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四二章我知錯了
書房中,軟榻旁邊的地面上。【全文字閱讀 】鋪著一層駝色的栽絨毯,遺玉跪坐在柔軟的毯面上,半垂著頭盯著自己的墨灰色的裙擺,剛才在外面還抽痛的手臂,因為被點了麻穴,左肩無力地垂下。
李泰站在毯邊,將肩頸上披著的鴉青色裘衣脫下丟在她身後的軟榻上,一撩衣擺,便在她身旁坐下,一手托起她僅有微微酸麻之感的左臂,另一隻手在她左肩上用勁力點了兩下。
「嘶——」痛覺再次湧上,遺玉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卻沒有呼痛,手臂拉傷純屬自找,自知理虧的她,任李泰解開她穴道之後,右掌貼在她臂膀上。
李泰的手指很修長,一手托起她小臂,另一隻手將她略顯纖弱的肩臂整個罩住,稍一用力,她便疼地打了個顫。隔著幾層衣料,遺玉卻很快便感覺到被他覆蓋住地方,緩緩升起一股熱熱的氣流,痛感竟然一點點被壓了下去。
這手臂稍一不疼,遺玉別處的感覺就敏銳起來,身旁的人身上散發出淡淡的薰香之氣很是好聞,兩人坐的很近,她目光一移,便能瞄到李泰線條光潔,從側面看微翹的下頷,胸口似乎有什麼東西想要往外冒,她閉了閉眼睛,連忙將自己的思緒拉回來,抬起頭,出聲問道:
「殿下,您使的可是內力?」
她知道這會兒她手臂上源源不斷的熱氣,不可能是人的自然體溫,早上才見過他大手一揮,便將紙張上的墨跡烘乾,想必是習武之人的內力之類。
李泰目光在她毫不擔憂的小臉上一掃,便又轉移到她手臂上,並未搭她的話。
遺玉見他懶得搭理自己,心裡有些訕訕,又一想,人家辛辛苦苦每日早起晚睡教自己練箭,她可好,大意地把自己弄傷。萬一有個好歹,參加不了箭藝比試,那不是白費人家功夫麼,不怪李泰會不悅,這事換到她身上,也要不高興。
「我的手臂傷的嚴重嗎?」
倒不是她不擔心,在院子裡猛然抽痛那會兒,她第一個念頭便是暗呼糟糕,生怕她因此不能參加藝比,但這會兒李泰在邊上,她卻生不出什麼擔憂,儘管他從進屋就沒同自己說過半句話。
李泰聽她進屋這麼半天,總算是問到了點子上,正要開口,就聽她又補了一句——
「還能參加藝比吧?」傷不傷的倒無關緊要,能否按時參加藝比,才是遺玉最關心的問題。
半張的薄唇又重新闔上,遺玉見他不應,便將認錯的話嚥下,室內再次安靜下來,只有院子外面銀霄時不時一聲短促的鳴叫和撲騰翅膀的聲音傳來。
不知過了多久。肩膀和手臂上熱熱又舒適的感覺讓遺玉閉上了眼睛,下巴一點一點地貼近鎖骨,身體慢慢向著背後的軟榻靠去,昨日她睡的晚,是因著煉雪霜早上才保持神清氣爽,又是作畫又練箭折騰了一天,身體和精神都已疲憊,這會兒被李泰用溫性的內力疏導肌理,不瞌睡才怪。
在她後背就要挨到軟榻的稜邊時,李泰按在她肩膀上的大手突然離開,順勢向後一移環住了她纖細的肩膀,稍一收緊手臂,她的身子便一歪,便輕輕靠倒在他胸前。
李泰低頭看著臂彎中的少女,青碧色的眸光順著她覆著柔軟髮絲的額頭,移到輕閉的眼睫上,秀氣又圓潤的鼻子上,淡淡的湘妃色唇瓣上,托著她小臂的那隻手鬆開,緩緩移到她的面頰上,在她泛著粉色的腮幫子上,輕輕戳了戳,指尖柔軟的觸感,讓他神色淡淡的面容,籠罩上了一層朦朧的愉色。
待到少女輕囈了一聲,鼓了鼓腮幫,他才將指尖離開她的臉頰,下移幾寸,在她鎖骨下輕按了兩下。點了她的睡穴,伸手探入她膝窩,雙臂一收就將人打橫抱了起來,放在軟榻上,又拿自己剛才脫下的鴉青色裘衣蓋在她的身上,寬大的外衣很容易邊將嬌小的身子遮的嚴嚴實實的。
李泰又盯著她看了一眼,轉身走出書房。
***
小樓東屋,李泰穿著單衣靠坐在羅漢床頭,床邊三步外彎腰站著一名男子,正低聲稟報著最近京中的一些消息。
「因此,高陽公主被三公主送回了皇宮,又被陛下訓斥禁足了幾日,最近在國子監並未惹事那東西已托人轉送給到長孫三小姐手上吳王已經把餘下的死士全都調到了城南的別院,品紅樓那裡」
