遺玉雙手撐地,一動也不動地跪在紅毯上,她就算再傻也知道脖子上此刻架著的是什麼東西了,眼睛看不見,只能豎著耳朵仔細聽著宴會上的動靜。
她之前已經聽到盧智聲音,也能猜到他這會兒大概同自己一樣被挾在別人劍下,正猶豫著是否出聲詢問,就聽一個陌生男人的聲音在高陽發話之後響起,四周氣氛就突然間變得冷硬起來。
「四、四哥。」高陽的這聲叫喚在此刻靜悄悄的宴席上顯得格外清晰,遺玉敏銳地察覺到她聲音中的微顫。
架在她脖子上的劍突然被收了回去,按在她肩膀上的手也飛快撤走,接著便是「噗通」幾下跪地的聲音,她僵硬了片刻便跪坐在地上,剛要伸手去摸發疼的膝蓋,便覺得一雙大手落在了肩上。
「大哥。」聞到熟悉的味道,遺玉險些又落下淚來。
「小玉別怕,已經沒事了,等會兒咱們就回家。」聽著盧智在耳邊的輕聲安慰,遺玉點了點頭,想要站起來,可是腿上稍微一動便是又疼又酸,盧智大概看出她此時不易輕動,便摸了摸她的頭在她耳邊又輕語幾句,接著伸手去解她眼上的黑紗。
遺玉吸著小鼻子,耳中聽見一陣緩緩靠近的腳步聲,似乎有人站在了她身邊,剛好擋去了遠處江面吹來的寒風。
「高陽,你真是愈發能耐了。」站在她身邊的人低沉的話語一出口,遺玉就辨出正是剛才那個陌生男人的聲音。
「參見魏王。」這齊吼吼的一聲猛然響起,遺玉被唬了一跳,這可比開宴時候給高陽喊的那句賀詞要整潔的多了。
「免禮。」
「四哥」遺玉腦袋後面的結打的太死,盧智解了半天方才鬆了口子,聽著剛才還盛氣凌人的高陽比兔子大不了多少的聲音,遺玉又使勁吸了兩下鼻子,四哥、魏王,這就是傳說中的四皇子李泰了,果然是厲害,聽高陽這動靜,整個地老鼠見了貓似的。
這個時代地李泰又是不同。母妃不再是國母長孫氏。反倒是一個去世好些年的妃子,同高陽一樣。是個沒娘地「可憐」孩子。
眼上的黑紗終於被一圈圈取了下來,遺玉剛睜開濕潤的眼睛。正對上台下一片通明的蓮燈。疼地趕緊又閉了回去,被蒙了這麼半天,又哭過。眼見著一點光便是難受的很,盧智見她這模樣。略一思索便鬆開環著遺玉地手臂,直直站了起來,剛好擋住那片燈光。
場面這會兒又冷了下來,感到盧智的起身。遺玉瞇著的眼睛緩緩睜開,模模糊糊只看見眼前一片藍影。想是盧智的衣料。剛要伸手去抓,只覺頸後一寒,餘光瞄見左側一道銀光劃過,想也不想便猛然躥起。向前撲去。
膝蓋上陡然傳來的刺麻之感,卻不及左肩處剎時躥遍全身地劇痛來的迅速。遺玉悶哼一聲,身體被人輕輕環住,左耳側劃過一道破空聲。只聽身後一人驚呼。緊接著她頸後便被噴上了一股溫熱地液體。
這電光火石間地一幕僅是眾人眨眼地功夫便已過去,等在場賓客反應過來,那原本跪在桌邊卻突然暴起拔匕行刺四皇子地太監已經遠遠摔了出去。此刻正仰面倒底。口中不斷冒著血水。
差點痛暈過去的遺玉緊緊攢著眉頭,看著近在眼前又有些模糊不清的金絲滾邊領口,腦中暈眩之感更重,在徹底失去意識之前還在心中咒罵著:他爺爺的,救錯人了。
***
盧智僵硬地看著癱倒在身側之人懷中的遺玉,深吸了一口氣嚥下到喉的驚叫,伸出微微顫抖的雙手就要去接過她。
李泰單手環著只及她肩高的嬌小身軀,輕輕一避,躲開盧智伸來的雙手,而後兩指迅速地在懷中之人背後點了幾下,那已經被浸紅的肩上便不再往外冒血,只是那仍插在上面的匕首,卻讓他輕皺眉頭。
