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7 誰去帶兵

  年羹堯登時變了臉色,融芳見他僵持不動,越發挽起琳格格的手,與她先走開,反是琳格格還端著禮數,結果卻被融芳推開。等她們離得遠了,琳格格忍不住問:「側福晉,您怎麼對家裡總是怪怪的?這些年書信也都是送到王爺手裡,難道為了夫人病重家中不告知您的事,耿耿於懷至今?」

  融芳黯然,敷衍了一句:「你覺得是,便是了吧,反正我們家的事我都不願意管,你們就更不必在乎了不是?」

  琳格格見她如此態度,不敢再多問,之後回到圓明園,私下略略對福晉提了幾句,也不是非要告側福晉的狀,是連自家父兄都叮囑琳格格,要在府中對年側福晉恭敬些。年家勢力日漸龐大,沒必要和側福晉對立惹他們的人注意,而琳格格在府裡這麼多年,已懂外戚與朝堂的關係,王爺對年家父子一向禮遇,她都看在眼裡的。

  毓溪染了風寒,頭上帶著軟帽防風,聽琳兒說這些話,不禁解了軟帽,揉著額頭道:「事有利弊、物極必反,愁得就是這個,如今總讓王爺與她好,也是想哄著她。」

  琳格格上前為毓溪揉了揉,又小心地繫上軟帽,只聽毓溪道:「可是琳兒你想過沒有,融芳也有一天會年老色衰,王爺雖是長情人,可你看皇上都還能生小皇子,王爺將來未必沒有年輕的新歡,你我的心胸是不必擔心了,可融芳如今哄著,有一日不再哄她,她會不會就逆了性情,變得你我不認識了?」

  琳格格歪著腦袋想了半天,笑道:「側福晉是聰明人,並不是整天只會嘻嘻哈哈的,我倒是覺得,她是因為聰明才不去計較很多的事,只想高高興興地活著,也許有一天王爺再有新歡,她也會像如今遇到所有的不愉快一樣,用自己的法子去化解。側福晉剛進門那會兒,身邊耿格格的事,宮裡娘娘的嚴厲都讓她受不了,可是每次去西苑看她,都是呆呆地一個人坐著,若是那種人前乖巧溫順,人後摔東西罵人拿奴才撒氣的,那才可怕呢。」

  毓溪頷首:「但願她能一直好好的,咱們就多疼她一些。」

  這晚胤禛歸來,提起年羹堯突然入京的事,他自己也毫不知情,皇帝直接見了年羹堯,似乎是為了策妄阿拉布坦的事面授機宜,年羹堯來去匆匆,連面兒都沒和他見著,立刻就離京了,胤禛倒是不在意年羹堯來不來見自己,就是憂心忡忡:「怕是真要打仗了,可是皇阿瑪年事已高,身體也大不如前,御駕親征是不可能了,可放眼朝廷,我是想不出合適的人來。」

  毓溪道:「前陣子十三說要去,讓你向萬歲提一提的呢?」

  胤禛搖頭:「十三跟著我多,軍營裡走得少,不是我不讓他去,是怕他去了鎮不住大軍。我心裡倒是有一個人,可也……」

  「十四弟?」毓溪問,果然夫妻同心,她道,「你是怕額娘未必捨得十四弟去那麼遠的地方,再有如今萬歲一把年紀,今日不知明日事,沒有皇阿哥願意遠征。」

  胤禛負手在屋子裡踱步,毓溪見他身上像背了座大山似的,額娘要他一心一意為國為民,他就真願把自己的性命都豁上去,猜出丈夫的心思,只是不忍心說出口,可有見不得他舉棋不定,便道:「只要你平平安安歸來,你要去打仗,我就給你做軟甲穿著護身。」說出口,毓溪終究捨不得,紅著眼睛道,「你有顧忌我們姐妹和孩子的心,我怎麼還好攔著你?」

  胤禛忙坐回毓溪身邊,捧著她的臉頰說:「別哭啊,不是頭疼得難受,再一哭更難受了。」

  毓溪伏進他懷裡,輕聲問:「真就沒有別人了?胤禛,你也快四十歲了。」

  胤禛道:「若是無人肯去,我願意毛遂自薦,我雖不十分懂打仗,可我有年羹堯,如此也好隨了胤祥的心願,我們兩個皇子,總是夠份量了吧。」

  毓溪昂首望著他:「誰知道你現在去不去,我先給你把軟甲預備好。」

  胤禛在她額頭上一吻,道:「江山天下都不穩,你我如何做帝后,我自己去打來的江山給你,份量更重了。」

  「你平安就好,誰還想那麼遠。」毓溪嗔怪,便把琳格格叫來,給王爺量體裁衣,琳兒還當是做開春的新衫,等王爺去了側福晉那兒,聽說是要請工匠來做護身的軟甲,知道可能要去打仗,她連走路都僵硬,毓溪反而要勸她:「哪有主將去衝鋒陷陣的,你放心。」

