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伊谷春接到師傅協助緝捕電話的時候,辛小豐在火車站正好截住了江 洋大盜毛某。
這個在各轄區作案、屢次脫逃的大盜,已經成為各所警察的頭痛。當時是長得像觀音的居委會主任婉玲讓小豐幫忙送女兒及雙胞胎外孫。婉玲後來說,太可怕了!小豐突然衝向一個頭髮塗滿摩絲的領帶男人,那人正在等候檢票上車。被按倒的人,發現只有辛小豐一人時,立刻大叫搶劫啦!另一個人立刻衝過來,周圍人全避開,檢票隊伍頓時混亂。辛小豐死死控制那人,被那個同伴踢了幾腳。小豐喊,幫幫我!警察!本來驚恐的人們聽了,反而慢慢恢復了排隊秩序,沒有一個人站出來幫辛小豐。一個手持警棍的鐵路警察氣呼呼地過來,那同夥一見,就往樓下逃跑了。
伊谷春的人馬過去押人時,幾個鐵路方面的警察側目地說,兄弟,到我們的地盤弄人,事先招呼一聲不行嗎?
警車往所裡驅馳。姓毛的手上還帶著台灣人失竊的、秒針壞掉的勞力士。伊谷春看到辛小豐嘴角上有血跡,白色的T恤上也都是腳印。伊谷春說,沒事吧?辛小豐說沒事。一下車,姓毛的沒有料到的是,兩個衣著時尚的便衣,衝著辛小豐就卡地上了手銬。辛小豐默然站著。姓毛的反應賊快,他嘿——嘿地叫起來,喂——你自己都這樣,何苦先弄我?
伊谷春抬起腿,一腳猛踹,姓毛的栽跌在兩米遠的水泥地上,被人再拎起來,門牙已經沒了,下巴像半個血包皮子,哀哀叫。在辛小豐的記憶裡,伊谷春好像沒有對嫌疑人動粗過,而且下手這麼狠。伊谷春過去對便衣說了什麼,便衣看著辛小豐的手銬,似乎很為難。這時,伊谷春的師傅進來了。西隴的刑警要馬不停蹄地抓楊自道。伊谷春對師傅說,我來吧。沒事。伊谷春把電話給辛小豐,說,你問他在哪裡。
辛小豐打通了,他看了一眼伊谷春,說,阿道,樓上那只鞋子終於掉下來了。
姓伊的在你身邊嗎?
是。
電話給他。
伊谷春接過電話。楊自道說,我到伊谷夏店裡一下,可以給我二十分鐘嗎?
伊谷春點頭,給你三十分鐘吧。我等你。
西隴刑警瞪大了眼睛,伊谷春師傅看看伊谷春,對他們打了安靜的手勢。伊谷春一指辛小豐說,我想和他到我辦公室呆幾分鐘。師傅點頭。便衣刑警看著伊谷春和辛小豐上樓。
在伊谷春辦公室,伊谷春和辛小豐面對面站著。伊谷春說,上次那事,我解決了,四千五,我已經打進小區護欄的共建款項裡了。辛小豐愣了一下,明白了。
你恨我嗎?伊谷春說。
如果那樣,我早就走了。你永遠也找不到我。辛小豐微微搖頭,我們都在等這個結果。伊谷春看著辛小豐。辛小豐說,太長了……太煎熬了。你可能不理解。
伊谷春點頭。你知道我在懷疑你?
從一開始就知道。後來,你取了我的指紋。
你怎麼知道?
你關注它很久了。那天,我看你的賀卡,你在看我的左手。後來,我在玻璃案板邊,找到了鋁粉。內勤說,那天晚上,你借用過小勘探包皮。
你後悔那天的粗心嗎?
辛小豐搖頭,順其自然吧。因為你要取我的指紋太容易了。
這些天來,我一直在想,伊谷春說,你們這種人,怎麼會發生那樣的事?
是我害了他們。阿道帶我們去水庫釣魚,要回來的時候,我們看見了山下一幢小別墅,比覺很好奇想下去看。下去阿道被院子裡的黑色凌志車吸引,我們進了院子,我又被屋子吸引。我從後門進去的時候,那個女孩濕著長髮,赤裸著剛走出浴室。可能是地上濕,她滑了一下,抓著牆,那個姿勢,讓我徹底失控了。我毫無經驗,不知道她心臟病突發,我很野蠻瘋狂。我不能理解她怎麼死了。比覺阿道進來的時候,已經發生了,我們想跑,可是她外公進來了,不能讓他看見,只好掐住他,她外婆又進來了,接著是她父母。我們沒有一點時間退出,越陷越深。如果沒有我,阿道和比覺會生活得很好,我把他們害了;如果那天她不是赤裸的,不是那麼美,也許,這一切都會改寫……
那你後來……
辛小豐知道伊谷春要問什麼,他說,女人讓我感到恐懼和痛苦……
屋子裡靜默了一陣,伊谷春看了手錶後說,我們說過,小豐,我不要求你和我一樣,理解法律。
談不上這個。罪錯,每個人心裡都知道的。謝謝你,給了我們這麼多時間。
晚上我會把尾巴接回家。從此,我就是她第四個父親。你們放心吧。
一撥人走過派出所的辦事廳的時候,哈修從天井那邊突然衝了過來。在哈修看來,手銬是屬於壞人使用的。它撲向辛小豐,企圖咬掉他的手銬,它拚命啃咬。辛小豐面對它蹲了下來。伊谷春示意幾個西隴刑警別緊張。哈修發現咬不掉手銬,急著舔辛小豐的臉、脖子。辛小豐閉著眼睛,戴手銬的手臂圈著哈修,和哈修臉貼著臉一會兒。伊谷春看到辛小豐的眼角溢出一顆眼淚,但他立刻站起來往前走了。哈修拚命追趕,它使勁往後拖著辛小豐的褲腿,不讓辛小豐上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