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點無奈,不知道他這樣說是真的還是假的,「洛寒桐,你娶了幾個姑娘,至少也要認識人家吧?這是最起碼的。」
他滿臉都是平靜,「我娶她們是因為認識她們的父親,而不是她們本身。」
這句話,他說的絕對是實話,洛氏王族並不十分興旺,從他們的父親,到洛鴻影,洛寒桐,除了平日裡在朝堂上下,還都用同樣的方法來穩定朝局,那就是將朝廷重臣的女眷擇優收入後宮。
這是君王收攏大臣的方法,同時,也是大臣攀附君王的方法,自古,無論在什麼疆域的朝局裡,女子都是最好的交易。
不過,我見過的這兩個男人,洛鴻影,洛寒桐,似乎都對這樣的方式感到厭倦,卻不得不去做,看著他們勉強的樣子,我倒是覺得有幾分痛快。
我問洛寒桐,「你娶她們是因為他們有個好父親,那我呢?我什麼都沒有啊。」
洛寒桐低頭看看我,抿了一下嘴角,「所以說我對你是真心實意的,不需要權利功名的權衡。」
是嗎?我是中原郡主,相比之下,似乎比那些朝臣的女兒更有利用價值吧?
抬眼看著洛寒桐,「真的嗎?」
「當然。」
「可是,即使是這樣,你也該與其他女子說說話,不然,人家會以為真的是我在勾引你,故意害得你一直都不許喜歡別的姑娘呢……」
他伸出長指在我眉心點了一下,「難道不是嗎?」
「當然不是了,我現在就叫墨玉過來陪你說說話,怎麼樣?」
「不怎麼樣。」
他這句話,既不是拒絕,也不是同意,就這樣半推半就的撂在那兒了,其實我知道,洛寒桐心裡應該是想要和其他女人在一起的,因為他並沒有洛鴻影那麼在乎我,而且,他需要別的女人為他傳宗接代,雖然他還很年輕,可是畢竟,他不希望自己的江山以後落在外族人的手裡,他需要有自己血脈的孩子來繼承王位。
我又不是傻子,著冬葉去請墨玉過來。
墨氏碎著腳步和冬葉一起輕輕移過來,鮮艷的衣服襯托在花肆蔥蘢的春日園中,看著有點晃眼,不過,十七八歲的女子,俏麗多姿總是美麗的。
她走到近前款款下拜,「臣妾見過陛下,見過貴妃娘娘。」
洛寒桐漫不經心的點點頭,「免禮吧。」
「謝陛下。」
我趕緊露出笑容,「春日正好,妹妹坐下來一起喝杯茶,說說話吧。」
墨氏臉上帶著欣喜,選了個靠近洛寒桐的位置坐下,眼睛根本不看桌上的茶點,一直在偷偷打量著洛寒桐,這妖媚漂亮的男人,僅憑一張臉,就不知道殘害了多少無辜的女子。
洛寒桐似乎根本沒有在意她的存在,隨手拿著桌上閒散的詩集翻閱著,墨玉也不敢說話,就老老實實的坐著,可是眼睛一刻也沒有離開過洛寒桐。
我閒著無聊,看墨氏的眼神,心裡暗笑,於是對洛寒桐說:「我有點累了,想先回去。」
洛寒桐皺了皺眉,「朕叫了兗祀官過來,他還沒到,等一下再走。」
我瞇著眼睛看他,「可是臣妾真的累了,不如讓墨氏妹妹陪陛下坐一會兒,臣妾就先回去歇著了。」
洛寒桐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墨玉,臉上沒有什麼表情,輕輕的點頭同意:「那就讓容兼送你回去吧,好好休息,不舒服就傳太醫,朕一會兒就去找你。」
他一邊說,一邊很自然的在我臉頰上啄了一下,旁若無人,我害羞的低下頭,偷眼看著墨氏,她正瞪大了眼睛看我,眼裡帶著一絲嫉妒,我故作妖嬈邪魅的還了她一個漂亮的眼神,果然,她眼中的恨意加深了。
我偷偷的笑,然後抬眼看著洛寒桐,「那臣妾先告退了。」
「去吧。」
我提著裙擺站起來,歡快的順著台階往下跑,故意踩空了一腳,身子向後跌去。
一瞬間落在了一個堅實的懷抱裡,緊接著是男人低沉的聲音,「你怎麼就長不大呢?慢點跑……」
我靠在他懷裡甜甜的笑著,目光越過他的肩頭看向墨玉,滿臉都是挑釁,墨氏已經在暗暗的咬牙了。
我要的就是這樣的效果,在洛鴻影身邊的時候,我就已經發現了,女人的嫉妒可以讓她們成為最可怕的敵人,然而稍加利用,這樣沒有理智的可怕便會為我所用。
