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聲嗚咽,雪花滾滾,夜黑的像是濃濃的墨,西南鎮府使的軍隊站在營門前,前方通報過來,營門緩緩打開,黑洞洞的門口像是野獸的血盆大口一樣猙獰。賀蕭騎在馬上,站在楚喬身邊,戰刀靜靜的掛在他的腰上,有淡青色的光含蓄的吞吐著,在月光下尤其顯得亮眼。
「大人,我們現在就去向殿下稟報嗎?」
賀蕭沉聲問,楚喬卻靜靜的搖了搖頭,冷風吹過她額前的碎發,像是蜿蜒的觸鬚,她微微皺著眉,眼神深邃的望著燈火通明的營地,沉聲說道:「不必,事情複雜了難免多生波折,莫不如先斬後奏。」
賀蕭有些踟躕,皺眉說道:「這樣的話,殿下會不會生氣?」
「不知道。」楚喬淡淡說道:「先做了再說。」
說罷,當先打馬上前,看守的士兵們齊刷刷的對她行禮,她卻好似沒看到一樣,策馬奔入大營,身後跟著一千多名死裡逃生的西南鎮府使士兵,隊伍龍捲風一樣的掃過營地,馬蹄陣陣,好似滾滾悶雷,雪花飛舞,在馬蹄下瀰漫出一片細細的雪霧。
很多已經陷入熟睡中的士兵都被驚醒,還以為是敵人來襲營,趕忙穿好了衣服,拿著武器就衝出各自的營帳,剛一出來就被灌了滿頭的雪沫,眼見西南鎮府使的官兵氣勢洶洶的奔向東營,頓時面露驚異之色。一名四十多歲的老兵衣服還沒穿好,褲帶繫了一半,滿是褶子的臉抽抽著,皺著眉道:「這幫傢伙怎麼這麼大的火氣?八成是要出事了,應該趕緊通知殿下。」
與此同時,燕洵的大帳已然亮起了燈火,有執勤的侍衛衝進的中軍大帳,腳步聲驚擾了睡夢中的男人。
「動手!」
楚喬冷喝一聲,二十多條鉤鎖頓時如離弦的箭一樣被拋了出去,嗖的一下就勾在帳篷上,士兵們頓時揮鞭抽馬,馬兒長嘶一聲揚踢而起,向著四面八方飛奔而去。下一秒,偌大的營帳登時被撕裂成碎片,程遠衣服還沒穿好,但是仍舊挺胸抬頭的站在大帳之中,持劍而立,看到楚喬怒聲喝道:「楚大人!你這是什麼意思?」
「程將軍,你假傳軍令,私通敵寇,借刀殺人,好狠辣的手段!」
賀蕭怒聲說道,握刀的手骨骼辟啪作響。
程遠眉頭一皺,故作不知的問道:「你在說什麼?我不明白。」
賀蕭還要再說話,楚喬伸手攔住他,冷冷說道:「不必和他廢話。」
「楚大人,我想這是一場誤會,有什麼話可不可以……」
然而話還沒有說完,楚喬突然抽出腰間長劍來,冷喝一聲:「殺了他!」
此言一出,西南鎮府使的官兵們頓時一擁而上,程遠的貼身護衛們倉皇迎上前來,一個個鎧甲還沒披上,站在冷瑟的北風之中面白唇青,他們舉著馬刀,卻只能刺到戰馬的身上,還沒等鮮血噴出來,就已經被人一刀削去了腦袋。尖銳的喊叫打破了全軍的寂靜,程遠高聲叫道:「增援!增援!西南鎮府使又反了!」
最近的衛隊已經在全速趕來,腳步聲像是肆虐的洪水,沉重的敲擊在眾人的心上。
第二軍第三衛隊的侍衛長蔣沖帶兵趕來,真要衝進戰局,卻見楚喬挺拔的站在亂局之中,高聲喊道:「第二軍的戰士們,你們要和我楚喬為敵嗎?」
蔣沖頓時呆愣,他如何能不知道楚喬是何人,北朔之戰之後楚喬早已家喻戶曉,而他更是將曾經能和她並肩戰鬥引為生平自豪之事,此刻見她站在西南鎮府使之前,頓時愣住,連忙整頓衛隊,大聲喊道:「楚大人,這是怎麼回事?」
