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零八章 宣樓聽詔

  第三零八章宣樓聽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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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離懷國公祭祖那晚。過去了整整一日,國子監裡的學生,除了個別一心埋頭苦讀的,和消息不靈通的,一半以上都知道了盧智,和剛剛過去的五院藝比上風頭乍起的遺玉,搖身一變,從平民出身變成了懷國公府的嫡親。

  那日與宴的賓客,多是有腦子的,並沒有將房母於盧家祠堂前大鬧一事講與子女,但這並不妨礙一些學生從別處聽得,而後散播開來,只是流言幾經人口,難免失真。懷國公府和房府決裂一事,今早朝會之前,在眾臣之間已經是傳的沸沸揚揚。

  有趣的是,在朝中,身處這傳聞中心的兩人,房喬在家侍母,盧中植則閉口不談,一個沒有學著老母彪悍地上門去要人。一個也沒有如那晚所說般,露出什麼報復的痕跡來。

  朝中人人觀望,等著看熱鬧,或待這兩家吵起來時摻上一腳,國子監相較於朝堂的暗潮洶湧,則要平靜許多,學生們多是將此事當成話題來聊,當然也有例外的。

  「嗒!」高陽手裡把玩的毛筆落在馬車中的香案上,發出兩下磕碰聲,她皺眉對著眼前人道:

  「你說,她成了懷國公府上的小姐?本宮怎麼不知道這回事。」

  長孫嫻一臉平靜道:「前天晚上認親的,你這兩日不知跑到哪裡去玩,誰能找的著人。」

  高陽一噎後,又抓起那根毛筆敲打著案面,「你的意思是說,咱們以後不能明著拿她出氣了?」

  這人似乎壓根忘記了,五六天前,她還讓人把遺玉迷暈丟進了井裡的事,那樣都不算出氣,真不知她是要人缺胳膊少腿,才滿意不成?

  長孫嫻道,「還想著出氣,上次因著一張字帖,就被人威脅了一通,現在她有了仰仗,自然更不會將你看在眼裡。」

  高陽嗤笑,「懷國公府。你當是什麼了不得的地方,那可不是你們尚書府,也不是高家的申國公府,不過是個靠著個離京十幾年的老頭子撐著罷了。」

  長孫嫻微微皺眉,「這話你可記得不要在外面說,傳到御史們的耳中,肯定是要到皇上那裡參你。」

  高陽無所謂道:「我是公主,又不是太子,你當做什麼都有人盯著不放啊?對了,同你說件早上聽來的事」

  ***

  來國子監兩個多月,若說遺玉最習慣的是什麼,那便是各種各樣的視線,明明餘光裡那幾個人就是在議論著她的事,而若是正眼看過去,那幾人便會回以一個禮貌無害的微笑,等你扭頭再繼續講。

  在太學院門口碰上一個人等在那裡的程小鳳,她先是偷偷瞪了一眼盧書晴,看到今日梳妝不同的遺玉後,兩眼一亮,便湊了上來。

  遺玉被她盯得縮了縮脖子,道:「怎麼了?」

  程小鳳道:「總覺得你今日瞧著。是好看了一些,國公府的伙食很好嗎?」

  遺玉嘴角一抽,伸手碰了碰被梳起的額發,道:「許是因為髮式的關係。」

  閒聊了兩句,程小鳳又提醒了他們中午到程府做客的事情,遺玉便沒讓盧智送,一個人沿著學生逐漸多起來的宏文路,朝書學院晃蕩過去。

  「小玉?」

  身後傳來一聲輕喚,遺玉停下腳步,扭頭看見幾步之外的人後,同一旁幾名路過的學生一樣,微微躬身行了個師禮。

  「杜先生。」

  見她抬頭,杜若瑾的目光在她白皙的小臉上淺淺地掃過,揚唇一笑,「換了髮式,差點沒認出,很好看。」

  「謝謝。」

  兩人也沒站在路邊說話,而是一同朝院裡走,遺玉落後他半步,側頭打量了他一眼,國子監先生們的常服比學生要豐富多了,有白、灰、青白、棕紅四色可選,杜若瑾慣常是穿白色的,今日則換了件青白的。

  穿淺色的人多了,但遺玉不得不說,她所見之人當中,還沒有人比杜若瑾更要適合白色系的衣裳。

  這樣的人,就算是不說話,身上也散發著乾淨至極的氣息。能讓人不自覺地放鬆下來,心情也會隨之變好。

  兩人進到院中,來往學生看見杜若瑾同著一名模樣嬌俏的小姑娘同行,皆多瞄了兩眼,等認出那小姑娘是誰後,卻都趕緊扭回了頭,同其他院的學生不一樣,書學院的學生,如今是不會做出明目張膽盯著她看的事情的。

