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寒桐停住了,轉頭看著我:「你說什麼?」
我虛弱的撐起自己的身子,「或許妹妹不是故意的,陛下不要怪罪她……」
洛寒桐轉頭坐到我身邊,讓我靠在他的肩上,「她想害你,你還要幫她求情?柒月,你是傻瓜嗎?」
墨玉恨恨的瞪著我,「季氏,你不要在這裡虛情假意,明明是你在害我,現在又在這裡裝好人!」
我抬眼看著洛寒桐,眼淚吧嗒吧嗒的往下掉,「我怎麼會害她呢?我好好的留在宜居殿裡,是她主動來找我,現在又說我在害她,我……」
「朕知道不是你的錯……」洛寒桐的伸手摸摸我的頭,慢慢把我放回到臥榻上,「墨氏,你若是承認,朕還能給你留一具全屍。」
「不要!」
「不要!」
我和墨玉同時出口,只是她的嗓音比我更淒厲一些。
洛寒桐皺著眉看我,「你還在給她求情。」
我扯了扯洛寒桐的袖子,「不是給她,是給她腹中的孩子求情,陛下,墨氏雖然有錯,可孩子是無罪的,那是您的骨肉。」
「是啊陛下,臣妾腹中還有您的龍子啊。」
洛寒桐把我的手握在他的手裡,輕輕的捏緊,然後對墨氏說:「墨氏的孩子出生之前,暫時搬到寒星樓去,和霽嬪做個伴兒吧。」
「陛下,您真的要把臣妾扔到那淒冷的寒星樓裡嗎?那個地方怎麼適合養胎呢?」
洛寒桐冷冷的看著她,「山野村婦也同樣可以生兒育女,相比於她們,寒星樓不缺衣不少食,對於你這樣的毒婦,已經是朕的寬恩了。」
墨玉依然在掙扎,「陛下,妾身可以在寒星樓度日,可是陛下怎可委屈了妾身腹中的孩子?」
「孩子?若不是念在你還有個孩子,朕現在就了你的命!」
墨玉跪在地上哭訴,「陛下,臣妾冤枉,求陛下開恩啊。」
「墨氏,若不是貴妃娘娘為你求情,朕連這個孩子都未必會留,一想到你這毒婦是孩子的生母,朕就從心裡噁心。」
我看著洛寒桐棄之如敝履的樣子,心裡微微的苦澀,他竟然連自己骨血的孩子也是不管不顧的,果然是那個冷漠無情的男人。
墨氏已經失去了希望,或許她今早出門之前,還覺得自己會在我面前耀武揚威,可以肆無忌憚的羞辱我這個被逼的差點投湖自盡的女人吧。
可是她沒有想到,今天華美高貴的走進來,出去時,卻已經變得這般落魄,人世無常,這四個字,我一直以為我是最懂的。
墨氏被人拖出去,只喊了兩聲便被人堵住了嘴巴。
沉悶的喊聲越來越遠了,我看著洛寒桐,輕輕說:「墨氏她……」
「別想那麼多,好好休息。」
「可是……」
他伸手幫我把被子遮好,「是不是疼?」
我虛弱的回答:「還好我頭痛著,只喝了一口,若是像平日裡那樣貪嘴,恐怕就見不到你了。」我邊說邊露出苦澀的笑,「如果真的這樣死了,是不是就給你少了大麻煩?」
「別亂說,你還發著燒,好好歇著。」
「洛寒桐,好像經歷的事情越多,我就越捨不得你,捨不得死……我好害怕……」
「所以,柒月現在要好好的活著,乖乖吃藥,好好的陪在我身邊。」
我迷離著眼睛看著他,「我真的可以一直陪在你身邊嗎?」
「當然。」
我輕輕的對他笑著,好像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的樣子,「洛寒桐,我只是想好好的活著,和我喜歡的人,做喜歡的事情,可是為什麼總有事情和我想像的不一樣呢?」
洛寒桐的眼睛朝窗外瞟了瞟,「是你想的東西太乾淨了,可是這世間總有污濁的東西,這就是為什麼我最初不想讓你知道外面的世界,不想讓你知道我的身份。」
「可是我還是知道了。」
洛寒桐歎了口氣,「是啊,你是個活生生的人,又不是我的玩寵,我總不能一直困著你,一直讓你做一個懵懂無知的孩子吧?」
「不知道的時候,什麼都想知道,知道的時候,卻又想著若是不知道才好,我是不是活的太彆扭了?」
「女人問題多,就是男人不好,我一個君主,自以為帶黎民蒼生不薄,唯獨連自己喜歡的女人都無法保護。」
他一邊說一邊接過一旁宮女送來的解毒湯藥,另一隻手把我扶起來,「把藥吃了。」
我坐起來聞著那苦澀的藥味,對他笑:「你有沒有覺得我流汗都是藥味?」
洛寒桐低頭在我髮絲間輕嗅了一下,「香氣逼人。」
「你慣會說好聽的話,我醒來這些日子,喝過的藥比喝過的茶都多,除了藥味還是藥味,哪有什麼香氣?」
他舀了一勺藥遞到我唇邊,「就算你變成一棵草藥,我也還是喜歡你。」
我乖乖喝下去,這藥格外苦,苦的我剛剛的昏沉迷離一下子全都消失了,我打了個激靈,埋頭縮在洛寒桐懷裡撒嬌,「好苦啊,我不想喝。」
「這可是解毒的藥,由不得你。」他托起我的頭,又一勺灌進我的嘴裡,我癟著嘴嚥下去,眼淚吧嗒一聲掉下來。
洛寒桐見狀,一大口把剩下的所有要都喝下去,然後貼上來,悉數灌進我的口中。
我勉強喝下去,然後躲開他的嘴唇,低語道:「我染了風寒,會染給你的。」
他笑了笑,讓我靠在他的肩上,「昨天,我差點就失去你,那時候我才知道,你柒月對我來說是多麼重要的人。」
他說著,停頓了一下,「別說是染了風寒,就算你要了我的命,我都會答應你。」
要你的命?你真的會答應嗎?
