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先前還急著入住的李志卻一天一夜沒有出現在出租屋。起初大家都以為,他是外出了,直到刑警隊的人從中午守到深夜,再到凌晨也不見他回來,馮晉驍意識到,可能打草驚蛇了。
顧南亭幾乎是立即決定取消程瀟復訓的行程,有意帶她和蕭語珩回g市。
不等馮晉驍說話,程瀟已經反對了,「我飛我的,警方幹警方的,有什麼必然聯繫?」
顧南亭覺得一向聰明的女人此時此刻蠢到他頭疼,「你當羅永是傻的嗎?如果真如馮晉驍所料他發現了警方的行動,你會成為她首先要除掉的目標你懂嗎?」
程瀟全然無所謂的樣子,「世界那麼大,我又在天上飛,他能憑一面之緣把我的身家背景摸個清楚?除非他是第二個你。」
顧南亭聞言火了,「我的一切心機都是因為喜歡你,他卻是為了幹掉你。你把我和他劃等號?」
兩個人明明是在爭執,卻提醒了馮晉驍,他馬上翻出租房合同的照片,根據上面的電話打給王老先生,「您好,我是程瀟的朋友,昨晚我們見過面……」
顧南亭也反應過來應該提前對王老先生做出安排。見馮晉驍的臉色越來越沉,他意識到可能是晚了。果然,馮晉驍掛了電話說:「羅永在昨晚就給王老先生打了電話,詢問了程瀟的身份。」
所以,程瀟拍他身份證的舉動確實令他起疑了。而程瀟的名字,乃至她是中南航空飛行員的身份,均已暴露。
「有報復我的功夫跑出多遠了,他倒是不怕浪費時間。」程瀟表示理解不了犯罪份子的心態,她有點洩氣地說:「以後我要是再多管閒事,顧南亭你就剁了我的手!」
我剁你手,你就得要我命。顧南亭竭力壓制著火氣:「我稀罕你?!」
程瀟也不生氣,她想了想建議,「你領蕭語珩回去吧,復訓結束之後我預支個療養假。」她看向馮晉驍,「療養假就一個月,我只能配合到這一步了。」
「你閉嘴!」顧南亭目光沉湛地看向馮晉驍,「我現在就要帶她們兩個去機場,抓不抓得到羅永,怎麼抓,那是你的事。」
站在警方的立場,馮晉驍當然希望程瀟留下配合他們。但是,站在男人的立場,他懂得顧南亭對程瀟的保護。畢竟,作餌是有危險性的,生命危險。身份互換,馮晉驍也不願意把蕭語珩牽扯進來。於是,他迎視著顧南亭投過來的視線,沒有說話。
相比他的關心則亂,程瀟顯得更理智,「羅永是有五條人命的重犯,在我不小心招惹了他的前提下,他逍遙法外一天,我就擔驚受怕一天。所以,我希望他能盡快落網。」
顧南亭也有他自己的堅持,「我不否認,在飛行上,你是高手。但現在的情況不同,我們面對的是殺人犯,你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飛,實在不夠格和他周旋。術業有專攻,抓人辦案這種事,就該是警察的職責。程瀟,你不要覺得這件事刺激,就想經歷一下。作餌和飛行一樣,是要承擔風險的,我請你以安全為最先考量。」
他們這樣爭執不下,難保不會一言不合吵起來。馮晉驍實在不願意兩人因此傷了感情,他適時插話進來,「讓你們留下,確實有些自私。但是顧南亭,程瀟說得沒錯,羅永既然起了疑,只要他不落網,就存在安全隱患,程瀟隨時都會有危險。與其無休止地擔驚受怕下去,不如盡早把他引出來,以絕後患。」
顧南亭看向他的目光充滿了不滿,「就怕把餌放出去,你們也未必抓得到人!怎麼,我說錯了?那他們是怎麼逃脫的?在古城,珩珩不是你們的餌嗎?」
馮晉驍視線坦然堅定,「珩珩有多柔弱,你作為哥哥應該最清楚,但她都平安無事不是嗎?顧南亭,你要對警方有信心,我們都是訓練有素的,也對程瀟有信心,她比珩珩更機警冷靜。」
顧南亭是真的動了怒,他的語氣冷寒如冬雪,「馮晉驍!」
除此之外,他沒再多說一個字。但作為男人,馮晉驍什麼都明白。當顧南亭甩上門離開,他對程瀟說:「別因為案子和他吵,他是真的在乎你。」
程瀟一副「用你提醒」的表情,她說:「我要是不懂他的心思早和他吵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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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瀟當然是懂的。正因為懂得顧南亭的擔心,她才更希望羅永早日落網,讓他安心。所以這一次,她的堅持不是為自己。
顧南亭把程瀟送回基地就走了,程瀟叫他他不理,打他電話他也不接,後來竟然還關機了。程瀟以為他一氣之下真的領蕭語珩回g市去了。問喬其諾,那位卻說:「你說顧總在a市?他不是應該在西南基地嗎?老大還真是貼心,知道我忙,沒麻煩我給他預留機位。」
一時間,程瀟也拿不準他到底走了沒有。她只好像沒發生過什麼似的,繼續當天的訓練。單發著陸的特情飛行中,她表現最為突出,比男性飛行員更為沉穩冷靜。
與她搭組的張姓機長說:「我原本對於女飛還很排斥,程瀟,你讓我刮目相看。」
程瀟顯然並不欣賞這種恭維和搭訕,她神色清冷地說:「那是你對女飛有偏見。」
她下機後戴上墨鏡,逕自離開。
張姓機長揚聲喊,「程瀟,能賞臉吃個晚飯嗎?」
程瀟直言拒絕,「你不是我喜歡的類型,我不想浪費時間。」
