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珍珠斜覷頸中利刃,道:"將軍要取本王妃性命,本王妃也不吝惜區區賤命,將軍要拿只管拿去就是。我只深信將軍在刺死我之際,我亦能以畢生餘力,同時將你重創。行宮守衛森嚴,你重傷在身,決無可能全身而退。你無論被生擒或死於侍衛刀下,只要見著你的形貌,必知你是何人,必知是何人殺死本王妃。你的計劃全然落空,陛下和廣平王更會同仇敵愾。"
詹可明炯炯雙目死盯沈珍珠,半晌不作聲。若此事因他之失誤功敗垂成,他必成回紇罪人。而方才沈珍珠有意分散其精力,使其雙手無以三顧,才可以劍刺入他腹臍,但分明可刺入更深以重創他,卻未有這般做,正是為彼此留下生機。詹可明何等聰明之人,沈珍珠這般用心,他只要微作思慮,豈能不知。
沈珍珠冒險一擊,勝算加大,說道:"如何?還請將軍先棄兵刃?"
詹可明怒道:"就算今日詹可明棋差一著,但現時與王妃勢均力敵,該當同時棄下刀刃,為何要我當先?"
沈珍珠嘖嘖低笑,道:"將軍智謀過人,怎的這層沒有想透?若是同時棄下刀刃,將軍一身武藝,再反身制我,本妃豈不再入死路?惟今之計,只有委屈將軍先棄兵刃,否則,本妃寧可與將軍同歸於盡,也不孚鎮國夫人之名。"
詹可明冷笑:"好個鎮國夫人,詹可明佩服得緊,本是我要殺你,如何倒反被你制!"
原是勝券在握,只為一時之失,反由主動變為被動,反受掣肘,這放諸任何人身上,只怕都是不忿惱火之致。
沈珍珠聽言不答,只笑看他。既無法在殺死沈珍珠後安全逃出行宮,先棄兵刃,是詹可明惟一可選之路。一來雖然詹可明棄兵刃後,沈珍珠可乘隙重傷詹可明或大呼侍衛,但詹可明雖失兵刃,亦有餘力反手一掌,將她斃於掌下,沈珍珠必不會以自己性命作此無謂之事,詹可明方能全身而退。二來詹可明本不宜在殿中拖延時間過久,否則被殿外侍衛發覺,後果堪憂,他須得速下決斷。
詹可明長吸口氣,鬆手放下沈珍珠被扣右腕,緩緩將面罩重新覆上 ,道:"如此,詹可明與王妃後會有期!"
說話間,右腕一收,那柄彎刀已離沈珍珠脖頸,沈珍珠心頭微微一鬆,因失血而起的暈眩之感接踵而至,勉力支持,強笑道:"將軍可否將刀借我一觀?"詹可明雖然惱火,也知若將手中彎刀擲於地上,必有響動,驚擾殿外侍衛,深皺眉頭,將彎刀遞向沈珍珠--
"轟--"
驚天巨響聲中,殿門由中而破,燭火撲哧撲哧明滅不定,一剎光影,挾著那凌厲清峭劍氣,如魅般朝詹可明襲來。
詹可明之刀已將入沈珍珠之手,當此之際,不由不驚,隨手提刃,"鐺"的一下,堪堪擋住來襲一劍。
劍光飛濺,殿外亂聲四起。
沈珍珠在這一劍一擋中,早看清來人的面目,不覺放下心,手上一鬆,軟軟的朝後退了幾步,跌坐到地上。
風生衣劍招式式迫人,詹可明一把拔出腹臍處小劍,屏住呼吸,見招拆招,仍是被逼得步步後退。混亂中,沈珍珠感覺有人將她扶起,聽到嚴明在旁急急問道:"王妃可有受傷?!"
那邊廂,風生衣劍法造詣近年更加精進,無一招不是險極妙極,詹可明抵擋中盤旋疾退,頃刻間已退至殿角邊緣。
風生衣冷笑一聲,姿態瀟灑自如,劍身"嗡嗡"發震,一忽裡刺出十餘劍,劍劍不離詹可明胸前要害。忽的,大呼一聲"著!"兵刃交響如流泉濺珠,詹可明彎刀把握不住,脫手甩出,嗆然墜地。
眼見面前之人手到擒來,風生衣忽聽得身後"撲通撲通"倒地之聲不絕於耳,轉眸看去:十步開外,一人灰衣蒙面,身形高大,大步提刀,往殿中逼近。
早有侍衛上前阻擋,那人目不斜視,左右揮刀,寒光四射,轉瞬間倒下一片侍衛。
嚴明見勢不妙,斜插裡從中相擋,提劍朝那人砍去,那人頭也不回,足步錯向,身軀半側,單掌後翻,反削而出,"彭"的悶響,嚴明腳步浮動,被他掌勁擊得氣血翻湧,晃退數步始拿樁站穩。
風生衣只恐那人為殺沈珍珠而來,迫得饒過詹可明,來人是誰,心中已猜到幾分,更是不敢輕敵,出手便是本門極精妙的一式劍法,立定游鬥拖延時間之主意。
誰想,那人竟是不與他相鬥。眼瞅那一劍刺來,他右肩往下一沉,卻如用尺量好一般,避過這雷霆萬鈞一劍,身形飄忽若風,一掠於風生衣面前而過,手臂一繞,已將詹可明胳膊挾住,沉聲道:"走!"
風生衣哪裡肯讓他們這般輕易逃走,運劍如風,同時再度襲來,卻見那人手心驀的一揚,一道銳利之光劃破夜色,合著疾嘯之聲,直往沈珍珠所在。
風生衣大驚,和身撲去,然已經不及,眼見著那"暗器"已近沈珍珠面門,他喚了聲"王妃",全身冷汗沁透,卻聽得"叮鐺"一響,那暗器竟是在此關鍵之時,勁力剛巧已盡,墜到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