  「先生今日有咱們院的課?」丙辰教捨的丹青課,是在沐休前兩日才會有上一節的。

  「沒有,我是到憩房去取東西,沒想能遇上你,剛巧有件事,想要麻煩你,不知你是否有空。」杜若瑾單手負在身後,扭頭去問她。

  「先生請講。」餘光瞄見又一個人在走過去之後,還扭頭看她,然後露出驚訝之色,遺玉忍住伸手去摸額發的衝動,問道。

  「前日作了一幅畫,想請你幫我題首詩,可是方便?」

  「嗯?」遺玉有些意外,需要特意題詩的畫。一般都是會在之後拿來供人賞閱和評價的,杜若瑾的畫,雖不如長安城中的名家大師,可也僅是因為年紀尚青,邀她題詩,說是讓她幫忙,實則是件旁人求之不得的事。

  「你可還記得有次宴上,我作了一幅江月圖,便是你題的詩。」可惜的是事後他去尋那幅畫,卻怎麼也找不到。

  知他說的是高陽夜宴,遺玉搖頭半開玩笑道:「先生若是要我再作一首能同那首相提並論的。學生可是無能為力。」

  杜若瑾知道她這便是答應了,柔和的雙眼綻出稍濃的笑意,「無妨,我本是準備去取畫的,現在不用了,下學後你在院中秋字憩房稍後片刻,要耽誤你一些時間了。」

  「先生客氣。」

  說這話時,兩人已經走到丙辰教捨門口,杜若瑾停下腳步,示意她進去,待看著她走到窗下的書案邊,才轉身離開。

  ***

  鐘鳴響前,本不當課的方典學卻從門外走了進來,在屋內掃了一圈,便將遺玉叫了出去。

  已經從高陽那裡聽到信兒的長孫嫻,看著她離開的背影,放在膝上的手緩緩抓緊。

  遺玉不解地跟著他走到院中,偌大的院子中間,除了晉博士外,算上她,共有六個人,皆是這次五院藝比的參比學生,或者說,是書學院這四年來,拿過木刻的學生,要更為恰當。

  晉博士見人都找全了,笑著捋了捋鬍須,道:「聖上有詔,你們都是在五院藝比上拿過木刻的,隨我去聽宣。」

  來了!遺玉眼皮一跳,五院藝比中間,從種種跡象中,她便有感,拿到木刻的學生會有什麼好處,盧智說的女官名額和科舉殿試是其一,這即將聽到的詔書,必定也是其一。

  若說有木刻的學生。才能聽詔,那這次五院藝比的木刻之所以稀罕,便能夠解釋了,九塊木刻,就相當於最後的九張聽詔憑證一般,怎麼能不搶手。

  說來她和盧書晴還真是浪費了這機會,不過,遺玉低頭輕笑,長孫嫻才是最倒霉的那個吧,被盧書晴搶了琴藝木刻,又被她奪了禮藝木刻,兩塊肉都是到嘴後便飛了,若等下要聽的真是件好事,那她還不得更記恨。

  畢竟是得了兩塊木刻,邊上同院的三人沒像上次去宣樓那樣排擠她,而是客套地和她聊了幾句。

  路上碰到了太學院的人,兩撥人便走到一處,晉博士和查博士在前面鬥嘴,兩院互有認識的,就走近說話,太學院的學生這四年拿的木刻多,這趟過去的人比書學院多上兩番不只。

  遺玉和盧智、杜荷、程小鳳他們三人,自然是同行的,低聲交談時,她總覺得這一群學生裡,有道不一樣的目光盯在她身上,扭頭去找,卻又尋不到半點痕跡。

  走到宣樓前,見到遺玉第三次朝兩邊張望,盧智問:「怎麼了?」

  「無事。」遺玉暗忖,許是她太過敏感了。

  上二樓的樓梯踩上去依然是嘎吱作響,一樓很是冷清,可進入藝比前聽訓時來過一次的二樓大廳,便覺得暖和了,人沒有那次來的多,兩邊的席案空空的,已經到場的學生,都被吩咐在兩邊站著等。

  程小鳳看著同樣站在正座前面的東方佑還有幾名博士正在竊竊私語,扭頭問盧智:「我看著,怎麼不像是好事兒啊。」

  剛才在路上,幾人也都討論過,這要聽的詔文是會說些什麼,大多數人都是持樂觀態度,當然也有像程小鳳這樣想的。

  盧智道:「具體猜不中,可十有**是好事。」

  恰好長孫夕就站在他們前面,扭頭笑道:「肯定不會是壞事啦,等著門下省的人來宣詔吧。」而後歪著頭瞧瞧額髮梳起,清晰地露出眉眼的遺玉,露出兩朵梨渦,道:「盧小姐今日看著精神了許多。」

  遺玉神色平淡地對她點了下頭,上次在禮藝比試最後鬧了個不愉快,兩人因為長孫嫻的事,爭辯了幾句,單從態度上,長孫夕是真不替著長孫嫻記仇,還是假不在乎,她就不得而知了。

  遺玉見長孫夕還待說什麼,廳裡剛才的嗡嗡低語聲,卻陡然安靜了下來,一同扭頭看去,便見正廳門口,一道身著鴉青大氅的修長人影,在身後一群人的簇擁中,走了進來。

  沒等遺玉露出訝色,便聽身前的長孫夕掩唇低呼道:「四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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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唐遺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