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清大哥沉吟了一下,「我不想騙你,所以,我只負責講故事,你還是自己思慮比較好。」
我已經連點頭的力氣都沒有了,感覺身上有點麻,軟軟的癱在桌子上,此時我的內心反倒清醒了些,只是身上沒力氣,我掙扎著問他:「那後來呢?」
他笑了笑,「後來,你應該知道了,那官員竟然把自己的女兒送到了那個男孩的家,每日在他的眼皮底下……」
我的眼淚流了下來,他問我,「易落,這個官員的女兒,就是你吧?」
我無力的點點頭,他又接著說:「那你全家可都是死在那個男孩的手上了。」
「別說了……」我的心裡早就亂成了一團麻,渾身上下都在疼著,再也聽不下去了,想站起來逃離這個地方,可是一起身,竟然腿軟,一下子摔在地上。
我繼續爬起來想要走,可是根本站不起來。
我突然意識到不對,這樣子的渾身無力,不像是悲傷過度的痛苦,倒像是……中毒了。
回頭看初清大哥,他依然坐在桌邊,手裡拿著我剛剛喝過的那杯茶仔細端詳著,像是一位有品位的老者在鑒賞古玩玉器,然而他的臉上卻帶著一絲玩味而陰森的笑,一直盯著那杯子,也不看我,甚至沒有絲毫要來扶我的意思。
一個杯子,有什麼好看的,我腦子裡突然像是被雷劈中了一般,意識到了什麼,是他,給我下毒了!
為什麼?是師父讓他這麼做的,還是……
但是我此時沒有太多的心力去想這些,只是掙扎著想要往前爬,想逃出去,身後傳來他起身走路的聲音,緊接著一隻厚重的靴子毫不留情的踩在我的手上,我聽到自己的手骨碎裂的聲音,忍不住疼的喊出聲來。
再抬頭看他,已經沒有了平日裡的翩翩俊秀正義凜然,而是換上了陰險貪婪的表情。
我趴在地上已經起不來了,身體好像是被一萬隻箭戳穿一樣,聽見他冷冷的笑,我突然意識到不對,就算是師父讓他來見我,也絕不可能讓他這樣對我。他這樣的笑容不是偽裝出來的凶狠,而是骨子裡帶來的東西掩藏好久得以釋放的痛快。
難道真正的兇手……一直是他嗎?難道從一開始,我就是錯的?
他蹲在我旁邊,抬手捏捏我的臉,「嘖嘖」兩聲,「還真是個漂亮的人兒,難怪我那二弟連命都不要的護著你。」
我聽著他這樣的話,心裡的滋味已經無法言說了,強忍著痛苦問他:「是你?」
他笑了,「現在才明白過來,你還真是個豬腦子,初澈這麼聰明的人,居然會教出你這樣的徒弟,真是可惜了他一世英名。」
「你……為何騙我說是我師父……」
他笑的更誇張了,感覺隨時隨地都要吃了我的樣子,「小丫頭,我可從來沒說過故事裡的男孩就是你師父,我說的每一句話都沒錯。」
他扒開自己的領口,我看到那裡面竟然和師父一樣帶著盤曲錯節的傷疤,他的眼睛發著可怕的光,「十幾年前,我獨自帶著兩個書僮出門,我也被那狼咬傷過,只不過沒人知道而已,書僮死了,我是從那個鬼一樣的洞穴裡熬過來的一條殘喘的命……你沒想到吧……」
我意識到他說的話裡面的玄機,他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真的,受過狼毒,在京城裡頗負名望,我被送到他們家,每日在他的眼皮底下……他說的都是事實,可是每一句都在巧妙的把矛頭指向我的師父,這傢伙,在光鮮正直的外表下,竟然有如此心機陰暗的一面。
「你就應該死在洞裡。」我咬著牙,擠出一句話。
「是你自己傻,居然承認了那個女孩就是你,本來我還是有些猶豫,不確定那個季家的餘孽到底是不是你,不過現在看來,我也是沒有找錯人啊。不過……不是我應該死在洞裡,而是你當年就應該和你那頑固不化的爹一起去死。」
我用盡全身的力氣瞪著他,他低下頭,附身看我,那居高臨下的樣子讓他的笑容更顯猙獰。他接著說:「不過現在還來得及,你死了,我就徹底清淨了。」
「我師父不會放過你的。」
「哈哈哈哈……」他笑的很放肆,又瞪圓了眼睛看著我,像是發瘋了一樣,「這麼多年,你以為你師父什麼都不知道嗎?憑他的本事,無論我做的多周密他都能發現蛛絲馬跡,他不是查不出,而是不願意查,他不想承認你的仇人就是我,他該怎麼告訴你,你的滅族仇人就是他的親哥哥?你別忘了,他和我一樣,他姓初,哈哈哈哈……」
