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喬不僅小瞧了趙淳兒對她的仇恨,更小瞧了趙徹的智慧還有她楚喬二字目前在整個大夏氏族心目中的地位。真煌帝都的海布通文發佈了之後,原本分崩離析的大夏帝國頓時呈現出了空前的團結,各地的鎮守藩主們紛紛響應帝國的號召,積極備戰,摩拳擦掌,光是上萬人的軍事演習就舉辦了十多次,慷慨激昂的演說,振奮人心的動員大會,熱鬧壯觀的百姓遊行,在大夏各地如火如荼的展開,好像他們要面對的不是一個孤身的女子,而是一隻百萬雄兵一樣。之前面對燕北軍隊一片低迷的士氣瞬間高漲,戰士們唱著戰歌,聽著戰鼓,在各地藩主的淚眼相送中,雄赳赳氣昂昂的走出了城門,投入到無邊的荒野之中,開始了他們艱巨而危險的萬里圍獵。
不知情的平民百姓還以為是燕北軍打過來了,人人驚慌失措,家裡的值錢物件早已打包好,隨時準備跟著亂民逃之夭夭。
楚喬知道,並不是她有這麼大的面子,讓這些大夏軍人們聞風喪膽到這種地步。原因只在於當初帝都發出勤王令的時候整個皇朝無一響應,如今眼見燕北軍沒有立即回師東上的打算,趙氏在雲都也站穩了腳,地位逐漸穩固,而大夏在各地的守軍紛紛回籠,聚攏在了真煌城趙徹的麾下,之前因為燕洵造反而造成的帝國動盪漸漸過去。這些世家們當然要為自己尋一個退路,就在前幾天,嶺南沐氏、華西諸葛氏、殷川魏氏等幾大豪門,都派出使者帶著大批的糧草輜重前往雲都和真煌,這個時候若是仍不知為自己謀一個忠心耿耿的退路,那不是傻子就是白癡。
於是,不敢直接率軍殺往燕北的各大藩王將軍們,紛紛將矛頭對準了這個斗膽從七皇子和八公主手中逃脫的女子,好像只要殺了她,燕北軍就會跟著土崩瓦解一樣。就連沒接到通知的帝國東南部各位鎮守藩主,也湊熱鬧一樣的表著忠心,派出大批士兵嚴密探查,大有挖地三尺也要將人擒住的意思。
然而,正是東南藩主們這個作秀給帝都看的動作,卻給楚喬帶來了巨大的麻煩,因為此時此刻,她正在夏唐交界處的東南方。
馬兒已經累得口吐白沫,楚喬無奈的停了下來,讓馬兒喝水休息。她並沒有胃口,可是為了保持體力,她還是吃了一塊乾糧,就著冰冷的水,吃的胃裡很不舒服。
今天已經是第六天,再有兩天的路程,她就會進入卞唐境內。可是在這之前,她還要經過兩個州府管轄之地,在前方還有大片混亂的無人區,再然後,就是卞唐的北方第一關口——白芷關。
千百年來,白芷關作為東陸正統對抗北方異族的重要屏障,已不知經歷了多少重大的戰役,防範之嚴密,堪比燕北關,楚喬到現在仍舊沒有想出萬全的對策。
左思右想之時,蹄聲突然在遠處響起,楚喬一驚,抬起頭來極目望去,頓時色變。
只見遠處塵土飛揚,一百多騎戰馬迅速奔來。好在東南不像西北那樣堅壁清野等著自己自投羅網,此處密林處處,山野起伏,不然這麼近的距離自己定然早已暴露。楚喬咬著牙,翻身跳上已經警覺的站直身子的戰馬,驅馬狂奔了起來。
踏著溪流了走了三里多地,使敵人失去追蹤的腳印,可是剛剛喘了一口氣,催命的蹄聲又在身後響起,楚喬眉頭緊鎖,她果斷的抱了兩塊巨石,用繩索綁住放在馬背上,然後用力的一拍馬股,催促戰馬離去。
這馬兒跟了她已有多年,幾次同生共死,感情極深。馬兒跑了幾步,就在原地站住,回過頭來,眼望著她,不斷的甩著尾巴。
楚喬背起行囊,轉身就往密林深處走,誰知剛走一步,馬兒竟依依不捨的跟在後面想要跟上來,少女眉頭緊鎖,頭也不回的一刀擲去,嚓的一聲,沿著戰馬的脖頸而過。戰馬受了驚嚇,長嘶一聲,轉頭狂奔而去!
