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4 坐胎藥

  參天大樹?可一直以來,皇后自認是紅顏依靠的大樹,所以她終有一天會取代自己?

  這樣的念頭纏上心間,皇后猛地一驚,她不能被太后的話帶著走,她最需要一個值得信任的人在身邊操心所有事的時候,是紅顏任勞任怨地守著她。她是弘歷心尖上的人,都說納妾納色,小妾只要貌美如花只要會哄著男人不就好了,可紅顏卻心甘情願地在身為正室的自己身邊默默付出,甚至受盡委屈也絕不吭聲。

  所以,她還是想借此有一天能取代自己?皇后心中又是一驚,她怎麼又把心思繞回來了,她怎麼能這樣冤屈了紅顏。

  太后似乎是看出兒媳婦心中在動搖,當初她把掏心窩子的話都對皇后說了,她也知道這世上有好人,可當好人有一天變成壞人,且是強大的壞人,難道他們要坐以待斃嗎?

  養虎為患的悲劇不能在弘歷和安頤的身上發生,魏紅顏即便現在千般好,又怎知道她將來不會變惡。年羹堯當年不過是匍匐在先帝腳下的奴才,為了扶持先帝登上皇位,何嘗不是賭上性命的忠誠,可結果怎麼樣?

  「安頤,額娘不會害你,也不會害魏紅顏,她若能一輩子安安心心在你身邊,永遠忠誠於你,自然是好事。」太后道,「額娘只是希望她不要滋長出野心,你看純貴妃為何在之前鬧出那麼多事,那些是是非非真真假假,你和弘歷心中都明白,而她會變了心,不正是因為她膝下有了兩個兒子?有了兒子心思不一樣,額娘自己深有體會,也都告訴你了是不是?所幸的是,純貴妃不得寵,嘉妃、愉妃都不得寵,她們在皇帝面前吃不開了,就是生得再多也無濟於事。但魏紅顏得寵,她更彷彿不單單是得寵那麼簡單。」

  皇后始終一句話都沒說,可她眼中糾結的神情,早已出賣了自己。

  「安頤,你不願防備,額娘不怪你,但你也不要阻攔額娘可好?」皇太后似乎明白無法拉攏兒媳婦與她一道做什麼,但希望能說服她只是旁觀不插手。畢竟已經發生了一些事,而皇后每一次都沒能出手護著紅顏,但她和弘歷之間必然有默契要為皇帝保護紅顏,也就意味著將來皇后不能坐視不理,她需要給皇帝一個交代,那對太后來說,便是礙手礙腳。

  皇后心情沉重,壓著聲音問婆婆:「皇額娘,這是要做什麼?」

  太后依舊還是那個心思:「不能讓她有孩子,她有了孩子,絕不會再對你毫不保留地忠誠,皇帝把小公主抱給她養,不正是對她的子嗣有所期待?」

  皇后垂下眼簾,她明白太后要做些什麼,但太后其實很聰明,她本來大可不必告訴自己,她悄悄地去做便是了。她看似要讓自己身處是非之外,未必不是希望有一天出了什麼事,弘歷怒不可遏母子相悖的時候,自己能從中調諧,能為她說幾句話。

  「安頤,你大大方方地去與弘歷說,要為魏紅顏調養身體,讓太醫為她開坐胎藥。」皇太后道,「她忙了那麼久,身體一定累壞了。」

  皇后皺眉:「額娘還是要讓兒臣做什麼?」

  太后搖頭道:「你什麼也不必做,額娘自會讓人安排。」

  「可若出了事,皇上豈不是要誤會兒臣?」皇后心裡咚咚擂鼓,婆婆到底還是要把她拖下水嗎?

  「弘歷會疑你嗎,你會傻到大大方方地去害魏紅顏嗎?」太后心中有底,拉過兒媳婦的手說,「交給額娘吧。」

  看著皇太后平素慈善溫柔的眼中,露出可怕的殺氣,皇后心裡顫了又顫。她想到婆婆當日對她掏心掏肺說的話,想到她曾經那樣虎視眈眈先皇后的一切,如今想來,能為先帝生下三子一女的年貴妃,沒有一個孩子長大成人,年貴妃自己更是早早香消玉殞,難道婆婆不止防著先皇后再有子嗣,為了弘歷或是說為了太后自己,連別人和別人的孩子也容不得?

