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喬腿上還是被老二掙扎時抓了一道。歐陽綺帶著南喬去酒仙橋的將台醫院打狂犬疫苗。
兩人在哪裡等著醫生叫號的時候,歐陽綺說:「南喬,你好像認識了那個時樾之後就一直在掛綵。」
南喬仔細回想,想到在luciddream被人灌酒,地下車庫遇到鬥毆被刀子刮到,然後現在被時樾的狗給抓了——歐陽綺說得確實很有道理,她竟然無話可說。
「你知道麼,那個時樾,我打聽過,早些年有案底的。」
南喬有那樣的父親和兄姐,又在國外呆了八年,雖然自己沒有親身經歷過什麼大風大浪,見卻見過了不少。聽見歐陽綺說到「案底」這兩個字,倒也是不驚不乍。
「說來聽聽。」
歐陽綺斜了南喬一眼:「我記得你以前從來不愛聽這種八卦。」
「閒著也是閒著。」
「不是吧——」歐陽綺怪怪的音調,故意把尾音拉得長長的。
南喬淡淡地瞥向歐陽綺:「你想聽到什麼?」
歐陽綺攔腰抱住南喬,一雙漂亮的眼睛媚媚的,晃晃的:「你說呢?」
南喬說:「我對他有點意思,你說吧。」
歐陽綺雙手一拍:「我就知道!」她笑瞇瞇地對南喬說,「那你就要做好心理準備了,這男人背景有點複雜。我也是道聽途說,不一定當得了真。說到底,也就想讓你少走點彎路。」
南喬有歐陽綺這個交心的朋友,最重要的就是兩個人能彼此理解。
歐陽綺也是個挺不一般的姑娘,可能是父母離異兩頭不靠的緣故,她為人處事離經叛道得很。南喬覺得和她在一塊兒舒服,就是因為歐陽綺不會拿傳統的價值觀念來強加於她。
她尊重歐陽綺的一切,同樣的,歐陽綺也不會由著自己的喜好褒貶她的選擇。
歐陽綺說:「時樾這個人呢,出身我沒查到,總之是二十歲上父親去世了,欠了一屁股高利貸,在中關村打工還債。」
南喬疑道:「二十歲不應該還在讀書?」
歐陽綺道:「別打斷。你覺得讀過大學的能做混子麼?」
南喬微微皺眉:「我看他投資即刻,總覺得沒那麼簡單。」
歐陽綺沒好氣道:「人聰明和受多少教育沒有必然聯繫好麼?」
南喬服氣。
歐陽綺卻唉了一聲,看看南喬:「時樾比你大三四歲的樣子,二十歲家裡出事的時候,你剛好去德國讀書吧?對比一下,是不是覺得天差地別?」
南喬沉默了下,說:「天差地別是有,但沒有高低貴賤。」
歐陽綺點點頭,說:「不過命這個事不好說。後來他遇上了貴人,給貴人賣過命,案底就是那時候留下來的。不過這個貴人面子很大,他也沒進去幾天。出來之後,就得了貴人的賞識,不但幫他把債都還了,還給了他不小的生意去打理。」
「時樾這個人挺有生意頭腦,那時候賺了不少錢。不過他有了自己的本金之後,就想洗白自己,從那個貴人手裡獨立出來。總之中間不知道發生了些什麼,那個貴人最後還是把他放出來了。所以你看到他現在,拿著一大筆錢到處做投資,清醒夢境就是他投的,老闆卻浩是他還在中關村混的時候的哥們兒。」
南喬聽完,說道:「這也就是個草根成長史吧,沒什麼特別。」
歐陽綺古怪地看了她一眼,說:「那個貴人是個女的。」
南喬不解:「所以?」
歐陽綺搖搖頭,恨鐵不成鋼地說:「你啊,是蠢還是純呢?非要我說得那麼直白嗎?你自己好好想想吧,時樾這長相,這身板,光靠臉吃飯都能吃幾輩子了!」