聽著身後的蹄聲越來越遠,楚喬深吸一口氣,背著包袱,走進了茂密的樹林。
「夫王土之六海,教化安德邦,君國之聖道,仁義為典化,興亡之衰敗……」
初夏的早上,鳥語花香,一片綠意的山道上,有朗朗的讀書聲悠然的傳來。遠遠的,就見一個書生打扮的年輕人騎坐在一匹雜毛青驢上,手握著一卷微微泛黃的書卷,搖頭晃腦的吟誦著。
這真的是一個好天氣,天高氣爽,鳥語花香,剛剛下過雨,連空氣裡都飄散著一股好聞的味道。梁少卿合上書卷,緩緩的抬起頭來,微微瞇起黑白分明的眼睛,年輕俊朗的臉上帶著善良的笑意。他伸出手來,攤開手掌,上面有著幾粒細碎的稻米,一隻嫩黃色的雲雀見了連忙撲扇著翅膀落到他的手掌之上,低頭輕輕的啄食著那幾粒稻米,一邊吃著還一邊偷偷的向上翻著綠豆小眼看著梁少卿毫無惡意的臉孔。
「上天有好生之德,你走吧,以後不要再落到捕鳥人的手裡了。」
小鳥繞著他上下盤旋,卻始終不曾離去,清晨的陽光順著稀疏的樹葉灑在年輕人的臉上,面孔柔和,帶著善良的笑意。
就在這時,遠處突然傳來一陣打鬥之聲,書生微微一愣,豎著耳朵聽了一會,清晰的呵斥打鬥聲登時傳進耳中,梁少卿皺起眉來,暗暗嘟囔道:「出門在外,閒事莫管,安全為先。」
說罷,書生使勁的點了點頭,似乎是在肯定自己想法的正確性,勒馬轉身就向著原路而去,想要躲開這場無妄之災。可是剛剛走了兩步,他又停了下來,暗道萬一是有強人恃強凌弱,自己巍巍大丈夫,卻見死不救,豈不是有違俠義之道?想到這裡,書生坐在馬背上,默默的沉思,樣子十分的認真。
打鬥聲仍舊在繼續,梁少卿的心裡卻在激烈的天人交戰,即怕惹了麻煩,置之不理卻又有些過意不去,踟躕了好一陣子,年輕書生突然一咬牙,暗道也許只是兩伙農夫在打架,自己只要上前去勸阻一番,他們定會曉以大義的罷手言和,就算情況危急,自己也可以跑去報官,不會出事。所以,抱著上前觀望一下子的態度,男人輕輕的拍了拍坐下的青驢,輕輕道:「小青,咱們悄悄去看看。」
天不佑善人,就在這時,一直盤旋在一旁等著吃稻米的小雲雀卻等的有些不耐煩的,也不知道是受了什麼刺激,一頭衝下來伸嘴就啄在青驢的眼皮上。名喚小青的青驢驀然一驚,響亮的叫喚一聲,揚起蹄子就瘋狂的向著前方奔去!
「啊!小青!小青!你幹什麼?方向錯啦!輕點啊!」
猛烈的風聲從耳邊吹過,呼嘯聲起,梁少卿緊緊的抱著驢脖子,幾乎被顛的將肺吐出來,鬱鬱蔥蔥的林子在眼前一閃而過,梁少卿從不知自己的青驢速度竟然可以這麼快,可是就在他心下感歎的時候,毛驢尖叫一聲,登時就停了下來。
靜!死一般的靜!
