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寒桐使了個眼色,所有跟在身後的人都沒有敢進來,他回身關上門,冷臉看著痛的滿頭大汗的我。
我下意識的往後退了一步,「是你給我下的毒吧?」
他依然沒說話,卻邁開步子向我走過來,我哆嗦著後退,他卻幾步就到了我面前,「是我下的毒,你不是早就應該猜到了嗎?」
「你想殺我,幹嘛不給個痛快的,你這樣折磨我,覺得很有意思嗎?」
「當然有意思……」他露出一絲邪魅的笑,「你知道的,我的血可以救你,所以只要你求我,我就會救了你的小命,你又何必白費力氣對一個小宮女發脾氣呢?」
我老老實實的回答:「因為我打不過你,所以只能對一個小宮女發脾氣。」
他一下子笑出聲來,「柒月,你可不可以不要這麼討人喜歡?你越是這樣,我就越捨不得放開你。」
我看著他的嘴臉,「你是君主,你想要如何,便如何吧,反正我的想法在你眼裡從來都只是個笑話而已。」
洛寒桐的眼神飄了一下,伸手過來想要拉我,我踉蹌著向後退,一步沒站穩,摔在了地上,本就痛得要命的腹腔立刻有灼燒般的痛起來,我忍不住咬緊下唇,血從唇角滲出來,混合著我的汗水,順著下巴一起滴下去。
洛寒桐也附身下來,湊到我面前,伸手擦我臉上的血,「柒月,如果你此時咬的是我,恐怕你的毒已經解了……」
我勉強睜眼看他,「我寧願這樣疼死。」
「是嗎?我記得你在床上挺主動的,現在變成貞潔烈女是不是晚了點。」
他話語中的深深的惡意讓我心裡更難受,只覺得血氣沖頭,喉嚨裡一陣腥甜,「噗」的一聲,一口鮮血染紅了地面。
我感覺身體已經不是自己的了,連眼睛都快睜不開了,洛寒桐也嚇了一跳,一下子把我抱起來,「柒月,柒月你沒事吧?」
他一邊說著,一邊咬破自己的手指,想要喂血給我。
我費力別過頭去,推開他的手,「收起你的虛偽,你不就是想要我求你嗎?我再也不會求你了,陛下心裡那種瘋子一樣的佔有,只能佔有我的屍體。」
「柒月……你一定要和我這樣敵對嗎?」
我看著他,「洛寒桐,明明是你下毒害我,現在又覺得我敵對,你自己不覺得辛苦嘛?你是不是太可笑了?」
他皺了眉,沒說什麼,伸手抱起我,把我放在臥榻上,臉上再沒什麼表情,低低的聲音說:「這個藥不會要了你的命,但是會很痛苦,你什麼時候後悔了,便著人叫我。」
「你放心吧,若是戀花凌的人主動傳消息給你,那一定是我的死訊。」
他聽著我決絕的話,沒有再說什麼,轉身離開了。
我幾乎癱在被子裡,連動一下都沒有力氣,就只能像一具屍體一樣躺在那兒。
過了一會兒,我的房門開了,綺珊偷偷探了個頭進來,看見我和地上的一灘血,臉色大變,趕緊進來關上門,「娘娘,您還好嗎?」
我氣若游絲的回答她:「應該暫時不會死的,只是要受些罪而已。」
「娘娘,您都這個樣子了,不如您就依從了陛下吧,大丈夫能屈能伸,您只是暫時的委屈自己,以後定能好起來的。」
「已經不可能了,我現在看見他,連偽裝的興致都沒有,要我依從他,不如要了我的命。」
「娘娘……您現在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總不能就這樣苦熬著吧?」
「什麼樣的苦我都受過了,我現在再吃一點苦頭,把我最後僅存的一點點自尊留住,畢竟我是初澈的徒弟,那麼高貴的師父,我作為徒弟,不可以再低賤下去了。」
綺珊抓著我的手,「娘娘,您一定會沒事的。」
「放心吧,我這樣的人,閻王也會覺得麻煩,每次黑白無常到了床前,我又把他們打發走了,這麼討厭的人,森羅殿裡也不會收我。」
綺珊笑中帶淚,「娘娘,都什麼時候了,您還開玩笑。」
我突然想起從前洛寒桐說我的話,越是性命攸關的時候,嘴上卻越是雲淡風輕沒個正經的,看來還真是被他說對了。
我看著綺珊,輕輕地說:「洛寒桐現在已經有些偏執了,他本就是個莫測之人,誰也不知道下一刻他會做什麼,所以今天晚上,無論如何你都要離開王宮,以免夜長夢多。」