我對洛寒桐笑了笑,又對墨玉笑了笑,然後轉身離開了,聽著身後墨玉「恭送娘娘」四個字,彷彿都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
我和冬葉慢慢的往回走,容兼跟在我們身側不遠處。
這位容兼大總管,應該是我在錫戎熟識的所有人中認識最早的了吧,那時夏花尚還繁茂,青春時光尚還大好,我身側尚還是我愛的人,而他,也只是個一個雙手尚還乾淨的小跟班而已。
我用餘光打量著他,他臉上已經完完全全是一個內庭總管該有的淡定和精明,那樣子看著就讓人噁心,我回頭叫他,「容總管,近前來說幾句話。」
「是。」
容兼緊走兩步到我的身側,神色不卑不亢,已經完全蛻變成了一個舉手投足都八面玲瓏的大主事模樣。
我一邊慢慢的朝前溜躂,一邊裝作不經意的問他,「容總管跟著陛下許多年了嗎?」
「是。」
「可是,聽說先主在時,容總管是服侍先主的。」
「娘娘說笑了,先主在時,奴才服侍的人,被稱為陛下,如今的君上也是錫戎的陛下,娘娘問奴才服侍陛下多年,那是自然的了。」
我暗道當初就是這樣一張巧嘴蒙蔽了洛鴻影,他恐怕到死都不知道自己身邊居然還藏著這樣的一個人。
我又問:「既然如此,容總管定是比外人更瞭解本宮當年的事吧?外面的風言風語說起本宮曾經的事,說的都是真的嗎?」
容兼笑了笑,「娘娘怎麼問起這個了?您之前的確是先主的皇后不假,不過至於更多的事,奴才也只是個伺候在外圍的下人,您自己都不確定的事情,奴才怎好妄言呢,若是有一句半句的疏漏,那就是對王室的不敬了。」
他臉上帶著笑,嘴上卻像縫死了一樣,半個有用的字都不肯透露,我暗罵這個傢伙的心眼是怎麼生的,真不愧是洛寒桐的人,他們倆才是絕配。
幸好我沒有忘記,如果過去的事情我真的不記得了,在洛寒桐和容兼這樣的人身邊,就算是拼了我的小命也不可能再尋找到之前的真相了。
我對容兼笑了笑,「容總管在宮中多年伺候陛下,也算是立了大功,可能我們這些妃嬪都未必照顧的比你更周到。」
「喲,娘娘這是折煞奴才了,小小僕從而已,伺候陛下是奴才八輩子的福分,不敢居功。」
「本宮說你有功,你就是有功,年節裡本宮身子不適,又懶於走動,等一下,本宮要重重的賞賜你。」
容兼愣了一下,臉上帶了一絲笑,「娘娘,無功不受祿,小人怎敢受娘娘重賞呢?」
「自然受祿必會有功,容總管以後在陛下身邊,還請幫本宮多多長眼,看看若是哪個新入宮的嬪妃不老實,想要勾引陛下,定要讓本宮知曉才好。」
容兼點點頭,「幫娘娘做事本就是奴才的分內事,何須賞賜?」
「侍奉君王左右,時時刻刻都是辛苦的,這點賞賜,就算是犒勞容總管,為陛下跑腿費神,上面磨破了嘴皮子,下面磨破了鞋子,權當本宮給容總管添個茶水絲線了。」
容兼深深的施以一禮,「如此,便多謝娘娘厚愛,奴才定能將您交代的事情辦妥,還請娘娘放心。」
「那就好,有容總管這句話,本宮便可高枕無憂了。」
容兼皮笑肉不笑的衝我哈腰,「其實娘娘大可不必費神,陛下心裡是十分在乎娘娘您的,可能這全天下的女子中,唯一能入得了陛下眼的,就只有您了。」
「是嗎?」
我故作欣喜的轉過頭去,容兼諂媚的嘴臉著實難看,什麼時候起,他開始變成了這樣,我們一同出遊,一路上被洛鴻影戲耍著的那個貪吃的呆頭呆腦的小跟班,難道都只是在演戲嗎?
我發現他已經和洛寒桐一樣,讓人搞不懂倒是哪個時候在演戲,哪個時候是真正的他自己了,也許,兩張面皮都是假的,也許,兩張面皮都是真的。
看著容兼不經意中透出的鄙薄神情,我放下心來,他這樣一個連我和洛鴻影相識都知道的一清二楚的人,應該是最有權力嘲笑我的吧,他看著我現在為了留住洛寒桐的心而費心費神,不知道心裡會覺得多麼諷刺可笑呢。
不過我要的就是這個,他容兼在洛寒桐身邊透露些什麼,比我自己表現的溫柔可憐更值得相信。
我掃了一眼身邊的冬葉,又看了一眼容兼,可笑這兩個跟著我前行的人,各個心懷鬼胎。
沒有一個是真的與我同心,想要與我同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