  是啊,反正先帝爺不喜歡她,她做什麼都不必有負擔和愧疚,太后如此忌憚自己之外後宮所有的女人,不正因為她是踏著一條血路走到今天?所有人眼中,那個甘心躲在孝敬憲皇后光芒底下的熹貴妃,實則擁有最強大的野心,所以她才會認定躲在自己光芒下的魏紅顏,會有同樣的心思。

  太后拍了拍兒媳婦的手背道:「安頤,你一心一意照顧永琮,把他撫養長大,讓他成為弘歷最驕傲的兒子,讓愛新覺羅一代一代傳下去。我們娘兒倆,就功德圓滿了。」

  皇后卻哆嗦了一下,再問了一遍:「皇額娘,您真的要那樣做嗎?」

  太后笑而不語,彷彿已看透兒媳婦的心思,而皇后也再問不出什麼了。

  以她富察安頤的個性,若是容不得的事,根本不需要這樣一遍遍地問太后,她甚至可以搬出弘歷來阻止太后做出如此殘忍的事,可她卻反覆向太后確認,與其說是問太后是否真的要這麼做,不如說是在問她自己是否要出手阻攔。而她如此動搖並猶豫不決,亦是明白自己心底,對紅顏有了防備。

  那天夜裡,弘歷宿在長春仙館,皇后終於出了月子,他自然要來陪伴,夫妻倆逗著永琮好不快活。守著孩子,自然容易提起那些事,皇后猶豫了一整天,卻在見皇帝抱著小阿哥說:「永琮啊,皇阿瑪明日帶小姐姐來看你可好?」的那一刻,終於定下了心。

  皇后道:「我有件事想和你商量,是關於紅顏的。」

  弘歷怎知婆媳的心思,平常地應著:「紅顏怎麼了?」

  皇后便提起紅顏的身體,提起她恩寵不斷卻毫無所出,更說到小公主養在她膝下,若是紅顏再能有所晉封,對小公主的將來也有好處,零零種種列出許多的好,要為紅顏請太醫調理,讓她暫時放下手頭的事靜心安養。

  然而早在紅顏隨壽祺太妃去瀛台前,她就曾央求皇帝不要讓皇后再派太醫盯著她,可那時候皇后是真心盼著紅顏能有一男半女,到如今皇帝可能還是如此認為,可皇后的用意已經變了。

  「朕自然沒話說,你這樣為她著想,是她的福氣。」弘歷道,「但紅顏不喜歡吃藥,也不喜歡被太醫天天盯著,不如你與她去說,就別叫朕給她壓力了。」

  皇后聽著這樣的話,卻反而更堅定了心,道:「我去說才是真正的尷尬,好像我需要她的時候,就把她放在身邊隨便差遣,不需要的時候就要找個借口丟開。」

  弘歷將永琮輕輕放入搖籃,看著嬌兒如此可愛,彷彿看到皇室江山未來的希望,想到紅顏將來的孩子能輔助永琮共同扛起這江山,一時更有了期待,終於答應:「那就朕來說,好歹這個夏天讓她歇一歇。」

  皇后鬆了口氣,可心反而更沉重,敷衍地笑著:「指不定來年春天,永琮就要做哥哥了。」

  皇帝扶著搖籃笑道:「永琮將來有兄弟扶持,是好事。」

  弘歷這一抹笑容裡的期待,讓皇后背過了身子去,她到底是怎麼了,皇帝在乎魏紅顏又不是今天才有的事,怎麼這幾年已經放下的心結,又緊緊地纏在她心裡了,她有了兒子,怎麼反而不滿足了?

  這件事只等小阿哥的滿月喜過去後,皇帝才對紅顏提起,紅顏乍一聽心裡難免奇怪,但如今皇后有了小阿哥,她對自己能否有一男半女更有了期待,可是突然這麼明著讓她回來安養準備生孩子,做得天下人皆知,紅顏反而覺得尷尬且心裡有負擔。

  她毫不保留地告訴皇帝自己的想法,說她不僅不喜歡吃藥,更不喜歡之後的日子被人指指點點,往後的日子,她會不明白終究是自己期待,還是成了別人眼中的笑話,這樣的心情下,如何能生得出孩子來。

  皇帝當然比任何人都心疼紅顏,她不願意做的事從不勉強,但提起紅顏的身體,想到凝春堂裡她不知道被灌下了什麼,同樣梗在皇帝心中。

  弘歷直白地說:「之前皇額娘到底讓你吃下了什麼,朕心裡也不踏實,眨眼就要一年了,你真的不擔心嗎?不如趁這個機會,好生調養一番,即便不吃藥,你也休息休息,皇后有孕以來,實在覺得你比朕還操心勞累。」

  兩人心平氣和地商議了幾次,紅顏甚至與如茵也說了這件事,如茵怎麼能想到那些惡毒的事情,自然支持紅顏安養身體。當所有人都支持,而紅顏自己也有所期待,她終於答應了皇帝的心意,六月初時,紅顏主動向皇后請辭,想暫且放下六宮的事。

  太后讓兒媳婦向兒子開口,而皇后請丈夫去對紅顏說,這件事轉了幾道手,在紅顏面前就單純地成了皇帝的心意,她怎麼會想到往後一層一層有著那麼多的心思。

  自從去年七月後,紅顏的身體一直是何太醫在料理,這幾天他正好不在園子裡,因皇后那裡也熬著補身體的藥,所以紅顏的坐胎藥也每日從長春仙館送來,紅顏連著喝了幾天,已經心生厭倦。

《乾隆後宮之令妃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