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個字讓我懷疑自己的耳朵有問題,睜大眼睛看了他半響,又問了一遍:「羌遙?從前的護國大將軍羌遙?」
「是。」
我依然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又問了一遍,無人醒都有些煩了,「就是羌遙,那個為了救你差點連命都沒了的羌遙大將軍。」
我欣喜萬分,「他還活著,他竟然還活著?」
「是啊,當初聽說是要被洛寒桐處死的,不知道洛東亭用了什麼方法,把他這條命暗自藏了下來,送到了外疆養傷。」
「可是……他的手腳筋都被洛寒桐挑了,就算他還能回來,也不可能像從前那樣帶兵打仗了。」
無人醒愣了一下,「手腳筋都斷了?洛寒桐還真是夠狠的,這些事情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就算羌遙將軍不能帶兵打仗,有他出面指證洛寒桐,也定會是一件對我們既有利的事情。」
我還沉浸在羌遙還活著的欣喜中,「對,你說的對,就算羌遙將軍什麼都不做,他活著就已經很好了,對了吳大哥,柳心還活著嗎?就是羌遙將軍的夫人。」
他咂了咂嘴,「這個將軍的事兒我還真是不清楚,只有洛東亭朵大人他們知道的詳細一點,你想啊,要是人人皆知,那不就露餡了嗎?你要是想知道,以後見了羌將軍你自己問他。」
「對,你說的對,看我,都高興糊塗了。」
「丫頭,最近事情太過繁雜,還有很多事我們找機會再說,今日聊的實在是太久了,你再不回去,我們就都露餡了。」
我知道他說的對,點點頭,「今天突然告訴我這麼多事情,我還真要回去好好想想。」
無人醒「嗯」了一聲,飛身離去了,我看看高高的日頭,也轉身往回跑,天氣正熱的緊,我跑回戀花凌的時候,汗水把鬢髮都打濕了,輕薄的素紗長裙也讓我覺得黏糊糊的。
剛跑進門,門口一個小宮女就迎上來,小心翼翼的對我說:「娘娘,陛下在屋中等你。」
我心裡一緊,問她:「陛下什麼時候來的?」
「也沒多久,見您不再,也沒離開,就在屋中坐著。」
我們倆正悄悄說著話,就聽屋子裡傳來洛寒桐冷冷的聲音:「進來。」
我哭喪著臉對那宮女癟癟嘴,她也小心翼翼的對我露出一個苦笑,然後輕輕伸手幫我把跑得凌亂的頭髮衣飾整理了一下,小聲說:「娘娘快進去吧。」
我心裡打著鼓,輕輕踮著腳步進去,推開裡間的門,洛寒桐背對著門坐,清瘦高大的背影一動不動,哪怕在夏天也讓人覺得有一絲寒氣。
我躡手躡腳的走過去,輕輕把手搭在他的後背上,討好的問:「你什麼時候來的?今天怎麼得空,才晌午便來看我?」
他伸出修長的手指握住我的手,把我扯到他面前,「流這麼多汗,手這麼燙,跑回來的?」
我堆起假笑,「沒有啊,外面太熱,走回來就流了好多汗。」
「這麼熱的天還到處亂跑,不知道自己身子虛嗎?」
我見他沒有什麼特別的反應,也順勢撒嬌道:「你都把我當成小孩子了,我好歹也是練過一些功夫的,怎麼會虛弱成那樣?」
「那也不准亂跑。」
我「哦」了一聲,坐在他身側的椅子上,他伸手把我拉近一些,讓我坐到他的腿上。
我環住他的脖子笑,「你不嫌我熱嗎?」
洛寒桐的眸子閃了閃,輕道:「若是冰肌雪骨就更好了,不過這樣熱氣騰騰的柒月倒是也有趣,好像一道菜熟了,馬上就可以上桌了。」
「熱氣騰騰?」我被他這個詞逗笑了,「這樣熱的天氣,陛下該吃些涼爽沙口的菜才好。」
洛寒桐也笑了,「那便把柒月關進冰窖裡凍上兩個時辰。」
「我不去。」
他瞇著眼睛笑了一下,眼睛裡流出明媚的光,卻沒有再說什麼,只是靜靜的看著我。
我看他的樣子有幾分奇怪,便問他怎麼了。
洛寒桐依然看著我,開口輕道:「我今日抓到了一個可疑的人,這個人和你有關,可是我不知道該如何告訴你。」
可疑的人,我的心裡飛快的想著事情,洛寒桐眼中的可疑之人太多,可是與我有關係的,會是誰呢?
