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之外,六位皇子中兩位封了郡王,四位封了貝勒,九阿哥以下恐怕要等這一批兄長再次晉封,或是底下弟弟長大一道再封,之後的日子裡,就算九阿哥十阿哥成了親,也只是普通的皇子,好在皇子身份已十分貴重,沒有爵位只不過是朝堂上的前程有些影響。
然而,外人質疑三阿哥得到郡王位的資格,榮妃自己也不敢相信,聽說皇帝要冊封皇子時,心想兒子就是得了貝子貝勒她也心滿意足,誰知一下就和大阿哥齊肩。雖然她不覺得自己的兒子就該比惠妃的大阿哥矮人一截,但往下比的話,德妃的四阿哥只是得了貝勒的爵位。可不論是生母的地位還是兒子自身的優秀,既然排不上四阿哥,怎麼也不該輪到三阿哥。
榮妃可以不在乎惠妃怎麼想,嵐琪卻一直是她的依靠,未免擔心嵐琪心中不悅,特地跑來永和宮細問緣故,若換做宜妃,一定覺得榮妃是來炫耀的,嵐琪卻笑悠悠說:「三阿哥比胤禛年長,這次救駕天大的功勞,皇上喜歡自己的兒子給了郡王位,有什麼不對?」
榮妃謙虛道:「四阿哥那麼優秀,我聽說能讓皇上派去九門當差的,那是十分信任了。這次皇上去五台山,他替皇上守著家門,這樣的功勞,皇上怎麼不一併給了郡王位呢。」
嵐琪滿不在乎:「照姐姐這樣說,那更該是胤禛謙遜一些才好。不然宜妃也要為五阿哥爭取,五阿哥哪裡就不如人了?這事兒可就沒底了,不如在我們四阿哥這裡打住,宜妃也無處討個說法不是?兄弟之間長幼有序,在宮裡靠我們做娘的爭臉面,離了宮就只能靠自己的本事,皇上覺得三阿哥給得起,就是他看重。」
榮妃聽著覺得有道理,可又不大好意思,連聲說:「四阿哥才是個能幹的孩子。」
嵐琪則在心中略思量,把心一定,直白地說:「我這兒和姐姐沒話不能說的,你不必擔心我心裡不自在,倒是有件事要反過來提醒姐姐。往後都改口喊郡王爺,阿哥府也該做郡王府了,你們家福晉可要改一改脾氣性子,郡王福晉何等尊貴,別再小孩子脾氣,丟了王府的臉面。」
榮妃臉色一淡道:「你知道,她也不服我,不管也就不管了。」
嵐琪含笑將茶水送到榮妃面前,眸中目色銳利,明明白白地說:「可那孩子總愛和我家毓溪過不去,宮裡頭對此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長輩們總想著和睦才好,我也盼著她們妯娌間和睦,但現實不容樂觀。今天我既然和姐姐說清楚,若誠郡王福晉將來還是那麼不客氣,更要仗著兄嫂和郡王福晉的尊貴擠兌人,我也就不客氣了。毓溪她們生得笨,就只能我來操心。」
榮妃方才臉色還是淡淡的,這一下全白了,心中噗噗亂跳,忙道:「那是孩子們的事,咱們也要跟著生分不成?說實在的,你若有法兒教訓她,我還拍手叫好呢,早些時候我對你說的話不是敷衍哄人的,我真懶得管他們。只不過兒子是自己生的,或好或壞我還記掛罷了,可我記掛他有什麼用,他如今眼裡只有老婆孩子了。」
嵐琪笑道:「那也不至於,兒媳婦終歸是姐姐的,不能由我來管教,最好是姐姐狠狠心想法兒約束一下那孩子。不要等她又哪兒瞧不順眼了欺負我家毓溪,我到時候再翻了臉,就算我心裡不想和你生分,可你心裡有芥蒂,別人看著不好看,早晚還是要傷了我們的感情。」
榮妃是最最務實的人,二三十年在這宮裡,還有什麼看不透,嵐琪能明白地跟她說這些話,就還是把她當姐妹在乎才商量,若不然哪天兒媳婦又犯渾欺負了毓溪,她稍稍花點心思那孩子就吃不了兜著走,那時候她才進退兩難裡外不是人。
「我管,可我若管不好,你別怪我。而她要是混賬,你怎麼教訓我都不會怪你,說到底是我沒用,不然我們連這些話都不必說了。」榮妃橫下心來,她總要做出抉擇,大不了廢了兒媳婦,也不能毀了她在這宮裡一輩子。不見得辛苦半生,有了年紀該享受的時候,卻被兒媳婦拉下馬去。
「和姐姐說清楚,我心裡也敞亮了,孩子們和我們當年不同,我們都看著上頭的娘娘看著皇上,大家在一起能互相扶持。可他們自立門戶,在家就是主子,誰都看他們的臉色做事,那心氣兒可就不同了。」嵐琪收斂銳利的目光,淡淡一笑,「家和萬事興嘛。」
