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這樣的話,紅顏只有一個念頭,緊張地問皇后:「寶珍姑姑會不會告訴嘉嬪?娘娘,這可是了不得的事。」
皇后卻轉過身,仔仔細細地看著紅顏,問道:「對你來說,眼下什麼最重要?」
紅顏不假思索:「奴婢要一心一意伺候您。」
皇后莞爾,眼中有幾分欣慰:「那皇嗣阿哥呢,你不為我操心?」
紅顏很坦白:「奴婢操心不來,只知道要先照顧好您,奴婢知道……」她頓了頓,怯然道,「您不喜歡提孩子。」
「是啊,我不喜歡提。永璉已逝,我只有兩條路走,一則悲傷過度與他一道去了,再一則,便是好好活下去。」皇后神情淒楚,滿載了五歲至今二十幾年的無奈和壓抑,可卻字字堅定,「紅顏,我想為自己好好活一遭,不去想什麼家族不去想什麼皇嗣,哪怕一天兩天也好。」
紅顏眉頭緊蹙,努力用心思考皇后的話語,終是問道:「娘娘故意留寶珍姑姑,就是想讓她傳出去嗎,故意的嗎?」
皇后頷首:「傳出去才好,真真假假也沒人敢來向我求證,太后那兒若知道了,為了皇嗣著想,她就會退而求其次為皇帝物色合適的妃嬪誕育子嗣,就不會再盯著我纏著我了。反正,我本來也不可能再生。」
這番話,卻引得紅顏指天發誓:「奴婢絕對不會對人透露半句娘娘的事,哪怕有一天娘娘拋棄奴婢,倘若違背誓言,天打五……」
皇后卻堵住了她的嘴,搖了搖頭:「我不做見不得人的事,又何來不能說的話,我只想往後的日子都坦坦蕩蕩,永璉在天上看著我呢。」
話音甫落,千雅在門外求見,進門後道:「吳總管才走不久,又派人來,說皇上要紅顏到養心殿說話。」
紅顏怔怔地望著皇后,皇后竟是笑:「你才賭咒,瞧瞧,事兒就上門了。所以啊,話不能亂說。」
「娘娘,奴婢該怎麼說?」紅顏糊塗了。
皇后示意千雅上前為她拆去頭面鈿子,淡然地應著紅顏:「你看到什麼便說什麼,如今這樣,總好過之前背地裡問寶珍,去吧,沒什麼不能說的。」
正是沒什麼不能說,紅顏才糾結,倘或叮囑幾句,她還知道如何小心,天曉得這些話今天能說,明天還能不能說?揣摩主子的心思,揣摩皇帝的息怒,她才明白寶珍也不容易,更感慨她辛苦十幾年,如今落得這般田地。
養心殿紅顏來過,只是每回跟著皇后,低頭垂腦地站在門外等,從未真正仔細看一眼,今日獨自來,更是不敢胡亂瞟,溫順地跟著小太監一路進門,卻聽那邊說:「叫她等一等,皇上正見張廷玉大人。」
等待的時間極其漫長,養心殿裡總有人來來往往,捧著成堆的書籍奏章,茶水也比別處慇勤,想必皇帝與大臣商議國事,說話多容易口渴。只是再多的人往來,也聽不見凌亂匆忙的腳步聲,一切都那麼莊重肅穆。
她垂著腦袋,看到有大臣的官服衣擺從眼前晃過,才走遠便有人喊:「紅顏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