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王的面色更是驚愕,好半晌才恢復了常態,歎道:「沒想到你落了回水,人倒是通透了許多。」
我琢磨齊晟不可能滿世界宣揚我是借屍還魂的事情去,所以聽了也便只輕輕一哂,說道:「鬼門關裡轉一圈回來,就是塊石頭也得浸成水晶石了。」
趙王聽了又是一陣沉默,突然說道:「她口口聲聲愛得不是三哥的權勢,你說我除了不是太子,哪裡不如三哥?如果我與三哥的身份換一換,她還會如此麼?」
趙王這問題問的很有深度,我琢磨了半天也沒法給他一個確切的答覆,只能反問道:「你有沒有問過屎殼郎為嘛生下來就喜歡滾糞球?難道換成別的球不一樣滾麼?」
趙王一愣,隨即便又放聲大笑起來,笑著笑著,人竟然都仰倒在了地上,好半天都停不下來,喘息著笑道:「她說要專一的感情,我便遣散了所有的侍妾,她說愛情裡容不下一粒沙子,我便對身邊的侍女都不假顏色,我哄著她,敬著她,到頭來,她卻向別人要著一生一世一雙人。」
話到後面,趙王聲音已是有些哽咽,他用手背遮了眼,停了好半天才又問我道:「三嫂,你說天下怎麼還會有這樣的女人?她到底是怎麼想的?」
我無語,皺眉苦想半天,只得誠實答道:「我實在不太瞭解屎殼郎的生活。」
趙王又笑開了,一骨碌從地上爬起來,盯著我說道:「三嫂,我現在突然發現自己很喜歡你。」
我一驚,卻見趙王身後的門悄悄地開了,綠籬做賊一般從裡面探出頭來,手裡還舉著我那條斗篷,衝著趙王就撲了過來。
趙王這回沒提防,又因是蹲在了台階上,便一下子被綠籬撲倒了下去。
綠籬整個人都騎在了趙王身上,回頭衝著我興奮叫道:「娘娘,還打不打?」
我怔了,很是敬佩地仰望了綠籬片刻,一發狠捋了袖子就過去了,「打!交情是交情,打架是打架!綠籬,給我狠狠地揍!說嘛也得把宛江之仇報了回來!」
我與綠籬對著斗篷拳打腳踢,斗篷之下傳來趙王略有些悶的聲音:「三嫂,別打頭臉!一會兒還要回大殿呢!」
我心中惡氣更勝,衝著趙王又狠踹了幾腳,這才罷了手,拍拍手掌吩咐綠籬:「夠了,出氣了,咱們走!」
說完便拉了綠籬大步離去。
回到大殿,酒宴還在進行,我坐回到席位上,氣還沒喘勻實了,就聽身旁的「糞球」同志冷聲問道:「剛才哪裡去了?」
我稍一思量,轉頭低聲答道:「我報仇去了!」
齊晟面容微微一僵。
我便傾過身子湊近了他,在他耳邊低語道:「我一看見趙王就來氣,對自己媳婦也能下那狠手,真不是個東西。就這他剛才竟然還敢挑釁呢!我氣不過就帶著綠籬去打他悶棍了。」
說著衝著剛落席的趙王處抬了抬下巴,問齊晟:「哪!你看看,技術不錯吧?一點沒傷到他的頭臉。」
遠處的趙王看到我與齊晟看他,有些不明所以,忙用雙手端了酒杯高舉過頂,畢恭畢敬地向我倆遙敬了一杯。
我這次很是大度地衝他舉了舉杯,轉過頭與齊晟說話的時候就忍不住有些眉飛色舞:「瞧瞧,打服了吧!」
齊晟的臉色卻越來越黑。
我便暗自琢磨到底是哪句話又惹了他不痛快,還沒想出來,便聽得齊晟從牙縫裡擠出一句話來:「你是皇后!」
這一下心裡頓時有了數,什麼戲做太過了都不成,天真爛漫一個不成就成了裝瘋賣傻!
唉!這火候還真是難於把握!
我默了一默,立刻端莊了姿態,淡定答道:「臣妾知道了。」
許是我態度良好,齊晟雖沒說什麼,不過臉色卻是緩和了不少。我放下心來,開始把注意力放到殿中的諸人身上。
趙王那裡自不必說,這下變得十分地乖覺老實,每當我視線轉過去的時候,他都能及時地察覺到,然後很是恰當地表現一下仰慕愛戴之意。
茅廁君那裡也一如既往的淡定,不過,我知道他最近的日子並不好過,齊晟一直在找他的麻煩,總是給他些無足輕重的差事,然後又對他大肆訓斥。
換句話說,齊晟一直在雞蛋裡挑骨頭。
我無能為力,只能看著,然後等著齊晟收拾完了幾個兄弟,在轉回頭來收拾張家。我想茅廁君也很清楚,所以他也只能先熬著,盡量熬長一點時間,熬到齊晟有了兒子,熬到我們的結盟有了第三角來支撐。
我一想到這就覺得來氣,若不是因為趙王把江氏禍害的太慘了點,江氏這會子沒準也能懷上了,那才是真的皆大歡喜!