「我在處置叛徒,你等暫且不要輕舉妄動,此事一了,我自會給大家一個交代。」
一方是背有背叛大罪的西南鎮府使,一邊卻是在北朔之戰中逃跑的程遠,無論哪一個都是軍中的敏感話題,蔣沖默想片刻,立刻傳令道:「立刻封鎖戰區,若是任何一方想要逃跑或是將戰火蔓延,立殺無赦!」
眼見蔣沖不再試圖衝進來,楚喬頓時放下心來,眼見聲勢漸大,一把舉起長劍,對著賀蕭說道:「我們上,一炷香內解決不了,以後再難有如此良機。」
說罷,西南鎮府使的最後一隻衛隊也衝進戰局,霎時間殺聲四起,馬蹄轟隆,人潮洶湧,程遠的衛隊發出絕望的慘叫,偏又無處可躲,江騰持劍護在程遠身邊,大聲喊道:「保護將軍!保護將軍!」
話音剛落,一隻利箭陡然射來,將他整個人洞穿了個透明窟窿。
不到一百人的衛隊齊刷刷的撲倒在地,被馬蹄踐踏成血沫,巨大的喧囂和兵器碰撞聲交雜在一處,震耳欲聾,西南鎮府使將程遠等人團團包圍住,弓箭一排排的射來,屍首大片的倒在血泊之中,一片密集的金屬如同森林,整齊的插在那些屍體之上。
喊話已經不好使了,程遠紅了眼睛,在他的設想裡西南鎮府使此刻已經不存在了,楚喬就算再怎麼氣憤,也是一隻沒牙的老虎,一百多名衛兵完全足以應付這個難纏的女人。只是他卻沒想到西南鎮府使不但沒死,還敢直接衝擊他的大帳,這個女人實在太瘋狂了,難道他今天就要死在這了嗎?
「殿下有令!所有人即刻罷手,再有私鬥者,一律按照軍法處置!」
傳令兵的聲音在外圍響起,程遠頓時大喜,然而楚喬卻恍若未聞,一劍刺入一名士兵的胸膛,跳下馬來,寶劍抽出,鮮血頓時飛濺,以這樣決絕的方式顯示了她欲除他而後快的決心。
雪白皚皚的營地好似一隻巨大的絞肉機,血泥糅雜,滿地狼藉,廝殺劈砍聲迴盪在漆黑的蒼穹上,連日來的壓抑和憤怒終於爆發而出,西南鎮府使的官兵們持劍衝殺,一會的功夫,就已經將所有的障礙物全部除去。
「殿下有令!所有人即刻罷手!」
傳令兵仍在高喊著,楚喬一腳將程遠踢翻在地上,鮮血蜿蜒的流過古樸的長劍,凝成一滴滴血珠落在白皚皚的雪地上,這一刻,那麼多人的臉孔從她的眼前一一閃過,薛致遠俊朗的臉孔,北朔城下為了救她而死的年輕戰士,因為北朔軍逃跑而死在北朔之戰中的士兵,還有燕洵那漸漸充滿懷疑的眼神……
她一把舉起長劍來,也不說什麼冠冕堂皇的話,眼神猛的一寒,對著男人的脖頸就狠狠的揮下去!
程遠的瞳孔瞬間放大,驚恐的張大了嘴卻沒有叫出聲來,在這樣的一劍之下,他根本就沒有逃脫的餘地,況且他現在身中數箭,已然失去了戰力。
眼看長劍就要刺穿了他的咽喉,就在這時,利箭陡然破空而來,速度那般快,幾乎要在半空中擦出火花來,尖銳的厲響陡然響起,楚喬手腕一陣火辣的酥麻,長劍偏離,死死的插在雪裡,只在程遠的脖子上劃出一道鮮紅的血痕。
「殿下!殿下救我!」
楚喬雙目幾乎噴出火來,一把拔出劍又再刺去,然而利劍還沒出手,又是一箭射來,這一次卻不是射她手中的劍,而是向著站在她身邊的賀蕭而去。賀蕭持刀擋隔,被那股大力集中,身體連續不停的向後退了七八步,然而還沒等他站穩,又是一箭已然射至面門!