是洛東亭或者朵大人被他發現了秘密嗎?還是羌遙回到箌丘被他抓住了?還是朵蕎有孕之事已經暴露了……
我臉上裝作沉靜,腦袋裡卻亂作一團,故作不在乎的對洛寒桐說:「和我有關的人,除了你我誰都不認識,就算你告訴我,又能如何呢?」
洛寒桐湊近了我,他的眼睛像是一道光,看得我心裡沒底,好像所有的心思都要被他看穿了一樣,可是我必須要裝作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
洛寒桐薄薄的嘴唇一開一合,我聽見他口中輕輕吐出幾個字,「你的師父,初澈。」
「初……澈?」
我用一生中最慢的速度問出這兩個字,似乎是從來沒有聽過這兩個字的樣子,我必須用這樣陌生的態度來面對這個刻骨銘心的名字,才能讓自己不至於露出任何破綻。
我繼續沉著心思問:「我都不記得他是什麼樣子了……真可惜,如果可以的話,我能不能見見他?」
洛寒桐看著我,我也平靜的看著他,我知道我沒有露怯,他看了一會兒,沒發現什麼異樣,輕輕的回答:「當然可以,你師父……那可是一個相當漂亮的人。」
「漂亮?她是女兒家嗎?我一直以為師父是男人。」
洛寒桐眨了眨眼,似乎覺得我很好笑,「初先生當然是男兒身,只不過相貌太過清秀標緻,所以……我便只能說他漂亮。」
我抬手捏了捏洛寒桐的臉,「比你還漂亮嗎?」
他把我的手捏在手裡,「誰給你的膽子讓你對君王動手動腳?」
我並不在乎,笑了笑,繼續問他:「既然是我師父,你為什麼說他是可疑之人,難道我師父是壞人嗎?」
洛寒桐微微翹起嘴角,「這很難說,不過他被拿下的時候確實形跡可疑,所以我把他羈押了起來。」
我有點意外,難道師父現在已經打不過洛寒桐了?確實也有可能,他經歷了那麼多,受了那麼多傷,敵不過洛寒桐也是有可能的,師父,真的出現了嗎?還是說洛寒桐在懷疑我,所以布了這麼大一個局想要試探我?
我心裡完全沒有底,如今這樣的時候,朵蕎有了身孕,洛東亭和朵大人還沒有完全準備好,如果洛寒桐抓住的人真的是師父,那我該怎麼辦?
我去見他,看見那個多年在夢中苦苦思念的人,真的能讓自己不露出一點破綻嗎?我想我根本做不到,可是我依然不相信師父會輕而易舉的被洛寒桐捉住,連無人醒他們都尋不到師父的一絲蹤跡,怎麼洛寒桐就能抓得到他呢?
「洛寒桐,我有一句話,不知道該不該說。」
他點點頭,「想說什麼說便是,在我面前無需掩飾。」
我低下頭,慢吞吞的說:「我師父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你能告訴我實情嗎?」
「我似乎告訴過你,怎麼又問起了?」
「我……我上次,就是倪谷自縊的那次,我在御花園聽見她們說……說我……在中原的時候,和師父不清不楚,是真的嗎?」
洛寒桐的眼睛看著我,「倪谷還說了這些?你上次怎麼沒有告訴我?」
「這樣的事情說出來……我覺得你不會喜歡聽的,所以,沒有說出來,我那日生氣打了她,也是因為這個,可是倪谷說她也是道聽途說的,所以我想知道……這是不是真的。」
「柒月,說真的,我不知道,像這樣的事情是否存在,只有你和你師父才會知道,如今你已經不記得了,那麼這世間便只有你師父知道這是怎麼回事。」
我沉靜了半響,小心翼翼的開口道:「那我什麼時候可以見他?」
「你想見他?」
我瞇著眼睛,一臉委屈的樣子,「我當然想見他啊,那是養我長大,教我本事的人。」
「我知道了,你很快就會見到他。」
「真的嗎?」
洛寒桐的眼睛一直在盯著我,然後他輕輕的點了點頭。
我一直在思慮自己是不是做錯了什麼事,可是我最近真的什麼都沒有做,難道真的是洛寒桐抓到師父了?那麼他是在哪裡找到師父的?師父怎麼可能隨便被洛寒桐捉到?他知不知道我現在在洛寒桐的後宮裡苟延殘喘……
但是,我依然不相信洛寒桐真的抓到了師父,從他開始說這句話,我便覺得這定是一個局,我不知道我到底什麼地方被他懷疑,但是,我有一種感覺,他在懷疑我,而且猶疑不定,所以,他才用這個曾經被我視如性命,而今卻應該形同陌路的人來試探我。
我的問題實在是太多了,可是我不知道該問誰,我只能用那種讓自己都覺得噁心的甜膩聲音對著洛寒桐撒嬌獻媚,來換取最後的一點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