  數月後,策妄阿拉布坦派兵侵擾**,殺拉藏汗,囚禁**,攪得怨聲四起。當時朝廷派兵阻截沒有太大的效用,而策妄阿拉布坦如今的兵力,更勝當年噶爾丹,已非川藏駐軍可以抗衡,是為朝廷心腹大患。不滅漠西,難以安寧,朝廷已開始籌備軍費糧草,待有一日欽點大將軍,便要發兵剿滅豺狼。

  可是入關幾十年,當年的猛將都老去,康熙朝幾場大戰役後,國泰民安少有戰事,一時半刻竟選不出幾個大將軍,而如年羹堯這般驍勇善戰者,卻因出身和資歷,尚不足以率領三軍。所有人都覺得,大將必然要皇室所出,即便不是皇子,如從前安親王、裕親王這般宗室子弟,至少可以服人。但如今庸碌者隨處可見,便是矮子裡拔長子,也挑不出幾個好的,朝廷對於由誰去攻打漠西,至今沒有定論。

  春去夏來,酷暑炎炎,這一日胤禵在暢春園退出後,大正午就往城裡趕,策馬揚鞭地到了八貝勒府前,只見門庭清冷不復往年門客絡繹不絕的盛景,他輕輕一歎,將馬鞭甩給門前小廝,裡頭有下人來相迎,將十四爺往宅子深處帶,家中倒是井井有條,雖不富貴也不寒酸,胤禵心裡是明白的,八哥雖然被停了俸祿,可那點俸祿本也不起什麼作用。

  走到林蔭間,聽見孩子的嬉鬧聲,只見已有十歲的弘旺從邊上竄出來,已經玩得一頭汗,身後慌慌張張地跟著幾個老媽子,一見十四爺在這兒,都縮在路邊不敢動,而孩子則被胤禵一把拎過來,他慌亂地喊著:「十四叔放下我。」

  胤禵在他屁股上輕踹了一腳,訓斥道:「大熱天瞎跑什麼,你不在書房唸書?」

  弘旺畢恭畢敬地站著,回答道:「阿瑪早晨來書房問了功課,說我有進步,叫我別總悶在屋子裡,大熱天不出汗怎麼成,讓我今天隨便玩兒。十四叔,我可是好好唸書了的。」

  胤禵笑道:「既是這樣,一個人在家玩有什麼意思,去喊上你妹妹,跟我的人去貝子府,告訴弘明弘春,我也讓他們歇一天,好好玩兒吧,別打架。「

  弘旺心花怒放,上來給了十四叔一個擁抱,轉身就去找他妹妹,胤禵駐足看了會兒,似乎是想到了自己的孩提時光,但一個警醒回到現實,臉上的失落顯而易見,臉色重新又變得沉重嚴肅,跟著小廝到了書房,八阿哥正靜靜地站在窗下賞畫,安寧得彷彿世外之人。

  見十四弟一身暑熱,胤祀讓下人上溫茶,只等他擦了額頭脖子裡的汗,才叫下人搬些冰塊來驅熱。十四圍著盛放了冰塊的瓷缸站著,想到如今八哥停了俸祿,內務府也不會送冰來了,這些冰該是他自己拿銀子到市面上買的。

  胤祀沒在意這些事,反是叫他遠離些,可十四卻砸了一塊冰用布抱著,抵在額頭上,坐下後道:「皇阿瑪讓兵部選人,八哥,我快忍不住了,那些個窩囊廢,一個個都縮頭烏龜似的,只知道享受,江山誰來守?」

  胤祀不語,十四發現自己說得有些過了,乾咳了一聲,又道:「八哥你身子不好,自然不能打仗,九哥、十哥他們的功勞不在這上頭,我可不是說你們。」

  「你還是這脾氣。」胤祀淡淡一笑,可隨機卻道,「真要打仗,總會有將軍的,可十四弟,皇阿瑪的身體只是看著光鮮了,他辛勞了一生,沒有病也要累出病來,你真的趕走?這一去,不打個三五年回不來,你敢走嗎?」

  十四神情定定的,腦袋裡想著許多的事,當年皇阿瑪把他扔在草原歷練,難道等得不就是今天嗎?皇阿瑪當初賜給他御用的佩劍,親口對他說,要他做大清未來的將軍,難道皇阿瑪已經忘了?

  這一切,胤禵都記在心裡,他也有保家衛國的雄心壯志,可他放不下,放不下眼看著可以到手的帝位。不用八哥勸說,他心中也明白,這一去三五年回不來,皇阿瑪萬一有個好歹,太和殿上的龍椅,能等得及他趕回來坐嗎?

  「十四弟,皇阿瑪至今沒決定,顯然是在等有人毛遂自薦,你這會兒衝上去,就改不了了。」胤祀平靜地說,「你若帶兵去,我會盡力為你守住這裡的事,可能守到哪一步,我也沒有底。」

《有種後宮叫德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