楚喬揮劍劈開,但見眼前箭花刁鑽,角度詭異,連綿不絕,她持劍抵抗,動作流暢敏捷,如同風中華美的舞蹈。恍惚間,她似乎回到了很多年之前,幽幽深宮之中,兩個孩子一人彎弓一人格擋,只是當時那箭頭都是斷掉了,而不是今日,箭頭閃爍,陰寒徹骨,冷光耀目。
一切歸於平靜的時候,程遠早已逃的遠遠地,燕洵一身黑色大裘,高高的坐在馬背上,一手拿著金黃色的勁弩,一手還握著一支銳利的弓箭,在他的身後是黑鷹軍的禁衛,人人鎧甲冰冷,目光寒徹的看著這狼藉的戰場。
大風從他們中央吹過,捲起地上的雪花徐徐上旋,發出嗖嗖的聲音。
「阿楚,你在做什麼?」
燕洵的聲音很平靜,平靜的讓人不知道他在想什麼,他的表情極盡冷漠,好似站在他眼前的不是那個曾經和他一起生活了八年的竹馬青梅,一滴血從楚喬的臉頰上滾落,滑進她雪白的脖頸裡,她仰著頭看著他,看著程遠恭敬的站在他的身邊,大放厥詞的歪曲事實,而他卻並沒有呵斥反駁,只感覺心底一寸寸的被大雪覆蓋,嘴唇動了動,卻根本說不出話來。
她一直以為他們之間是不存在誤會的,也從不需要言語的粉飾,可是現在她突然發現,若是她不去辯駁不去解釋,就真的會成了居心叵測的亂臣賊子了。這,真是一個絕妙的諷刺。
賀蕭上前一步,將事情的來龍去脈一一道來,只隱去了夏軍有意放他們一馬的事情,而說成是他們及早發現不妥,殺出重圍。
燕洵一直靜靜的聽著,聽著賀蕭和程遠互相攻訐,聽著西南鎮府使的官兵們憤怒的叫罵,而不發一言。四周的兵將越聚越多,夜裡的風也越發的大,天氣那般冷,楚喬站在原地,手腳冷的發麻,四下裡的聲音漸漸遠去,她似乎已經聽不到了,只能看到燕洵的眼睛,那麼黑,那麼亮,只是,卻為何被罩上了一層寒霜,再也看不清了。
「阿楚,」燕洵低沉的聲音緩緩響起,並不如何響亮,可是周圍那些嘈雜的聲音卻頓時全都停住了,只見他深深的望著楚喬,語調平和的問:「是真的嗎?」
楚喬靜靜的看著他,他也在看著她,目光穿透了漫長的歲月,追溯著他們曾經的過往湧上去,一切都不存在了,似乎只剩下他的眼睛。從大夏圍獵場的第一眼開始,動盪的年代將他們這兩個本該完全沒有交集的生命聯繫在一處,很多時候楚喬都在想,她跨越了千萬年的時光,穿越了無法計算的空間,是不是就是為他而來?所以,無論艱辛磨難,無論困境逆境,他們都站在一處,肩並著肩,一路跌跌撞撞,從無背棄,堅定的彼此信任。
她深深的點頭,眼神仍舊是冷靜的,只是一顆心卻漸漸的炙熱了起來,像是一個押進了全部賭資的賭徒,然後說道:「是真的。」
週遭的一切突然間那般寧靜,只剩下燕洵的臉,他緩緩的瞇起了眼睛,嘴唇動了動,說了一句什麼,楚喬卻好像聽不見了,那聲音那般大,在她的耳邊轟鳴迴盪著,她聽得清清楚楚,可是那句話似乎變成了一些沒有意義的符號,讓她分辨不出那裡面究竟是什麼意思。
燕洵問:「既然如此,為何西南鎮府使沒有大的傷亡?按你們的說法,敵人調動了三千多人,事先得到了程將軍的情報,做好了包圍,那麼何以你們的傷亡會這樣小?」
「殿下,屬下認為這一切可能是一個誤會。屬下當初在北朔得罪了楚大人,受奸人蒙蔽,誤傷了楚大人的部下,而薛將軍是楚大人的好友,他的死屬下也是有責任的,楚大人對我有偏見,也是在所難免的。」