綺珊流著淚,想要說話,我又攔在她前面,聲音弱的幾乎只有我自己才能聽清楚,「別和我爭,聽話。」
綺珊朦朧著淚眼,終究還是點頭了。
天色暗下來,洛寒桐又走進了我的房間,綺珊對他施了一禮便出去了,我看著她的背影,突然覺得無比舒暢,好像自己也得到了自由一樣。
洛寒桐坐在我的身邊附身看我,輕輕地問:「好些了嗎?」
我當做沒聽見他的話,半瞇著眼睛繼續看著棚頂發呆。
洛寒桐歎了口氣,起身寬去外衣躺到我身邊,伸出長臂環住我,低低的聲音在我耳邊說:「我們已經很久沒有說過真心話了吧?」
我依舊不理他,他自嘲的笑笑,「不是很久,是從一開始。」
我也輕輕的開口,「多謝陛下提點,讓小女子知道這世間竟有如此多的陰謀。」
「那些陰謀,我從來都不想用在你的身上,可你偏偏總是身在局中,你可知道,每次對你下手的時候,我心裡都在痛。」
「多謝陛下抬愛。」
「柒月……」
我不知道洛寒桐怎麼了,是不是殺人太多了,突然想悔悟一下自己的罪孽,把我當成了香堂裡的木魚……
他繼續說著話,「雖然我總是在騙你,可是我對你的心意是真的,我對你的心疼,對你的寵愛,就連現在都還在對你不捨,都是發自內心的……」
「陛下,你若是有這麼多甜言蜜語,不如去說給那幾位空寂的嬪妃聽,我想她們比我更願意相信您的真心。」
「柒月!」
「陛下,小女子身上還帶著劇毒,您若是暫時還不想殺我,就早點睡吧,我真的沒有力氣聽這些東西。」
他沉靜了許久,終究還是說:「好。」然後他放開手,安安靜靜的躺在我的身邊。
我已經沒有力氣去顧及身邊這個人到底是不是我的仇人,劇烈的疼痛疼得我死去活來,迷迷糊糊似睡非睡的過了一夜,醒來時,正對上一雙漆黑漂亮的眼睛。
他的眼睛真的很漂亮,直到現在,我依然無法否認他是個俊俏的男人,可惜,他有的只是一副皮囊而已。
「柒月,你寧願這樣折磨自己,也不願意求我嗎?」
我這才發現自己的枕頭已經被汗水浸濕了,勉強苦笑一下,看看洛寒桐,「求你……」
他眸中的星光亮了一下,剛要說話,我又繼續說:「求你殺了我。」
我眼睜睜的看著他眼中漂亮的光又暗了下去,對他露出一個嘲諷的笑,「堂堂錫戎君主,居然要靠女人的一句話來撐著自己心裡那點東西,不覺得可憐嗎?」
洛寒桐沒有說話,眼睛垂了下去不再看我,然後慢慢的起身,更衣,出門。
過了一會兒,有人輕著腳步進來,在我榻前施禮,「娘娘,您要不要起床梳妝?」
我看著眼前的女孩,覺得臉生,便問她:「綺珊呢?」
「娘娘恕罪,綺珊姐姐昨晚還好好的,晨起時就不知道去哪兒了,奴婢尋了半天也不見她,於是便自己過來侍奉娘娘,等綺珊姐姐回來,奴婢一定讓她過來謝罪。」
不見了,真的不見了,她終於不見了,太好了。
小宮女看著我臉上莫名其妙的笑容,可能覺得奇怪,小心翼翼的問:「娘娘,您沒事吧?」
「無妨,幫我梳洗一下吧,流了太多汗,覺得黏膩……」
「是。」
晨起的陽光透過薄霧,再透過寢殿裡半開半掩的窗,朦朧清暖。不知道綺珊現在是不是已經遠離了這座王宮,能夠站在這樣美麗的陽光下笑一笑呢?
我半靠在桌邊,侍女幫我把濕成一坨坨的頭髮打開,小心的梳洗著,我看著窗外的天,問她:「今天是初幾了?」
「回娘娘,今天是三十,明天便是六月初一了。」
「六月初一……」
初二便是約定好的日子了吧,洛寒桐究竟知道多少,朵大人逃到什麼地方了,洛寒桐已經對洛東亭下手了嗎?羌遙還活著的消息他究竟知不知道……
他們,還能打進來嗎?
會不會早已經被洛寒桐的人在暗地裡處理掉了呢?
這樣想著,一眨眼,便是初二了。
一大早,我便醒過來,側耳聽著外面的動靜,風平浪靜,安靜得好像這世上只有我一個人一樣。
我對自己苦笑一下,怎麼可能呢?洛寒桐早就發現了我們的陰謀,朵大人僥倖逃了而已,哪有膽子再回來,那洛東亭看起來只不過是個文弱書生,又怎麼會真的撐起如此大局?
季柒月,事到如今,你還在做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