男子講到最後,半跪在地上,道:「屬下無能,昨晚潛到宣樓去查找,除了御、樂、畫之外,並未尋得其他五院藝比的題目。」
室內一靜,跪在地上的男子也不敢抬頭,額頭上漸漸溢出汗珠,呼吸都控制地極其輕緩,就在他忍不住將另一隻腿也跪下時。忽聽頭頂傳來一陣話語:
「杜楚客回王府了嗎。」
「杜大人在。」
李泰右手輕捏了兩下左手的骨節,吩咐道:「備車,本王要回府一趟。」
子站起身子,退到門口處,才無聲鬆了一口氣。
***
遺玉是被熱醒的,迷迷糊糊睜開眼睛,望著紅白相交的房頂發了會兒愣,才遲鈍地猛然坐起身來,蓋到肩膀上的裘衣滑落到腰間,她伸手抓住那絨絨的衣領,低頭看著這件鴉青色的裘衣。
腦中閃過清晨坐在書桌後寫字的李泰。早上坐在蘭樓香廊上的李泰,下午進屋後將裘衣隨手丟到軟榻上的李泰
「唔!」遺玉將有些發熱的臉龐埋入雙手,嘴裡發出模糊不清的聲音,「真是的,怎麼就睡著了丟臉」
糾結了半晌,她才懊喪地從軟榻上下來,把李泰的衣裳整齊地疊好,放在一旁。
窗外的天色暗暗的,屋裡的紗燈已經被點亮,她走到地毯邊上套鞋子時候,動作突然一頓,驚訝地瞪著眼睛,扭頭看向自己的左臂,一手飛快地上下按了按——
半點兒都不疼了!
遺玉慢慢嘗試用力,都不見有任何痛楚,才放心地扭動起肩膀,又上下掄了掄胳膊,半點也不像是下午才拉傷的。
她欣喜地套上鞋子,想要去找李泰道謝,走到門口一掀簾子,臉上和脖子一涼,又趕緊將簾子放下,她伸手抹了抹頭上之前熱出的汗,老老實實又退了回去,這胳膊剛好,別再著涼了,那就太沒出息了。
「阿生哥!平彤、平卉!」
遺玉站在門內喊了幾句,便聽到一陣小跑的腳步聲從西邊傳來,平彤和平卉兩人一前一後掀起簾子進來。
「小姐您醒了,奴婢先去給您端碗熱湯,您喝過醒醒神兒,然後再吃晚飯。」
遺玉點頭,平卉走了出去,她問平彤道:「王爺呢?」
「王爺出門去了。」
出門了?遺玉眼中一疑,自打住進這秘宅中,鮮少見他主動出去。
「什麼時候——算了,你去打些熱水來。讓我洗臉。」她本想問他是什麼時候出去的,可這樣未免也管的太寬,便沒有問下去。
「您稍等。」
平彤出去後,遺玉走到絨毯邊坐下,側頭向軟榻上的裘衣看了一會兒,笑著搖搖頭,回頭便看見銀霄從門外擠了進來,「喲、喲」的叫聲走近。
它晃到她身邊蹲下,紅靈靈的眼珠子瞅著她的左臂,遺玉便抬起下午受傷的那只胳膊在它頭頂柔軟的絨毛上輕輕撫摸著。
「你擔心我啊,我已經無事了。」
「喲!」銀霄見她左臂無恙,便向前一撲,趴倒在她身邊的毯子上,金黃色的利喙在毯面上輕輕蹭著,很是舒服模樣。
又過了一刻鐘,遺玉用熱水淨過手臉,正端著一小盅甜粥喝,忽聽書房的門簾響動,阿生在外面打著簾子,一道修長的人影帶著室外些許的寒氣,邁步走進屋中。
「殿下。」平彤和平卉躬身喚道。
遺玉端著瓷盅,正欲起身,卻看見那人抬頭對她輕擺了一下,淡淡地道:「坐著吧。」
遺玉聽見他開口同自己說話,心情便是一鬆,下午那會兒兩人坐在屋裡,自己都睡著了,也沒聽他搭理她半句,讓她連認錯的話都講不出口。
李泰進屋後並沒有多看遺玉一眼,在書桌後坐下,就接過阿生從懷裡掏出的一本藍皮卷冊來看,遺玉話到嘴邊又嚥了下去。
阿生對平彤和平卉使了個眼色,又上前對銀霄嘀咕了兩句,兩人一鳥便跟著她一起離開。遺玉端著小盅,本也想跟著走,鞋子還沒套上一隻,就聽見李泰有些冷淡的聲音:
「我曾教過你如下午那般練箭麼。」
遺玉套進鞋子裡的半隻腳縮回毯子上,看著靠在椅背上翻看著書卷的李泰,暗道這是秋後算賬不成!
「殿下沒有教過我那樣做。」的確是她不對,有錯就要承認,「是我不對,急於求成,才會傷到。」
李泰逐行看著手中的書頁,並不接話,遺玉偷瞄了他一眼,當是自己態度不夠誠懇,於是繼續輕聲道:
「殿下每日耗時耗神教我射藝,我卻因一時任性,險些白費了您的指點,我知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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