師父……我想著師父之前說過的話,他說如果真相擺在我的眼前,我們的關係會不會就和以前不一樣了,我居然傻傻的以為,他才是殺害我的家人的兇手。
師父,這些年,究竟是怎麼熬過來的,在我哭鬧指責他的時候,他又該有多難過……
我念叨著,「師父對不起……」
初清笑的更厲害了,「對不起?你是對不起他,要說我這個二弟,還真是從來沒對誰這麼好過,不過,好心都被人當成驢肝肺了。」
我的身體已經疼得發昏了,視線模模糊糊,也不知道他下了什麼藥會有這麼大的藥力,我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心裡默默的說著「師父對不起……」
然後我聽見初清的聲音,「估計你也活不了多久了,想要報答你師父的大恩,只能等下輩子了,哎 ,這麼好的姑娘,你如果不是季行轅的女兒,我還真是挺喜歡你的。」
他突然淫邪的笑了,「趙錦絮死了以後,我還真是苦寂了好久,好歹你也是個美人胚子,要不然,你就好人做到底,死之前,再慰勞一下本少爺,如何?」
我心裡一驚,可是已經眼前發黑了,看不清東西,也沒有力氣再動。我感覺到他把我翻過來,緊接著下身一涼,似乎裙子被人扯落。
孩子……我的孩子,我所有的念頭裡都在想著我的孩子,我不能讓他和我一起遭受這樣的羞辱。
突然身上一沉,感覺他壓在我的身上,我的意識已經有些混亂了,所有的念頭都在告訴自己,要保護好我的孩子,哪怕我死了,也要死得乾乾淨淨。
這樣想著,我默默把自己僅剩所有的內力都調起來,人被逼上絕路的時候,似乎有一種莫名其妙的爆發,我睜大眼睛,迷迷糊糊的找準方向,使勁全身的力氣,照著他的兩腿之間踢過去。
只聽「啊」的一聲慘叫,我身上的重量消失了,我恍惚看到人影跪倒在我身側捂著下體哀嚎著,我無力的笑了笑,孩子,不怕,娘會保護你的……
突然,我看到他又踉踉蹌蹌的站起來,抬腿在我的肚子上狠踹了一腳,「小賤人,你他媽死都不能死的痛快點!」
這樣的一腳,好像直接把我的肚子都踩穿了,我感覺下身有熱熱的東西流出來……好像完了……
他對著我一頓拳打腳踢,我已經沒有知覺了,內臟被毒藥灼的生疼,身體被他踢打著,可是我所有的痛都在腹中的孩子身上,我好像失去他了……
我流著淚,再也沒有力氣反抗,任他發瘋一樣的打我,也不知打了多久,突然感覺頭被重重的踢了一腳,終於沒有了意識。
在失去意識的前一刻,我在想,師父,我去見我們的孩子了,來生,我再來彌補對你的虧欠。
世界都是一片漆黑的,我飄在裡面,無邊無際,不知道何處落腳,心裡空的要命,卻找不到人可以過來拉我一把。我在漆黑裡漫無邊際的飄著,好像是被人丟棄的野狗一樣。
走著走著,前面出現了一個小男孩,手裡搖著撥浪鼓,可愛的像個粉娃娃一樣,怯生生的叫我「娘。」
我欣喜萬分,伸手去摸他的頭,他卻一下子消失了。我嚇了一跳,四處尋找,突然在遠遠的地方看見了一抹高大的白衣身影,那身影清濯俊秀,每一個髮絲都是那麼熟悉,「師父……」
我跑過去,「師父……」他回過頭來,滿臉冷漠,遠遠的看著我,我拚命的向他的方向跑,可是他卻依然離我越來越遠,很快就消失不見了。
「師父……師父你別走!」
……
「落兒乖,師父在。」
低沉的男聲突然出現在我的世界裡,黑的伸手不見五指的天突然漏進一絲光,緊接著,四處都亮了起來,我看到一張日思夜想的臉出現在我的面前。
「落兒,別怕……」
我恍恍惚惚的看著他,「師父……你也死了?」
他皺了皺眉,似乎有點無奈,沒有說話。
安子亦的臉又出現子在我面前,「我的小丫頭啊,你可算醒了,差一點,就差一點,我們安家的的招牌就砸在你手裡了你知道嗎?」
什麼意思,差一點?難道我還活著嗎?
我費力的用右手去掐自己的左手,不疼啊,還是在做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