南喬望著歐陽綺,沉默著,一雙薄唇緊緊閉著。
「……今兒你口氣倒大了,蹬鼻子上臉兒不正眼看人了。他~媽~的不是?姐罩著你你敢這麼囂張?」
那晚上,清醒夢境下面的車庫裡,和時樾對峙的矮胖子如是說。
她早已不記得那矮胖子叫什麼名字,更不記得矮胖子提到的那個人叫什麼。然而這句話,她還記得清清楚楚。
歐陽綺卻以為南喬仍然沒有明白她的意思,乾脆也不遮遮掩掩了,在她耳邊毫不避諱地說:
「名義上是欣賞,說白了,就是包養。」
外科急診室裡人聲嘈雜,各種受了傷的人,包著紗布,捂著傷口。低低呻~吟的,哭爹喊娘的,模糊成一片。
南喬忽然覺得那一瞬,所有的聲音都異常的清晰。能分得清男女老幼,分得清一切痛苦來自何方。
南喬深吸了口氣,低聲問道:「誰說的?」
歐陽綺聳聳肩:「我朋友多唄。有一個和那貴人生意場上有往來,前些年有見到貴人帶著時樾出來談項目。他說時樾又能喝酒又會哄人,誰都看得出來貴人很喜歡他。」
南喬道:「你信麼?」
歐陽綺攤手道:「無論是真是假,那個貴人待他確實不一般。雖然現在他已經脫離貴人好些年了,道上人見他,還是讓著三分。你以為三里屯開酒吧的都很太平麼?清醒夢境能生意這麼好,穩穩當當的,除了時樾自己有手段之外,跟那個貴人脫不開關係。」
歐陽綺拿出手機來,搜了一個名字出來遞給她。
「自己看看吧,說不準你還認識。」
南喬看手機的時候,歐陽綺又道:「聽說時樾離開貴人之後,從來沒有過女伴。你覺得他這種人,身邊愁沒有女人投懷送抱麼?他不是找不到,是根本不敢找!」
歐陽綺說著,見南喬垂目對著手機好一會兒,不言語,臉上也看不出什麼表情。歐陽綺擔心南喬聽了這些心裡不舒服。於是問道:「想什麼呢?」
南喬突然關掉了手機瀏覽器,遞給歐陽綺,淡然道:「不問過去,但望前程。他過去犯過什麼事情,與我有何相干?」
聽她這麼說,歐陽綺方確信這才是她所認識的南喬。她格格笑道:「我不知道他過去和你有何相干,只知道今天早上他的狗抓了你,你接下來要打五針狂犬。」
南喬:「……」
南喬去公司上班,被狗抓傷和打狂犬疫苗這事兒就瞞不住,很快就傳到了常劍雄耳朵裡。
南喬在實驗室接到常劍雄的電話,聽得出來常劍雄相當的憤怒。
「也沒多大事。」南喬平靜地說,「鬧著玩的。」
「鬧著玩?放狼狗咬人然後說鬧著玩?」
「鬧著玩是我定義的。」南喬依舊平靜地解釋。
「南喬。」常劍雄鄭重地說,「你不能因為他是你的投資人,就這樣縱容著他。我早就說過,找他投資是一個錯誤。」
「我想我自己有判斷的能力。」
「你有……」常劍雄很想說,你若是有判斷的能力,怎麼會看上周然這麼一個狼心狗肺的傢伙?但這種話他知道不能直接說出口,於是道:「這樣吧,南喬,你這個投資人我也挺想認識認識,不如安排一個會面怎麼樣?」
「常劍雄——」南喬忽然警惕起來,「你不會又像上次那樣,把別人灌進醫院搶救吧?」
「不會。」常劍雄朗笑起來,「怎麼能對你的投資人這樣?咱們不是每週有團建麼?叫上他也出來玩玩吧,我來安排。」
南喬想不出什麼反駁的理由。
常劍雄動作很快,也不知動用了點什麼關係,把這一次團建的地點安排在了懷柔的一個軍事訓練基地,說是真人對戰遊戲,其實就相當於一次野戰演習。
