到達玉山,杏花的枝頭依舊沒有出現花蕾,也就不會有蜂舞蝶忙的歡鬧場景,就連春蠶,也沒有從黑黑的蠶卵裡孵化出來,這個春天可能會晚一些,雲燁這樣說。這也是他非常希望的場景。

  長孫搬進皇宮裡去住了,李泰搬進長安城去住了,獨孤謀搬去洛陽了,雲燁在渡口邊才吟誦完江州司馬青衫濕,又在灞橋邊吟唱無為在歧路,兒女共沾巾……

  現在長安的將校兵馬在伸長了脖子等待驃騎大將軍進入長安,只有大將軍坐鎮長安,滿大唐的兵將才會安下心來,該侵略外國的侵略外國,該搶劫異族的就去搶劫異族,不用擔心猛然間從某個地方竄出一個草頭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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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