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一五章吃官司了
兩儀殿東閣
龍顏一怒。【全文字閱讀 】房喬先開口將自他在龍泉鎮找到盧氏之後的事情,大致都講了一遍:
「此事要從中秋夜宴之後說起那名國子監的盧姓學生一時聲名大噪,又多有人在臣耳邊提及,臣便多事去查了,疑心之下,親自去了趟龍泉小鎮」
「可他們誤以為臣當年所為,是薄情寡義之舉,因此不願與臣相認。請陛下恕罪,為挽回妻兒,臣便將當年假投安王之事講明,實是為護他們周全,才假意冷眼,只是話已說盡,卻換不得這些年吃盡苦頭的妻兒諒解,臣不忍心強迫於他們,便暫將此事放下,尋思著慢慢緩解,可誰知這短短半個月過去,在臣母臥病之時,岳丈便將他們認做了盧家嫡親。」
「陛下,事情便是這樣子了。臣母那日雖行事失當。可回家之後,便因思孫一病不起,是以於孝於理,如今都必須將他們認回。臣家中留有夫人畫像,又有書信筆跡等物可以證明,懷國公府新認下的母子四人,的確是臣之妻兒。請陛下明斷。」
期間兩兄妹上門探病,盧智放出討債之言一事,他半字未提。
李世民待他講完之後,便一扭頭,盯著跪在地上的盧中植,直接問道:
「盧卿,他所言屬實?」
盧中植雙手撐著地,緩緩抬頭,佈滿褶皺的老臉上,看不出喜怒,一字一句,認真清晰地答道:
「回皇上,那盧氏母子,是我盧家的人。」
房喬皺眉,李世民雙眼一瞇,道:「朕問你的是,他們可是房喬的妻兒?」
「他們是我盧家的人。」
房喬眼見李世民又要發怒,連忙出聲打岔:「陛下息怒,臣之妻兒的確也算是懷國公家人,此言無誤,可否容臣同懷國公說幾句?」
「准。」
房喬就地跪著轉身對著看也不看他一眼的盧中植。低聲道:「岳丈大人,前事是我多有錯處,嵐娘他們若是同我回府,小婿保證,必定不再做出有負他們之事,事關兩家血脈,又豈可兒戲,望岳丈深思。」
剛剛說完,他便見著盧中植扭過頭盯了他一眼,目光在兩次呼吸之間,閃出說不出有多複雜的神色,先是惱怒,而後有些慶幸,最後竟落在一種類似於同情的神色上。
兩人都知道,其實這事鬧大了對誰都沒好處,皇上就是清楚這點,才會把他們單獨找來,想要讓他們私下解決。不然怎麼辦,兩家互爭血脈,各不相讓,難道要交給大理寺或是刑部去當成案子來斷不成?當朝舉足輕重、位極人臣的翁婿二人。大鬧爭奪子孫的戲碼,這不是給整個朝廷丟臉,讓天下人都看笑話麼!
「陛下,」盧中植轉身伏在地上,態度堅定道:「房大人的話,臣聽不明白,那母子四人祭拜過我盧家祖先,現於我盧家族譜之中,姓是我盧家的姓,人,也是我盧家的人。」
他這是鐵了心地不肯合作,甚至連盧家一門的祖先都扯了上來,大有一種「我就是不說也不認,你又能拿我怎麼樣」的架勢!
盧中植話音落下,房喬暗道一聲糟糕,匆忙扭頭去看,卻不想臉已經黑的不成樣子的皇帝不但沒有發怒,而是點頭道:「好,朕管不了你們這門子家事。」
說完便不再同時愣住的兩人一眼,對門外喊道:
「來人,傳大理寺正卿劉德危!」
***
半個時辰後,房喬和盧中植兩人的身影出現在皇城北含光門外,在他們之間站著的,是一名四旬左右的乾瘦中年人。
「唉,房大人、盧大人,你們這又是何苦。」
房喬略帶歉意道:「難為劉大人了,事已至此,您只需秉公處理便可。」
原來這乾瘦男人,正是大理寺中負責三品以上官員司法糾紛的正卿劉德危。李世民把他詔進了宮去,當著三人的面,把房盧兩家爭親一案交待了下來,皇帝的原話是——
「那母子四人的出身,你親自給朕仔仔細細地查清楚了,三日之後,該是誰家的,就送到誰家去!哪個敢阻撓,視同抗旨不尊!」
在這時代,是有過繼和認養一說,但卻斷沒有把旁人家的嫡子認到自己家名下的道理,只要查到盧氏母子的確是房家妻小,因盧氏一未被房喬休出,二沒同他和離,身為房家婦的她,領著三個年不足二十的孩子回家,那便是板上釘釘的事了!