「高陽,過來。」依然是低沉的聲音,卻讓早就被眼前的驚變嚇得面無顏色的高陽公主老老實實地繞出席位,快步走了過去。
李泰將懷中的遺玉小心遞給一旁盧智,面無表情地看著走到他跟前垂頭而立的高陽。
「說,是誰出的主意。」李泰昨日恰好在這芙蓉園內下榻,今夜聽探子報過高陽這邊的動靜,便找人傳了盧智過去問話,之後又接到消息說是銀霄在這邊,當下就清楚有人要引他過去,他便順勢跟著盧智去了芳林苑,哪想竟白白連累了倒霉的遺玉。
「是、是」高陽不是傻子,一聽便知李泰是問誰躥倒著她將銀霄捕出來的,她雖性格暴虐,卻也辨的清形勢,今晚好端端地冒出個刺客來,擺明了就是在這裡守株待兔,再聯想到她那麼順利就從她四哥的別院捕了銀霄那怪物出來,事實已經是很明顯了。
可是出點子的人卻是她身邊極為寵信的一個宮女,若是交給了四哥——悄悄抬眼朝對面那人看去,只是目光略一接觸她便打了個冷顫,脫口將那人的名字交待了出來。
李泰聽她說完,面色不變,對著身後一手輕抬,眾人就見七八名身穿夜行衣的劍客不知從何處冒了出來,整齊地站在了紅毯之上待命。
「銀霄帶回去,刺客送到刑部。」
三名夜衣劍客低聲領了命便分頭行動起來,李泰轉身領著橫抱遺玉的盧智,身後跟著剩下的夜衣劍客,向芳林苑外走去。
高陽見這剋星走了,剛要噓口氣,卻見那人下了幾層台階後又緩緩轉過身來,在一片蓮燈映襯中愈發妖異的碧青眸中閃過一片寒光。
「高陽,我是不是太縱容你了。」說完這句似問非問的話,李泰便轉身而去,不再理會紅毯之上神情瞬間變得委屈的高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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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丫頭,小丫頭醒醒。」是誰在她耳邊嗡嗡亂叫,真煩人,就不能讓她再多睡一會兒。
「讓我來,你這麼叫根本沒用——喂!給我醒過來!」啊!吼什麼吼,她不睡了還不行,耳朵都聾了!
遺玉雙眼一睜便醒了過來,直直對上眼前兩張放大的面孔,「啊」地一聲尖叫便伸手抓去,可卻眼睜睜看著自己的雙手從對方臉上穿了過去。
「啊啊!鬼啊!鬼啊!」
遺玉就這麼扯著嗓子喊了半天方才停下,怔怔看著已經退開一段距離的兩人,猛然伸手指著他們中的一個,結結巴巴道:「小、小、小白!」
身穿白衣的白無常狠狠瞪了她一眼,不滿道:「咱倆不熟,你還是叫我白無常大人吧。」
倒是他身邊的黑無常臉上帶了點還算親切的笑容,「小丫頭啊,你還記得我們?」
遺玉壓下心頭微微的恐懼和意外,輕輕點了點頭,見到兩人臉上均露出淺笑,這才朝四處打量,只見大約方圓五米外儘是白茫茫的一片霧氣,於是便提了膽子回頭輕聲問道,「我、我是不是又死了?」
她清楚地記得自己之前替人挨了一下,那個痛勁兒現在已是消失無蹤,就好像當時她墜樓也只是疼了那麼一小會兒,之後便沒了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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