空氣裡有生鐵的味道,隱隱還有剛剛殺完豬才有的腥氣,梁少卿緩緩的鬆開手,然後小偷一般的抬起腦袋,睜開了緊閉的眼睛,帶著幾分小心,幾分害怕,還有幾分好奇的眼神向四周望去。
所有人都住了手,滿身鮮血的士兵們轉過頭來望向這個不速之客,連同那個被他們包圍在中央的少女,也一同用奇怪的眼神望來。
連續兩日的追擊,不間斷的十多場戰鬥,讓這些人都已經身心俱疲,這個時候,任何風吹草動都足以使他們心驚膽戰,天大的功績就在面前,現在問題的關鍵就是誰能頑強的堅持到最後。所以,這個有可能會是對方援兵的人物的出現,就顯得別樣的重要。
「我……是路過的。」
梁少卿呲著一口白牙,笑瞇瞇的望著眾人手中鮮血淋漓的刀子,語氣打顫的解釋道:「我……我遊歷到此,坐騎受了驚嚇,打擾各位了…我,這就走,這就走,你們繼續。」
梁少卿戰戰兢兢的坐直了身子,掉轉驢頭就想迅速的離開這個是非之地。轉頭的最後一剎那,他的眼睛瞥到了那個被人群包圍在中央的少女,眼皮突地一跳,一股電流迅速湧遍全身,那一刻,他沒有時間去看清楚少女的長相和穿著,他只看到了一雙眼睛,一雙猶若秋水般明澈動人的眼睛。那雙眼睛還是那般年輕,可是卻已是那樣的沉穩和冷靜,她望著他,望著他轉身離去,眼神如同一股冰冷的清泉,從他的頭頂澆下來,連著骨髓,都是一片冰涼。
「小丫頭,束手就擒吧,這樣下去,你就算不死在我們弟兄的手上,也會失血過多而亡的。」
士兵的頭冷聲說道,楚喬緩緩挪動一下沉重的腳步,對方的確是追蹤能手,自己稍稍大意,就被敵人纏住,兩天下來,雖然被自己殺了三十多個敵人,但是此刻兩日未曾進食,體力大量透支,已經無力再戰了,所屏的,全是一股勇氣。
她的手緩緩的摸向腰間的飛刀,深深呼吸,像是一隻等待時機的豹子,隨時等著和人一決雌雄。
「看來你是敬酒不知吃罰酒了!」男人冷喝一聲:「弟兄們!上!陞官發財就在今日這一遭了,就地格殺,生死勿論!」
「唰」的一陣厲響,沉重的戰刀迎頭而上!然而就在這時,一聲厲喝突然傳來,只聽男人清冽的嗓音高聲疾呼道:「都住手!」
電光石火間,所有人大吃一驚,齊齊轉過頭望去,卻頓時瞠目結舌!
年輕的書生去而復返,騎驢而歸,雖然面色發白但卻義正言辭的大聲說道:「你們這麼多人聚在一起,欺負一個小姑娘,太不像話了!」
士兵的首領眉頭一皺,沉聲說道:「這位公子是何人?為何要管官府的事?」
「你們是官府的?」梁少卿似乎這時才注意到士兵們的軍服,頗有些為難的皺眉道:「在下梁少卿,路過此地,見你們在此打鬥,就上前來詢問一二,沒想到各位是官家的官差,失敬失敬。」
「梁少卿?」
士兵頭子疑惑的默念,卻一時想不起哪個有膽量插手官府之事的世家是姓梁的。面色登時一沉,怒聲道:「閒雜人等滾到一邊去,小心刀劍無眼!」
「是是,」梁少卿連忙說道,剛想轉身離去,卻忍不住回過頭來小聲的說道:「打打殺殺終究有辱斯文,不知道諸位是不是有什麼誤會,可不可以跟在下說說,讓我為大家和解一番。」
「我看你是找死!」頭領怒喝一聲,舉刀就猛劈而下!
「啊!」梁少卿大驚失色,抱著腦袋竟然連躲都不知道躲。
「蠢貨!」楚喬冷喝一聲,一把擲出飛刀,只見一道白光迅速而去,唰的一聲沒入頭領的脖頸,男人雙眼圓瞪,踉蹌兩步,噗通一聲趴在地上!
「大人!」
士兵們大驚失色,齊齊奔上前去。楚喬趁著混亂,幾步上前,飛身躍上書生的青驢背上,從後面越過書生的腰,一把抓住韁繩,厲聲說道:「快走!」
「啊!姑娘,你怎麼上了我的坐騎?男女授受不親,姑娘還是……」
「砰」的一聲悶響,楚喬一個窩心拳就狠狠的砸在男人的胸前,雙腿一踢,口中喝道:「駕!」
這青驢倒也爭氣,撒腿就跑,速度竟不比普通的戰馬慢上多少。
不多久,身後頓時傳來追擊的馬蹄聲,楚喬當機立斷,一把拿起青驢背後的行李就扔在地上。
「啊!姑娘!那是我的書,我的行李,我的盤纏,我的詩稿,啊!姑娘,那是我的通關文諜啊!」
青驢腳程極快,在這樣難行的山路間,速度竟比戰馬還要快上少許,片刻之後,就將敵人遠遠的甩在後面。
先發這些吧,太睏了,白天繼續更,一定補全一萬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