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臨淄,孟嘗君立即進宮繼續他的「磨王」功夫。
這次倒是齊宣王著急了,一見孟嘗君到來,立即說了兩則消息:一是趙雍已經從雲中回到邯鄲,趙國的變法大計已經確定:以「變兵」為主,目下正在與肥義、平原君等秘密謀劃,預料明年將有大舉動;二是燕王已經將全部大權交給了子之,子之正在整肅吏治,大批裁撤燕國老世族官員,據說明年便要推行「子之新政」,燕國朝野目下一片風聲鶴唳!齊宣王顯然有了一種急迫感,想趕緊在齊國動起來。孟嘗君卻笑道:「我王但有變法心志,便須謀定而後動。我看還是請武信君全盤謀劃,不必與別國虛爭聲勢。」齊宣王道:「也是,你便說,如何做法?總不能不動了?」孟嘗君道:「我王須倣傚秦孝公,只要一件事做好:用好蘇秦,給蘇秦足夠權力!」齊宣王思忖一陣道:「好!你便知會蘇秦,準備好變法成案,本王立即著手為他鋪墊。」孟嘗君大是興奮,向齊王深深一躬:「如此則齊國幸甚,我王幸甚!」便告辭出宮,匆匆去找蘇秦了。
臨淄城南有一條小巷,名字叫做客巷,住著十幾名客卿,蘇秦也住在這裡。
客卿,是諸侯林立戰國紛爭時的一種官場異象。究其實際,客卿不是官員,而只是國君賜給外國流亡官員,或一時不好安置的人物的一個官身名號,表示國府在養著你而已。客卿既無爵位等級的高低,也無官署可以歸屬,更無實際執掌,日常費用由掌管邦交的官署通過驛館吏員來供給,實際上便是寄居而已。中原各國的客卿,通常都是住在驛館當作賓客。齊國富裕,也素有敬賢之名,便給客卿每人配有一座府邸一輛車。說是府邸,實際上便是一座五六間房勉強算得上兩進的小庭院;說是車,卻不是有傘蓋高低之分的軺車,而只是一匹馬駕拉的低廂板車而已。在齊國,這個規格只不過等同於稷下學宮一個三流名士而已。這些客卿大都是不得已而流落,既無財貨與高車駿馬去周遊結交,也沒有貴胄重臣來拜望他們。於是,這條小巷就分外冷清,冬日裡海風颼颼,幾乎便見不到人影。
孟嘗君特意駕了一輛最輕便的單馬軺車前來。縱然如此,那轔轔隆隆的車聲,在小巷石板路上也是聲勢驚人。一扇扇大門竟然吱呀吱呀的相繼打開,紛紛有人探出頭來要看個究竟。見來人竟是孟嘗君,且軺車直向最深處駛去,小巷中頓時驚炸了!
「捲土重來!蘇秦又要出山了!」一個客卿很自信的對開門鄰居高聲宣佈。
拋下身後的驚歎議論,孟嘗君逕自進了那座小小庭院。庭院與小巷一般冷清,院中那棵大樹落下的黃葉滿院飄落,沙沙做響,竟是一片蕭疏。孟嘗君穿過正房中間的過廳,進到後院,也就是第二進,高聲喊了一句:「武信君,我來了。」便聽旁邊一扇小門吱呀一聲,一個老人出來笑道:「敢問大人高名上姓?客卿大人出門了。」孟嘗君板著臉道:「你是官僕?」老人笑道:「正是。」孟嘗君道:「官僕就如此做大?大門也不守,落葉也不掃,窩在房裡睡大覺麼?」老人連忙一躬:「老奴何敢如此啊?客卿大人煩幾家鄰居好看稀奇,便吩咐大門竟日開著,院中落葉,客卿大人也不讓掃,說是天地氣象。老奴一日只做兩餐菜飯,連開水也只能煮兩壺,實在是閒得發慌了。」孟嘗君歎息了一聲:「既然如此,也不怪你。大人哪裡去了?」老人道:「大人出門,從來不給老奴招呼。不過,老奴估摸著也該回來了,到飯時了。」
正在說話,便聞前院落葉沙沙的腳步聲,一個聲音便傳了進來:「家老啊,卻與誰說話?」老人碎步向前高聲道:「大人回來了便好,有客了。」孟嘗君回身笑道:「武信君,好悠閒了。」蘇秦高興的笑起來:「孟嘗君啊,你如何便找來了?來,好在有太陽,院中坐了,家老,上茶。」老人聽說是孟嘗君,慌得話都說不利落了,一溜碎步便去煮水煮茶。
