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書說到張保慶和二鼻子、菜瓜兄妹這三個人,在天坑大宅之中尋找馬殿臣的財寶,行至大宅盡頭發現了馬匪挖金脈的大洞,只是洞道深不見底,不知其中有何鬼怪。至於說他們三個人為什麼首先想到蜈蚣而不是別的東西,那也不奇怪,因為之前看見大門上畫了蜈蚣門神,免不了先入為主。想來當時的馬殿臣已是稱雄東北的金王,既然被逼得躲入天坑,為何仍繼續挖金洞?躲在這麼個不見天日的地方,金子再多又有何用?人的貪念真是無盡無止,金子越多越不嫌多,結果引出了地底的大蜈蚣。
張保慶和二鼻子仔細想了想,又覺得不對,只在堂屋死了一個土頭陀,別處卻沒有任何爭鬥或逃命留下的痕跡,如果洞中真出來一條蜈蚣,大到能把所有人都吃下去,馬匪們個個有槍,又皆為亡命之徒,到得生死關頭,絕不可能束手待斃。再說,這世上也不會有如此之大的蜈蚣,長白山最大的蜈蚣不過一尺多長,那就已經了不得了,可以吃人的蜈蚣得有多大?何況還是把所有人都吃進肚子裡。如若說危險在洞道深處也不通,住在大宅中的人,可不光是馬殿臣和他的手下,還有妻兒老小一大家子人,即使洞道中發生了意外,待在外邊的人也不至於全跟進去送死,身子底下有兩條腿,發生了這麼大的變故,不會跑嗎?
二鼻子發財心切,滿腦子都是金子,執意要進去找金王的財寶或金脈,哪怕沒有狗頭金,隨便撿到點兒金渣子、金粒子,那也夠他這輩子吃香喝辣的,再不用忍饑受凍到老林子裡打獵了。打獵是四大窮之一,有錢誰幹這個?又苦又累還有危險,一年分四季,季季不好過:春天貓冬的野獸剛出來溜躂,身上皮包骨頭,打到了也沒幾兩肉;夏天林子裡的各種毒蟲小咬足以要了人命;秋天百獸膘肥體健,這山跑那山蹽,打獵的腿都追細了也不見得有多少進項;冬天的苦更別提了,天寒地凍,進山打獵如同刀尖舔血,也是把腦袋拴在褲腰帶上,死在這林海雪原中的獵人可不在少數。他二鼻子做夢也想過幾天游手好閒的日子,吃喝不愁,自由自在,想要什麼就有什麼,那該多好。這次因禍得福發了橫財,好日子可就近在眼前了,因此想都沒想,拽上菜瓜一馬當先鑽進了洞口。
張保慶站在洞口跟前,只覺得陰氣逼人,全身寒毛都豎起來了,後脖頸子一陣陣地冒涼氣,就好像面對張開大口吃人的妖魔,不由自主地發怵。可他又想起那麼句話,「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別因為一時膽怯不前,錯過了馬匪的財寶,等他二鼻子撿到狗頭金髮了橫財,自己還不把腸子悔青了?一想到此處,張保慶也來不及再猶豫了,當即橫下心,低頭鑽進了洞道,是死是活聽天由命罷了。
三個人手持火把鑽進去,卻見眼前並非是一條挖金的洞道,行出十幾步,洞道走勢豁然開闊,深處似乎是一個人為開鑿的洞穴,火把的光亮照不到盡頭。洞口兩邊分別擺了一個大缸,得有半人來高。對於二鼻子兄妹和張保慶來說,瓦缸不是出奇的東西,屯子裡積酸菜也用這樣的大缸,缸沿上用麻繩箍住,一個挨一個掛了一圈狍子皮水囊。
二鼻子圍著大缸轉了一圈,撓頭道:「想不到這地方還有兩缸酸菜,這可不愁了,咱先填填肚子!」說話間上去掀缸蓋。
菜瓜攔住二鼻子說:「可別瞎整,馬匪咋會在金洞裡放兩缸酸菜?即便是酸菜,放了好幾十年了,那還不把人吃死啊?」
張保慶說:「讓我看這裡邊也不可能是酸菜,除非馬匪比二鼻子還饞,吃酸菜都等不及回屋,非得在這金洞裡吃。」
二鼻子被張保慶搶白了一通,意識到自己的話站不住腳,嘴上卻不肯服輸:「啥都跟你親眼看見了似的,你咋知道不是酸菜?不是酸菜這缸裡頭還能是啥?」
張保慶也是胡猜,多半是馬匪把人大卸八塊放在缸裡醃上,膽敢從洞中盜金的都是這個下場。
兩個人誰也說服不了誰,都覺得自己說的對,決定打開缸蓋一探究竟,瞧瞧裡邊到底裝了什麼東西,合力將缸蓋揭去,「光當當」一聲大蓋子掉到地下,與此同時一陣嗆人的酸味瀰漫開來,濃重的味道直衝腦門子。
哥兒倆摀住鼻子,抻長了脖子借火光觀瞧,缸裡晃晃蕩蕩半下子黑水,既不是死人也不是酸菜,分明是半罈子老陳醋,再揭開另一個缸蓋,裡面也是多半缸老醋。菜瓜也好奇地湊上前來,三個人大眼瞪小眼看了半天,好似丈二的和尚——摸不著頭腦,想破了腦袋也想不明白,馬匪挖出的金洞中為何會擺放兩缸老醋?
二鼻子一邊吸溜著鼻涕一邊說:「相傳馬殿臣是山東人,原來山東的也這麼能吃醋!」
張保慶也挺納悶兒,沒準馬殿臣就喜歡拿大蔥蘸醋吃,這馬匪的口味都不好說,可也不至於把醋放在金洞之中,出去再喝不成嗎?轉念一想,如今他們仨沒糧沒水,真要是有兩口醋喝,說不定關鍵時刻可以救命。醋這東西和酒一樣,沒個壞,只要保存得當,年頭越久越醇厚,隨即抄起缸沿上的狍子皮水囊,一人一個灌滿了帶在身邊,繼而進入前方的洞穴。天坑大宅下的洞穴,約有半個足球場大,洞壁平整異常,挖金的坑道貫穿而過,壓低火把往下一照,洞道裡是一節節向下的石階,黑咕隆咚不知還有多深,陣陣陰風撲面而來,吹得火把上的火頭亂跳,忽明忽暗煞是詭異。三個人不敢大意,繞洞穴中轉了一圈,發現周圍鑿有壁龕,內嵌七級浮屠。整個洞穴總共九個壁龕,九座寶塔。
張保慶暗暗稱奇,馬匪大宅下的洞穴中居然有九座寶塔,難不成把這兒當成了佛堂?他用袖子抹去其中一座塔上的積灰,頓覺金光耀眼,閃目觀瞧,寶塔乃金磚所砌。當年的關外迷信之俗甚多,相傳金子多了會跑,造成寶塔可以鎮住。九座七層寶塔,皆為一丈多高,從塔底到塔尖全是金的,讓火把的光亮一照,好不動人眼目。三人恍然大悟,馬殿臣號稱關外金王,他的天坑大宅中卻沒有半點兒金子,原來造了九座金塔埋在此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