一想到這,我忍不住又去橫了趙王一眼,正好又對上了趙王的視線,他愣了一愣,然後表情很無辜。
我最受不得一個大男人做此等賣萌的勾當,側臉低聲交代綠籬:「下次見到趙王了,還給我可勁地揍他!」
齊晟忽然轉過了頭低聲問我:「怎麼了?」
我忙掩飾地搖了搖頭,回答:「沒事,就是喝的有點多了,頭暈。」
齊晟目光在我臉上停了片刻,輕輕地嗤笑了一聲。
我一聽他這動靜,就覺得這廝不知又看出我什麼破綻來了。我十分地討厭他這種冷嘲熱諷的態度,有話說話,有屁放氣,有事沒事地嗤笑兩聲,你這是想說話呢還是想放屁呢?
我肚中腹誹著,臉上卻不敢帶出絲毫不滿來,乾脆就裝沒聽見的。
又聽得齊晟叫我:「一起去給皇祖母和太后敬杯酒吧。」
他這要求提得不算過分,我沒絲毫拒絕的理由,所以只能端著酒杯站起身來,走向太皇太后林氏和太后那席,太后宋氏沒說什麼,只含笑地飲了酒,而太皇太后那裡卻是先扯著齊晟低語了幾句,然後又一把拽住了我,拉到身邊苦口婆心地囑咐:「芃芃啊,男人都是強驢子,得順著毛捋,最不該做的就是和自家男人賭氣。」
我有些尷尬,勉強點了點頭,林氏這才算鬆了手。
齊晟還在前面幾步遠的地方等著我,然後又伸手拉了我的手走回到席位上。這回,我不等他問便主動交代道:「太皇太后說了,你是屬順毛驢的,不能戧著毛捋。」
齊晟轉過頭看著我,也低聲說道:「皇祖母也和我說了……」
他話說一半就停了下來,我很好奇林氏會用什麼動物來形容我,於是眼巴巴地瞅著他,等著他把那下半句說完,。
許是我的神情太過認真了些,齊晟就輕輕地扯了扯嘴角,把嘴湊到了我耳朵邊上,這才呼著熱氣說道:「她說女人得用哄的,叫我快點給你個台階下,所以,我決定今天晚上便去你宮裡歇上一宿,也叫你在後宮之中有些臉面。」
仿若一個響雷從頭頂劈下,我一時傻了。
齊晟抽回了身子,漫不經心地喝著小酒,很是悠閒自在。
我卻只能筆直筆直地坐著,腦子裡亂作一團,心裡只想大喊:你這臉面還是都給了幽蘭殿的江氏去吧!我要這臉面沒用啊!
綠籬悄悄地出去了一趟又回來了,從我身後湊了過來,十分憂愁地對我說道:「娘娘,我剛才又去了望梅軒,斗篷不知道是誰拿走了,可別在落到有心人的手裡。」
我回過頭去,也十分憂愁地看著她:「綠籬,斗篷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皇上打算要夜宿咱們宮了。」
綠籬怔了一怔,臉上立刻若陽光般燦爛了!低聲歡呼道:「娘娘,老天開眼,您總算熬到這一天了!」
「是啊,大晚上的,老天爺不睡覺,竟然開眼了!」我喃喃自語道。
綠籬低頭思量了片刻,趕緊上前把我的酒杯給添滿了,語氣誠懇地勸道:「娘娘,外面冷,多喝幾杯暖一暖身子吧。」
我剛剛舉杯,還未飲下,就見身旁的齊晟身影隱隱晃了晃,手中的酒杯中撒出點點滴滴的酒水來。他轉過頭瞥了我一眼,神色竟頗有些不自在,看到我也在看他,劍眉一擰,乾脆就伸手過來奪下了我的酒杯,冷聲道:「沒有酒量,就不要逞能!」
我有些不太理解他的行徑,身後的綠籬卻是極其興奮,湊近了我耳邊得意說道:「娘娘,您看,皇上愛護您哪!」
話音剛落,齊晟那裡不知又想到了什麼,轉過身又把酒杯塞進了我手裡,說道:「算了,喜歡喝就喝個夠吧!」
我有些怔,愣愣地喝了那杯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