真是直接的姑娘,一點餘地都沒有。張姓機長盯著她纖瘦高挑的背影,猶自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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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成當天的訓練,程瀟就回了宿舍,在顧南亭的手機持續關機的情況下,她像出現時差一樣,輾轉難眠。蕭語珩的電話在這時打來,沒心沒肺地向她發出邀請,「程姐姐,要是你晚上沒訓練,要不要出來玩?」
她還在a市?身處基地的程瀟望向窗外的星光,「你要是個男人我或許還願意考慮一下。況且,你晉驍哥哥沒有告訴你嗎,我可能成為通緝犯的目標了,你敢和我玩?」
蕭語珩嘻嘻笑,「是晉驍哥哥讓我約你出來的呀。他說你一直在基地,犯罪份子也沒機會對你下手啊。你出來玩,對方才有可乘之機呀。」
道理是這樣沒錯。但是,程瀟還是在心裡把馮晉驍罵了一頓:「你晉驍哥哥真是敬業!」
蕭語珩意識到她情緒不佳,討好地說,「聽說你和我哥哥吵架了,他那個人啊,就是不會說話。程姐姐你不要生氣了好嗎?我替他向你求個情,你就多原諒他幾回吧。」深怕程瀟拒絕,她馬上說:「就這麼說定啦,我請你喝酒,地址我稍後短信給你,你一定要來哦。」
然後很快的,天上人間的地址發到了她手機裡。既然是馮晉驍的安排,他肯定是有萬全之策的,程瀟決定去。她才走出訓練基地的大門,就被突然亮起的車燈晃得抬手遮眼睛。
不用想也知道是何許人。程瀟因確認顧南亭沒走心情很愉悅。她主動走過去,坐上車時主動討好他,「顧總這麼晚了還沒休息,真是辛苦啦。我今天的飛行很順利,表現棒棒的,你要不要表揚我兩句?」
顧南亭瞥她一眼,語氣淡淡,「我不批評你就是對你的表揚。」
程瀟繼續扮乖,「顧總,我有事需要向您請示……」
她話還沒說完就被打斷了,顧南亭邊啟動車子邊說:「你人已經走出基地大門了才想起來請示我能否外出,是不是有點晚?」
程瀟歪著腦袋看他,滿眼崇拜,「顧總不愧是做大事的人,我這點小心機根本上不了檯面。既然如此,我就當你批准了。」
顧南亭快要忍不住笑了,他刻意板著臉說:「我都不知道你也會撒嬌。」
程瀟眸色清亮動人,「如果不是我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老程那麼難纏能獨寵我一人?」
顧南亭終於忍不住笑了,他微微嗔道:「恃寵而嬌!」同時伸出右手握住程瀟的左手。
程瀟沒有掙脫,只是輕輕地動了一下,「顧總很會把握時機嘛。」
顧南亭單手扶穩方向盤,「不趁你討好我的時候下手,更待何時?」隨後才問,「去哪兒?」
程瀟如實說:「天上人間,你親愛的妹妹約我喝一杯。」
天上人間,那是蕭熠的地盤,況且自己還在她身邊,一般危險可以應對。顧南亭應了聲:「好。」手心微一翻轉,扣緊她五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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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上人間是蕭語珩親表哥蕭熠名下的一家酒吧,那時還沒擴建成會所,規模並不大。但酒吧畢竟是魚龍混雜的地方,不比航空俱樂部紅酒吧清靜。當重金屬音樂傳進耳裡,顧南亭幾乎是本能地就把程瀟摟在了身側,一路把她帶到吧檯右側蕭熠所在的相對僻靜的位置,避免有人和她發生肢體接觸。
這還是時間錯位後首次見蕭熠。相比七年後深沉內斂,高高在上的蕭總,此時的蕭熠身上透出幾分玩世不恭的味道,而他眼底似笑非笑的情緒則是對顧南亭摟著程瀟出現的調侃。
顧南亭的心情早已因為程瀟的討好晴朗起來,他鬆手給了蕭熠一拳,「憋住了,笑出來看我不砸你場子。」
蕭熠忍笑朝程瀟挑眉,「這爺們有點拳腳功夫,我還真有點惹不起。」說著伸出手,「蕭熠,珩珩表哥,親的。」
程瀟伸出手與他輕輕一握:「程瀟,中南航空副駕駛。」
蕭熠朝她豎大拇指,「技術帝,佩服。」
蕭語珩拉程瀟坐在自己旁邊,「沒想到你們一起來了。我打哥哥電話他一直不接,我還擔心他錯失一次表現的機會。」說完,她親熱地朝身旁的另一位姐姐介紹道:「這就是我和你說的,我南亭哥哥全力追求中的程姐姐,是位飛行員。」
程瀟微一點頭,「程瀟。」
對方也點頭回應,「赫饒。」
赫饒?顧南亭忽然停下攻擊蕭熠的動作,轉頭看過來。面前的女孩子梳著利落的短髮,眉目之間透出英氣,而她淡然微笑的樣子又柔和這份硬朗,令她整個人散發出安靜的氣質。
竟然是赫饒!
此時安安靜靜的女孩子,和後來成為特警隊唯一的女隊員的赫警官的氣場,差之千里。是什麼讓她的氣質都發生了改變?顧南亭猛地記起,今年的10月10日,也就是幾個月之後,赫饒經歷了震驚警界的雙十慘案。在那場案件裡,身中五槍的她,在生死之門走了一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