第一軍剛剛提拔起的年輕一代將領也紛紛提出了自己的疑問,為何西南鎮府使的戰事結束的這樣快,敵人若是有三千人,有心算無心之下,不至於完不成合圍還讓他們這樣輕易的逃出來。
喧嘩聲越來越大,耳邊好似聚集了一群蒼蠅,楚喬有口難言,難道要她說是諸葛玥顧念舊情將自己放了嗎?人多口雜,一旦這事宣揚出去,諸葛玥會不會得到大夏的懲治?而且現在的她也失去了辯駁的力氣,她看著燕洵,眼神終於一寸寸的死去,聲音如同飄渺的雲霧,冷冷一笑,不無自嘲的說:「你不相信我?」
燕洵道:「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
合理的解釋?程遠的調兵令,西南鎮府使死亡八人,受傷二十餘人,這些難道還不是合理的解釋?一定要全軍覆沒才能證明事情的真實性?楚喬啞然失笑,心中巨大的失望和苦楚如同凌厲的刀鋒一刀一刀的刮著,緊咬下唇,心口幾乎能滴出血來,笑容苦澀,反問道:「燕洵,你我相識這麼多年,我何曾做過一件不利於你的事?」
燕洵眉頭緊鎖,靜靜不語。
楚喬繼續笑,冷風吹著臉孔,嘴角似乎都僵硬了,她的眼睛像是漸漸封凍的寒潭,清影寥落,終化作腐朽的落梅,她的目光在眾人身上一一閃過,如秋季蕭瑟的冷風拂掃,疑竇嫌隙已生,一切都已改變,燕洵已成了燕王,再也不是當初一無所有的落魄世子,如今站在他身邊的人那麼多,而她,早已不再是昨日那個唯一了。
「我所說的一切,蒼天可為證,日月可為鑒,你若是不相信,就以謀反之罪殺了我吧。」
她說完,再也不去看周圍人的表情,只是疲憊的邁步,身軀微微一個踉蹌,險些摔倒,賀蕭等人一把扶住她,卻被她推開。少女的身材那般單薄瘦弱,脖頸雪白的好似能看到裡面的血管,夜裡的寒鴉從頭頂飛過,發出哀傷的鳴叫,所有的人都被她甩在背後,她靜靜的走,似乎在以這樣決絕的方式在逼他做一個決定,是挽留喊住,是殺掉叛徒,抑或只是追上來抱住她,告訴她說她錯了,他怎麼會不相信她?
可是他都沒有,他只是靜靜的站在那裡,被千萬人簇擁在中央,火把的光照在臉頰上,有明碩的光,亮的刺眼。他望著她,目光沉靜,並沒有追上來,也沒有說話,更沒有殺人,時光靜靜的流淌在他們中央,大雪紛揚而下,他們之間越來越遠,萬水千山拔地而起,一晃眼,似乎就已經走出了近十年的路程。從初初相識,到攜手並肩,從相依相偎,到並肩而戰,昔日的話語還在耳邊飄蕩,曾經重逾千金的誓言今日想起卻已是那般的廉價。
燕洵,我們曾經禍福與共,生死相依,我們在一起,走過了那些生命中最艱苦的日子,我們說好了要一起回到故鄉,我們說好了要一起重建燕北,我們說好了要一起報仇雪恨,我們說好了要相信彼此,永遠不離不棄……然而世事終究不能按照你我的構想平穩而行,你曾說過我是你在這個世界上最後一個相信的人了,我知道你沒有騙我,只是當時你自己也不知道,經歷了那些,你早已忘記了如何去信任,除了你自己,你不再信任任何你無法掌控的東西。這其中,包括大同行會,包括豁達得民心的烏先生,包括精彩艷絕的羽姑娘,包括多年追隨你知道你太多過往的阿精,包括只效忠於我的西南鎮府使,當然也包括我,包括這個屢立戰功卻又和你有著千絲萬縷關聯的楚喬。