看著各家的馬車都駛到了跟前,劉德危對著兩人分別一禮,道:「兩位大人,既然皇上親口吩咐下來,那這幾日,若有得罪,還望見諒。」
把這兩家糾紛當成案子來審。自然要經過案前取證、對薄公堂等等程序。
盧中植沉著臉點點頭,率先坐上了馬車離開。
***
長孫皇后從立正殿趕到兩儀殿時,房喬他們已經離開了,接過宮人手裡的食盒,她獨自一人進到殿中。
將食盒裡的精緻小菜放在桌案上後,端著一盅熱粥,走到軟榻邊上坐下,看著背對自己側臥的赭黃人影,柔聲道:
「陛下,午膳沒用,您也不餓麼。先進膳可好?」
李世民側過身子,臉上已經沒了一刻鐘前的怒氣,只剩下淡淡的倦意,「誰能想到這交好幾十年的兩家人,到頭來竟是假戲真做,反目成仇,連朕都勸不住。」
長孫皇后問道:「那皇上最後是怎麼處理的。」
「朕交給大理寺去辦了。」
「啊?」聽到這出人意料的答案,她臉上一愣,好半天後,才面帶著不贊同之色,道:「如此一來,豈不是要鬧大,聽說朝中這兩日已經是議論紛紛了。」
李世民哼笑一聲,「他們兩個都不怕丟人,朕又有什麼好怕的。」
長孫皇后將盅碗放在一旁的小几上,道:「陛下,其實,這癥結所在,並非是房大人和盧大人,而是那盧氏母子。」
***
擇人撰書之舉,在國子監進行到第三天下午,人數銳減到了二十一人,主要被刷下去的,都是國子監的學生,不過遺玉、盧智、程小鳳還有盧書晴都還在。
下學之後回到懷國公府,進門盧智和遺玉便被下人領著去了盧中植的書房,盧氏則已經等在那裡。
將中午留朝時候發生的事情毫不隱瞞地對母子三人講了一遍。
來時便預料到不會是什麼好消息的遺玉,聽他說到皇上把事情交給了大理寺處理後,還是大感訝然。按著盧智先前的安排,認了這門親,就是為了等房喬要人時候,讓盧中植出頭去扛,看在當年擁立之功,皇上是不會為難的,可誰能想到,皇上竟然直接把他們當球踢給了大理寺,這該如何是好?
盧中植最後長歎道:「我只當皇上不會任由此事鬧大。可到底是聖心難測,他竟是撇了朝廷臉面,命大理寺徹查此事。」
盧氏忍住沒插話,聽他講完,才忙道:「爹您不該這般觸怒皇上的,若是他一怒之下——」
盧中植擺了擺手,「不怕,皇上對我留有情誼,咱們不說這個。明日大理寺肯定會來提人,房喬手裡肯定有能證明你身份的證據,咱們來商量下,介時該如何應對是好。」
「呵呵。」就在三人擔憂之時,剛才還一臉沉思的盧智卻輕笑了兩聲。
這都惹上官司了,還笑的出來!遺玉瞥他一眼,心頭卻是一鬆,知道他肯定藏著什麼後招。
果然,盧智在盧氏的瞪視中,止住了笑,道:「交給大理寺來審,其實是件好事才對。」
盧中植也知道這孫子主意多,忙問道:「怎麼說?」
盧智不慌不忙道:「您離京多年,就算皇上有情誼在,也多不過拋掉名聲跟在他身邊那麼多年的房喬,若是此事要皇上去處理,難免偏頗房喬,可交給大理寺,又有皇上的那句話在,絕對是會公正審案的。」
盧中植道,「大理寺審,我們也佔不了什麼好處,房喬今日當著我的面,同皇上明說,他留有你母親的畫像和筆跡可以作證,介時只需拿了畫像出來比照,再讓你母親寫上幾個字。」
十三年過去,盧氏容貌並沒老去多少,可氣質卻變多了,不熟悉的人隔了這麼多年認不出,熟悉的人卻能憑著畫像把人給認出來。
盧氏聽他說到這岔子,忍不住皺眉道:「就算是有畫像,也有三分失真,這世上模樣像的人多了去。至於那字跡大不了就說我不會寫字!」
聽到她這麼說,遺玉轉過頭去捂著嘴,悶笑起來,不會寫字倒是個好說法,可這不是明擺著耍無賴麼。
不同於兄妹倆的哭笑不得,盧中植卻捋著鬍子點頭道:「這麼說,也未嘗不可。」
眼見這父女倆越說越不靠譜,盧智正要開口,卻被門外突然傳來的稟報聲打斷——
「太老爺,長孫大人怒氣沖沖地帶著一群官兵上門,說要捉拿大少爺,老爺讓小的請您趕緊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