我抬眼看著他,終於還是沒有問出口,只是給了他一個溫柔的笑,一副乖巧溫順的樣子。
「洛寒桐,墨玉生下孩子以後,會怎麼樣?」
「死。」
他說的很平靜,卻在我心裡重重的一擊,我只是想要墨玉不要妨礙到我而已,卻沒想要她的命,本來她這場禍事,從一開始侍寢到現在被貶入冷宮,都是我做的。
我看著洛寒桐的臉,看來,我不能再拖下去了,在墨玉生下孩子之前,我必須要了洛寒桐的命。
三天之後,我回到戀花凌,依然發著高燒,慘白著臉,虛的如弱柳扶風一般。我發現我這樣一個粗糙的人倒真是越來越能和柔弱這樣的詞沾上邊兒了,看著左右攙扶著我的侍女,原來被美人前呼後擁的感覺還真是不錯,難怪男人都喜歡三妻四妾。
夜深無人的時候,無人醒偷偷進到我的房間,告訴我洛寒桐最近焦慮的緊,我留在了宮裡,前朝那幾個老東西已經快要把洛寒桐逼瘋了。
可是洛寒桐什麼都不告訴我,但是,他也不像從前那樣每天都來看我,估計是看見了我就會想起那些煩心的事情吧。
無人醒告訴我,前朝的局勢已經在慢慢的改變了,洛東亭暗地裡收攏了大批人的擁護和支持,有一些從前頑固不化的人,都已經被暗暗除掉了。
我一直想著這個暗暗除掉對手的人到底是誰,會是洛東亭嗎?如果現在是他,那麼的一個失蹤的宇文翼是誰做的,那時候,我們還沒有選定洛東亭這個人,難道洛東亭也早就有這樣的準備,是他先開始行動了,才讓朵大人注意到他嗎?
我問起無人醒這些事,他卻回答的模稜兩可,似乎不知道,又似乎在隱瞞著什麼,我再追問下去,他便推脫時間不早,然後順窗溜了。
看著無人醒這幅欲言又止的樣子,我便更加懷疑外面的局勢到底是由誰來掌控,這世上,能悄無聲息的做這麼多事的人並不多,也許是我被關在宮裡太久了,這世間英才徒然增加了這麼多,我卻不知道?
可是,為什麼我還偷偷的覺得,那個在外面暗地裡做了一切的人,是我的師父呢?
如果真的是師父,他既然會幫我,又為何不見我?我的思緒好像陷入了一個奇怪的循環往復,卻怎麼也無法說通自己。
我的身體慢慢好起來,洛寒桐的前朝卻已經亂成了一鍋粥,我問他如何,他卻只是笑笑,安慰我說無妨。
我也在笑,我醒過來之後,洛寒桐好不容易打下來的江山亂成了一鍋粥,那些隨著他一起南征北戰隨他造反的人也都一個個莫名其妙的失蹤了,他的心裡應該也意識到了什麼,只是,連我們暗處的人都不知道到底是誰做的,他在明處,又怎麼能抓到那人的把柄呢?
那個人……到底是真的存在,還是僅僅是洛東亭之前掩藏的羽翼呢?如果真的存在,那麼他又是誰呢?
初夏清風朗月的晚上,我裹著薄薄的紗帛,靠在窗口盤算著日子,墨玉的肚子也該有三四個月了,我還有不到六個月的時間,當天再冷下來的時候,就是這個孩子失去父親的日子。
我正在發著呆,身後洛寒桐靠了過來,輕輕的環住我,「在想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