然而三月冊封皇子的熱鬧才過不久,甫入四月,皇帝在寧壽宮請安時,道太后如今腿腳靈便、精神尚好,願侍奉太后東巡省親,只要太后點頭答應,這就佈置下去,等過了酷暑,八月初秋就動身。
這事兒在宮裡宮外都很新鮮,可到了嵐琪面前,皇帝卻又把更新鮮的事告訴她,眼下還沒說明,但預備來年開春要繼續帶太后南巡,這一次東巡太后若是能得住車馬勞頓,南巡也不在話下。
玄燁說他從前的遺憾,是沒能在自己有能力的時候,侍奉皇祖母回一趟故里,年幼時無能為力,等他足夠魄力時,皇祖母已老。當年南巡未能帶著皇祖母同游也是遺憾,如今太后身體尚可,實在想帶她南北走一走。
嵐琪原本想皇帝這樣連著出遠門,且帶著太后必然要帶妃嬪和孩子們,不知要花費多大的人力財力,可一聽玄燁這話,就覺得值得了。猶記得從前太后與她憶往昔時的眼淚,先帝是愧對太后的,他不愛太后沒有錯,可他為了別的女人屢次三番地欺侮太后,是不爭的事實。玄燁如今孝敬太后,多少彌補了太后昔日的痛苦,也不枉費皇祖母的托付。
「你好好養著身子,別臨出門了頭疼腦熱不能跟著。」玄燁一本正地說,「反正下半年都不在宮裡,你別操心那些有的沒的了。」
嵐琪且笑:「皇上真是霸氣,臣妾可沒想好是否隨駕,您怎麼就要帶人家走了?」
玄燁往她面前湊:「朕有的是法子帶你去,只要你不嫌丟臉。」
待聖旨正式頒布,四月之後的日子,皇帝與大臣們根據是年氣候變化擬定東巡的路線,預計今夏酷熱散得早,提前了啟程的日子。初擬七月末動身,八月駐蹕喀喇沁端靜公主府邸,之後將奉太后往發庫山祭奠其雙親,聖駕更將前往太皇太后之父的靈前祭奠。
這些既定下的途中大事,早早就知曉了六宮,聽說聖駕要駐蹕端靜公主府,原本懶得出遠門的布貴人興沖沖跑來永和宮,從來沒正求過嵐琪什麼事,這一回卻拜託她,怎麼也要讓皇帝帶自己出門。女兒出嫁六年,這一次若不能見,可能往後再沒有機會。
嵐琪則笑道:「怎麼會不帶姐姐去,皇上就是看到沿途過額駙的部落,才決定在那兒停留,端靜是皇上自己的閨女,皇上就不想看看吶?而且叮囑我要請姐姐一道隨駕,說姐姐穩重,放在太后身邊伺候他就安心了。」
但布貴人並不在乎皇帝誇讚她什麼,能出門一趟看望女兒,她就知足了。
路線大方向定下,隨扈的皇子名單也早早有了結果,毫無意外大阿哥依舊領皇家親兵隨行,此外三阿哥、五阿哥、七阿哥並九阿哥、十阿哥、十三阿哥都將隨行,看著熱熱鬧鬧,可是不去的那幾個,也挺奇怪。四阿哥、八阿哥都不隨扈,帶了十三阿哥卻不帶十四阿哥。
胤禵十一歲了,正在最自以為是的年紀,那日聖旨傳到書房,九阿哥他們都隨駕,十二阿哥今年咳喘一直未好,書房也不大來,不出門很正常,可他好端端的,怎麼就不帶上了。到時候兄長們都走了,書房就剩下他一人,就十四阿哥那上天入地的頑皮性子,早晚會被悶死的。
那日和胤祥一道自書房散了,小傢伙回到永和宮就悶在自己屋子裡不出來,連請安也一併免了,他是聰明的孩子,知道這事兒額娘面前是求不來的,若是求得來,早把他帶上了。
胤祥性子好,又心疼弟弟,反而與額娘說:「若是人太多帶不了,把兒臣留下吧,胤禵天天盼著出宮去見見世面,這次大家都去,怎麼就不帶他呢。」
嵐琪也不知道皇帝怎麼想的,不過她一雙親生兒子都沒去,一定不簡單,胤禛那兒好像沒什麼反應,小兒子什麼都掛在臉上,她早料到胤禵會不高興,這會兒聽胤祥這樣說,一面安撫他沒事的,一面則道:「不如你替額娘去勸勸你額娘,額娘想她出門散散心呢,可是她不想走動。如今敦恪大了不難照顧,帶著妹妹一起去看看端靜姐姐多好?你這會兒去趟延禧宮,替額娘勸勸她。」
胤祥極聽話,立時便往延禧宮去,嵐琪這邊兒則隻身往小兒子屋裡來,小傢伙在屋子裡打拳發脾氣,一拳一式虎虎生風,乍見母親在門前,收住了招式別過臉說:「額娘,我也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