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姑娘立刻跪下來,「奴婢對姑娘是絕對忠心的,不會做那樣的事情,請姑娘相信奴婢。」
我含著笑,拉起她,「我沒有說什麼,你怎麼嚇成這樣了呢?只是突然想起了昨天的事,心裡有點後怕,也不知道月兒怎麼樣了……」
「奴婢聽說,月兒姐姐她……她昨晚被剮了,而且是被活剮的,今天一早,一副骨架就掛在弼辛院門口,以儆傚尤,告誡所有宮女內監。」
「弼辛院是什麼地方?」
「就是奴婢們住的地方,離姑娘這裡比較遠。月兒姐姐昨夜根本沒有送刑司,就直接在弼辛院剮了,雖然嘴裡塞了核桃,可是那哭嚎的聲音還是傳出了好遠,聽得所有人都膽戰心驚,有幾個膽小的宮女都嚇哭了。」
我心裡微微的發抖著,洛寒桐,果然還是個心狠手辣的傢伙,這些日子他對我的溫情,差點讓我忽略了他在陰謀和心機背後,還藏著冷厲和無情。
我歎了口氣,「你叫什麼名字?」
「冬葉。」
冬葉,那不早就枯死了……我把到嘴邊的話嚥了回去,對她笑笑,「那些事情不用放在心上,月兒雖然死的慘,也是自作自受,我是一個愛憎分明的人,你忠心對我,我必然不會虧待你,但是你若有異心……希望你不要步月兒的後塵。」
「姑娘放心,冬葉一定忠心侍主,定不會如此的。」
「月兒說過的漂亮話比你多得多,所以,你不必對我表忠心,日久見人心,我看重的是人品,而不是你這張嘴是否乖巧。」
「冬葉明白了。」
我點點頭,又對她說:「月兒的枯骨要掛多久?」
「這個奴婢不知,可是今天是除夕,想來陛下不會讓這麼不吉利的東西度年的,子夜歲夕之前,應該會撤下來。」
「你去偷偷幫我打聽一下吧,什麼時候她的枯骨收了,你就幫我打點一下,盡量讓她入土為安,需要多少銀子我都給你。」
冬葉看看我,「姑娘,您……」
我對她笑了笑,「冰天雪地的,她一副枯骨也是可憐,既然已經受到了懲罰,就夠了,反正我也沒什麼事,不是嗎?」
「姑娘真是菩薩心腸。」
我微微笑了笑,菩薩心腸,這四個字入了我的耳倒真是諷刺,月兒有今日,說到底還是我一直都在暗中刺激她,朝這條路上引導著她,利用著她,否則,她最多也就是個暗暗傾慕著洛寒桐的小宮女而已,何來這樣的千刀萬剮的禍事呢?
我這樣做,一來是給自己已經開始無情起來的心找一點點安慰,二來,洛寒桐必然會知道我的所有行動,這樣柔軟心善的舉動給他看到,百利而無一害。
她見我笑而不語,便輕輕的說:「姑娘餓了嗎?奴婢去吩咐早膳。」
「不用了,我沒胃口。」
冬葉一臉小心翼翼,「是不是奴婢提起的事害得姑娘沒胃口了?」
我趕緊說:「不是你的錯,別放在心上,只是昨晚發生的事,我現在還有點累,心裡發慌,我想再休息一會兒,你出去吧。」
「是。」
我靠在軟椅上,一個人沉思著,月兒竟然被剮了,這是我始料未及的,我想到了她會死,可是沒有想到是這麼殘忍的死法,這讓我又開始重新審視自己已經打算沒有底線沒有顧忌的復仇了。
雖然壞人死有餘辜,但是這樣殘忍的事情,還是發生的越少越好,如果我也因為復仇而變成了一個濫殺無辜的人,我為了報復殺害我親人的人讓自己變成一個和洛寒桐一樣的惡魔,劊子手,我為冤死之魂討回公道的行為又有何意義呢?
