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遠安回府的時候,又是天色將亮的光景。她把趙瀾之的馬兒牽到馬廄,鬆了鞍韉轡頭,足足地餵了幾手好料,這才自己回房洗漱休息,眼睛一睜一閉,又是日上三竿的光景。這還是被吵醒的,嬤嬤端了臉盆進來,著急忙慌地在床邊伺候著:「還睡呢?老爺喊你過去呢!」
遠安起身抻懶筋,彎腰洗臉,接了毛巾擦乾水珠子,轉轉眼睛覺得不對勁:「我跟爹爹早就達成共識了,平時不見面不說話的,以免互生閒氣,他這大白天找我幹什麼呀?」
嬤嬤在後面手腳麻利地給遠安梳頭:「老爺上朝回來臉色就不好,聽說是被尚書令裴大人把折子給扔地下了……」
「哦!這可是大事兒!」遠安聞言眼睛和嘴巴都圓了,「什麼折子?」
「老爺和夫人說話,我在旁邊聽得:說有人參了靖王府,說他們佔地,老爺要把折子遞到天後跟前的,結果被裴大人給扔了。老爺碰了一鼻子灰,回來還被夫人數落,說他糊塗,洛陽城裡的人誰不知道,靖王府的星慧郡主就要與尚書令裴大人家的公子賢雅訂婚了,兩家從政敵變成了姻親,老爺這不是自己找不痛快嘛!」
遠安在銅鏡子裡看著嬤嬤說得眉飛色舞有條有理,禁不住拍手大笑:「要說咱們家這個老頭子也就是書念得多,混朝廷不如我嬤嬤……不過他吃了癟本來心情就不好,喊我去又作甚?」
「還能是誰在他面前說你壞話,火上澆油?」
「……後娘?」遠安警惕地。
嬤嬤再不敢言,只把遠安頭髮小角紮好,利落地嵌上去兩枚白色珠花,把她肩膀轉過來瞪大了眼睛囑咐:「老爺叫你叫的急,你快去回話吧,啊,他今天真是上了火,要拿你出氣地!我說呀,你也別對著幹,你頭上那珠花是先夫人的,老爺要是收拾你,你就把這個給他看,記住了,裝可憐!」
遠安點點頭,立著眉毛,咬著嘴巴,心下計議著。
葉府偏廳裡,葉夫人可逮到了個引子在老爺面前說遠安的壞話:「老爺呀,裴大人與靖王府,他們這是連了姻親,結了黨,相關相護,我要是那裴大人,我也扔您的折子呀。」
葉大人冤屈滿腹:「你說怎麼辦?這也是政治!可惜我一人在朝堂,不網絡黨羽,不締結姻親,孤掌難鳴啊!」
三十八九歲的葉夫人畫著一雙彎彎細細的眉毛,長著一雙天生有笑的眼睛:「老爺忘了?我們還有遠安啊。星慧郡主讓靖王與裴大人化干戈為玉帛,若是給遠安尋得一個好婚事,不是也能夠鞏固大人在朝廷的地位嗎?」
葉大人似乎被提醒了什麼,略略沉吟,卻還是按下了這個主意:「遠安還小,性子頑皮,讓她留在家裡,再快活幾年吧。」
葉夫人見葉大人有心護著遠安,頗有些氣惱,索性一不說二不休:「老爺是怪我這個後母不
疼愛遠安了?女兒她怎麼樣,有多淘氣莽撞,您自己心裡知道,趁著現在沒作出甚麼禍事,還好找到人家,老爺可別以後後悔!」
葉大人慣知遠安素來什麼德行,聽葉夫人這話,她這明明是又做了禍呀,立時悚然心驚,手裡拿著茶杯發抖:「你,你這是什麼意思?遠安,遠安她又做了什麼?!」
葉夫人吩咐丫鬟:「讓少爺過來!」
不一時,遠寧進了來,但見他鼻青臉腫,眉眼全禿,當真是滿臉都是好顏色,卻無一塊整皮膚。
葉大人大驚失色:「這是,這是怎麼了?!」
遠寧哇地哭了:「是姐姐!姐姐她在地庫裡布下了機關,害我被老鼠啃,被蜘蛛咬,還被火燒,還,還,還一腳一腳地踩在我臉上!把我的英俊都踩沒了!哇哇……!爹爹可要給我做主呀!」
葉大人氣得渾身哆嗦,大聲吼道:「不是讓人去叫遠安了嗎?她怎麼還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