即刻飛行除了溫笛和南喬之外全都是男性員工,之前本來就被常劍雄的一系列團建活動激發出了男人本性,這回一聽這個安排,更是一個個熱血沸騰,摩拳擦掌地恨不得要過去表現表現。
「常總,聽說要摸真木倉?」
「廢話。不摸真木倉去那裡幹嘛?」
「跟軍訓那樣打靶?」
「有點志氣行不?沒吃過豬肉總見過豬跑吧?《士兵突擊》看過沒?《火藍刀鋒》看過沒?就那種軍事演習,紅藍軍對戰,你們也行!」
「我靠我靠我靠!」
幾個程序猿高舉著雙手在辦公室裡高叫著跑開了。
「牛逼啦!」
溫笛看著常劍雄高高一個,在即刻飛行的辦公區裡享受著眾星捧月一般的待遇,嘖嘖著對南喬說:「農村包圍城市——你這個追求者也真是用心啊。你的員工全部淪陷了,你還要挺到什麼時候嘛。」
南喬淡淡瞥溫笛一眼:「你也要去。」
「what!」溫笛尖叫起來,「男人之間的遊戲,我去摻合啥啊!」
「團建團建,少了你就不叫團建。」南喬拍拍溫笛36e的驚人胸器,「去買個結實點的束胸,免得跑下垂了。」
「南喬!」溫笛嚷道:「我覺得你最近嘴有點賤!跟誰學的啊!」
傍晚依舊在朝陽公園試飛,測試,糾偏。秦時宇操縱著一個飛行器在gps信號干擾下返航,南喬聚精會神地監視著地面站上傳導過來的圖像和各項數據。
飛行器飛過附近的一棟住宅時,南喬面前的fpv(第一人稱主視角)視野裡突然出現了一個熟悉的影像。
他在看著她。
似笑非笑的,朝她眨了下眼睛。
南喬心中一跳,抬眼向那棟樓望去,果然——
時樾俯身靠在那個開放式陽台的欄杆上,看那姿勢,怡然自得。
南喬垂下眼,又將注意力集中回來。飛行器的自動返航系統不負眾望,幾次有驚無險的抖動之後,終於還是穩穩當當地回到了原點。
大家彼此相互拍著手慶祝又闖過一關,秦時宇嘻嘻笑道:「頭兒,和咱們去喝一杯吧!」
南喬淡淡道:「你們是嫌我出醜還不夠?」
上一次她在清醒夢境被灌醉的事,也不知道怎麼就傳開去了。這事情固然狼狽,然而即刻的員工知道南喬是這樣的人之後,一個個都在心裡暗暗讚歎老闆義氣。南喬素來沒什麼老闆的架子,員工們和她熟了,就時不時的和她逗樂。橫豎他們黑她,她也不甚在意。
秦時宇狡辯:「咱們都還沒跟頭兒喝過酒。」
南喬道:「什麼時候即刻真正成了,一定和你們喝個夠,不醉不歸。」
秦時宇和一眾人歡喜道:「頭兒,你說的!」
南喬點頭:「你們去吧,今天這頓記我工資裡頭,算我請。」
眾人歡天喜地,立馬拿出手機開始大眾點評,務必以米其林三星為標準。
南喬看著這幫豺狼,無語搖頭。
人都散去了,南喬思忖一番,拿出一張便利貼,在上面寫了幾個字,粘在了飛行器的腳上。
手起,如同大蜘蛛一般的飛行器直線拉升,越過數重障礙,穩穩當當向時樾飛去。
本月24日早8點,懷柔北斗軍事訓練基地,真人對戰戶外拓展,敬請蒞臨。
黃色的便利貼穩穩停在時樾面前,他觸手可得。
南喬漸漸皺起了眉頭——他時樾就是不伸手拿。
南喬想著他就算是看也看完了吧,於是操縱著飛行器飛走——
說時遲,那時快,時樾長臂一伸,抓著四軸飛行器的一隻腳,活生生地將它拉了下來。
他拎著還在嗡嗡轉著翅膀的飛行器,回了屋裡。
南喬就那樣呆站在了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