我思忖好久,終於做出了一個決定,雖然這條路上的誤傷在所難免,但是我一定要盡量避免,從始至終,我可以隨意凌虐,任意利用的人,就只有我自己一個而已。
我微笑著流淚,季柒月,終究,你還是一個心軟的廢物,但是你要知道,善良永遠是沒有錯的,你可以輕視自己的性命,卻沒有權利輕視和利用其他人的性命,那些,都是活生生的人命啊……
柒月,你可以不擇手段,你可以不要自己的尊嚴和底線,你甚至可以出賣你自己的靈魂和身體,但是,那些手段,不要破壞了你原本該有的心性,你要記得無論在什麼時候,你都是一個善良的人。
我用繡帕遮著自己的眼睛,暗自流淚,一遍遍的囑咐自己,柒月,你可以的。
日頭一點點的高了起來,我估計著洛寒桐該來了,於是趕緊拭乾臉上的淚,又輕輕補了一層粉,想了想,又稍微擦去了一些,讓自己看起來微微憔悴,緊接著,又擠出幾滴眼淚,染得睫毛都亮閃閃的,著實是個弱不禁風,楚楚憐人的模樣。
果然,沒過一會兒,洛寒桐便走了進來,我趕緊用袖子擦著朦朧的眼迎上去,深施一禮,「小女子見過陛下。」
洛寒桐一把撈起我,故作生氣的說:「你若是對我施禮,我以後就不來看你了。」
我趕緊驚慌的看著他,又低下頭,「可是我還是不敢對陛下不敬啊。」
他卻發現了我眼角的淚痕,對冬葉說:「姑娘哭了,難道你們都眼瞎嗎?是不是照顧的不周?」
僕從們嚇得跪成一片,冬葉都在發抖了。
我趕緊說:「不是的,是我自己想起昨天的事,心裡害怕,所以就流了幾滴眼淚,是我自己膽子小,不是她們的錯。」
「都滾。」
「是。」僕從們連滾帶爬的出去了,似乎經過昨晚月兒被剮的事情,她們更加害怕洛寒桐了,這樣也好,洛寒桐這樣的人注定是一個多疑而狠辣的暴君,只要我再下一點功夫,他還會再加上一個荒淫於女色的罪名,日久天長,不愁他不死。
我對洛寒桐露出一個艱澀的笑,「昨天實太累了,一不小心就睡著了,都不知道陛下是何時離開的。」
「柒月,你可不可以,不要叫我陛下?」
「可是……」
「我若想你叫我陛下,那我早就會告訴你我是錫戎國君了。我希望你依然可以像一個普通男人一樣對待我,好嗎?」
好啊,當然好,我對他露出一個釋然的笑,「好。」
洛寒桐臉上露出一絲喜悅,又轉而說道:「剛才哭了?」
「我剛剛……也不知道是怎麼了,可能是在屋子裡悶得久了,人反倒矯情了,所以發著呆,竟然莫名其妙的就流淚了。」
他拉住我的手,「你啊,受了委屈也不願意說出來,告訴我,是不是害怕了?」
「是有點害怕,想想自己身邊的人想要殺自己,怎麼想都會害怕吧?」
「我已經把她殺了。」
「我剛剛已經聽冬葉說過了……你把她剮了。」
洛寒桐的表情有點僵硬,「是……你是不是覺得我狠心?」
「怎麼會呢……你這樣做都是為了我好……」我故作尷尬的轉過頭,又小心翼翼的對他說:「但是以後可不可以不要為了我去做那樣的事情?」
「好。」他走進了一點,「你還是害怕了,是嗎?」
「真的不是,我只是覺得,如果不是因為我,月兒也不會死……對於她的死,我心裡有點不舒服,好像這是我的罪孽一樣。」
「傻瓜,不是你的錯,你從醒來以後,寸步未離這個地方,你又有什麼錯呢?」
我看著他,「真的不是我的錯嗎?」
「是她自己自作自受。」
我低下頭,沉默表示同意。
洛寒桐坐了下來,似乎是有些累了,給自己倒了一杯茶,一口便喝了下去。我見他這幅樣子,知道是個好機會,於是湊過去,柔柔的靠著他,「你是累了嗎?都怪我,昨天那麼晚,還有那麼多事情麻煩你,我應該自己處理的。」
「不是你的錯,是其他的事情有點心煩。」他說著拉過我的手,「你倒是長本事了,還要自己處理,你這樣心慈手軟的笨蛋,怕是要放了她了。」
心慈手軟,那似乎是之前的事情了,現在的我,已經離這個詞越來越遠了。我對他微笑,「我哪有那麼心慈手軟,畢竟她要殺我,我也不會隨便就放了她的。」
「是嗎?那你倒是說說看,你會怎麼處理她。」洛寒桐好像突然來了興致,又倒了一杯茶,笑著看我。
「這……我,我沒想好啊,可能到最後,還是會交給你處理。」
洛寒桐得意的笑笑,「你現在……已經開始依賴我了嗎?」
「哪有……」我側過頭不看他,假裝微紅了臉頰。
他站起身,從背後用長臂環住我,「依賴我是好事,你知道嗎?我等這一天已經等了很久了,從前你對我愛理不理的時候,我多想有一天,你有了事情第一個想到的人是我。」
「從前……」
他笑了笑,「算了,從前那些事不提也罷,我現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對你說。」
他把我轉過來,認真的看著我,慢慢的說:「我希望你今晚能陪我去參加年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