眼淚一行一行的從楚喬的眼中湧出,她解開了沉重的大裘,任這件貴重的披風落在地上,這一刻,震撼西蒙,令整個大夏皇朝驚懼的名將消失了,她只是一個彷徨失落的少女,臉頰蒼白,單薄消瘦,眼眶很深,曾經揮斥方遒的手臂無力的垂在兩側,神采奕奕的眼睛暗淡無光,濃烈的如海水般的悲哀流露而出,眼淚順著她蒼白消瘦的臉頰滾落,被冷風吹乾,冰冷的疼。
直到這一刻,她才恍然發覺,原來對燕洵的愛,已然這般深刻刺骨。多少年的累積,那些情感早已如吸了大麻一樣深入了她的肺腑,曾經,在他和趙淳兒定親的時候她沒有察覺,在她被迫前往卞唐與他分隔兩地的時候她沒有察覺,在生死一線之時她沒有察覺,在獨立北朔城頭的時候她也沒有察覺,因為那個時候,無論他們離得多遠,他們的心都在一處,她知道他愛她,愛的那麼深那麼深,哪怕他被迫要留在別人身邊,哪怕他們之間隔了萬水千山,哪怕死亡在即就此黃泉碧落永不相見。
可是此刻,他就站在她的身後,看著她踉蹌的身影孤獨而行,她卻恍然發覺,什麼道義,什麼信仰,什麼倫理正義,原來都不及他的懷疑來的剜心!
她的愛和忠誠,如同高山滄海,哪怕濺血成灰,也不該有所更改。只要信任仍在,哪怕是有朝一日,他和天下正義站在了敵對的立場,她都可以毫不猶豫的原諒他,哪怕他淪入血海仇山,哪怕他墮入阿鼻地獄,哪怕他十惡不赦被天下所摒棄,她都不會背叛。
所以,在他在真煌城放棄西南鎮府使的時候,她甚至沒有一絲憤怒。在他再一次放棄燕北的時候,她也轉瞬就完全諒解了他。然後,他殺了赫連凌,殺了西南鎮府使的官兵,包庇程遠,他在這條路上越走越遠,到底是誰的錯?是那些不堪的經歷?是那滔天的血仇?是多年的壓抑和瘋狂?還是她,是她沒能拉住他?
身影一閃,走進了一片寂靜漆黑的營帳,雪白的帳篷聳立著,像是一個個白色的饅頭。士兵們都去程遠營帳那邊瞧熱鬧,徒留這裡,像是墳墓一樣的死寂。
楚喬腳下一晃,整個人摔倒在雪地上,她伸出手臂用力的撐在地上,卻沒能爬起身來。
低沉壓抑著的哭聲突然如嗚咽的小獸一般響起,她跪在地上,手握著積雪,像是握了一把刀子一樣的疼,她的肩膀顫抖著,再也忍耐不住滿腔的悲傷,眼淚蜿蜒而下,無法控制的於皚皚積雪中哭出聲來。
燕洵,你怎麼可以不相信我?你怎麼可以懷疑我?
雪越發的大,女子一身白衣,伏在雪地裡,捂著嘴悶聲哭泣,雪花落在她的肩頭,漸漸堆積了那麼高。
第二日,楚喬親自向燕洵上表請求,離開東部戰區,帶著西南鎮府使返回燕北,前往尚慎回回一代修建水利發展農耕,實行早已定好的戰後重建工作。
燕洵看著那張恭敬謙順的奏表愣了許久,然後他默默的簽下了一個「諾」字,這個字的筆畫並不是很多,可是他卻寫了很久,寫完之後,外面的陽光陡然大亮,光芒萬丈,遍灑在一片皚皚的積雪上,卻更顯北地的冷清。
楚喬離去的那一天,天空萬里無雲,已然沒有了幾日前的陰霾。除了平安,全軍沒有一個人來送她,燕洵也沒有來,她騎在馬上,仰著頭看著蔚藍的天空,有白色的鷹在上空盤旋,叫聲淒厲,久久的在上空迴盪。
燕洵,我走了,你自己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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