庭院淺小,沒有遮陽的高屋層樓,過午的冬日便西曬了整個庭院。兩方石凳一張石板,倒是被落葉埋了一半,人便彷彿坐在郊野一般寂寥。孟嘗君不禁一歎:「當日我直去了秦國,沒有陪你來臨淄,不想竟讓你窩在如此府邸,田文慚愧啊。」蘇秦笑道:「很好了啊,莊子一座茅屋,不也舒暢得很麼?至樂不樂,在乎人心了。」孟嘗君驚訝道:「如何?你去過蒙山逍遙峰?」蘇秦笑道:「兩三年前就去過,雖不敢說是他的知音,也算是朋友了。」說著便是一聲深重的歎息:「莊子夫人去了,多美的一個女子,臨去時也是笑吟吟的。」
「你?你知道莊子夫人過世?」孟嘗君更驚訝了。
「我在那裡守了一夜。」蘇秦點了點頭。
「你知道我們去麼?」孟嘗君愣怔了。
「知道。我知道你會去的,春申君也會去的,你們都是莊子的地主朋友啊。」
孟嘗君長吁了一口氣:「不說莊子了,一說莊子,世間一切事便都索然無味,只遨遊隱居來勁兒了。」蘇秦大笑道:「那倒未必,世間總要有做事者了。都去做莊子,莊子也就賤了。」孟嘗君笑道:「還是蘇兄見識高。哎,我來便是給你說,齊王請你謀劃變法定案,不日便要鄭重請你出山!」蘇秦竟沒有絲毫驚訝,只是笑了笑:「如何?齊王通了?」孟嘗君道:「通了。我看這次是大通。」蘇秦點了點頭,思忖著卻沒有說話。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老僕急急來道:「稟大人,門外有人求見!」
孟嘗君笑道:「有人求見,慌張何來?」
老僕道:「此人拄著一支鐵拐,背上還有一段黑乎乎物事……」
「鐵拐?」孟嘗君眼睛一亮道:「我去看看。」便大步流星到了前院。蘇秦剛剛起身,便聽見了孟嘗君驚訝的聲音:「張兄,你這是甚個講究?」蘇秦已經出了過廳,只見小庭院中站著一個熟悉的身影,分明便是張儀!只是那樣子卻令人吃驚:寒冷的冬日只穿了一件薄薄的布長衫,既沒有高冠,也沒有官服,散亂的長髮披散在肩頭,完全是一個寒士模樣。但更令蘇秦與孟嘗君吃驚的,卻是他身上背了一支幹枯帶刺的荊條!
見蘇秦出來,張儀一扯胸前布帶,從背上拿下了荊條,雙手捧著深深一躬:「張儀心胸淺薄,以恩為仇,請蘇兄打我二十荊杖!」
「張兄!」驀然之間,蘇秦淚水盈眶,撲上去便緊緊抱住了張儀!
孟嘗君哈哈大笑,卻又驚訝喊道:「快鬆開,荊條夾在胸前,都帶血了!」說著便上去分開兩人,細心的拿下了那根指頭粗細的荊條,黑乎乎的干刺上果然血跡斑斑,連張儀的布衫都扎破了!饒是如此,蘇秦張儀卻全然不覺,竟是淚眼相顧,兀自開懷大笑。
「好事!痛快!」孟嘗君大樂:「家老,有酒麼?」
老僕忙不迭道:「酒不好,有兩壇。」
「有就好,快拿出來!走,張兄蘇兄,到裡院坐了!」孟嘗君完全變成了主人在張羅。
老僕便連忙去提了酒罈,拿著大碗碎步跑了過來,滿臉惶恐道:「大人,沒得下酒之物。只有,只有一筐羊棗兒,實在……」孟嘗君笑道:「羊棗兒就好,拿來便是了。」蘇秦卻是一邊忙著進屋找了一件棉袍,出來給張儀穿上,一邊笑道:「這筐羊棗兒,還是家老的兒子看他老父送來的,今日正攤上了,慚愧慚愧。」張儀看庭院中蕭疏一片,蘇秦的曠達中透著一種從未有過的落寞,原來已經變黑的頭髮,已經真正的變成了兩鬢斑白,消瘦清得架著一件棉袍竟是空蕩蕩的不顯身形,心頭便直是酸楚。
但張儀畢竟豁達明朗之人,況蘇秦復出的機會便在眼前,揉揉眼睛笑道:「羊棗兒好啊!當年我們常常給老師采一布袋,每每在月下講書畢了,老師便用羊棗兒下酒喝呢。」蘇秦接道:「老師還用干羊棗兒泡酒。有一冬快過年時,張兄打掃老師的山洞書房,偷著喝了老師半壇羊棗兒酒。孟嘗君,你猜我們老師如懲罰?」孟嘗君童心大起:「我想想,打!屁股打腫!」蘇秦一本正經道:「非也。老師罰他,將那半壇再喝了!」
「痛快!好個鬼谷子!」孟嘗君將石案拍得啪啪響:「張兄啊,你好福氣!偷酒得福啊,定然是醉翻了。」蘇秦接道:「張兄心裡偷著樂,卻是愁眉苦臉對老師請求,說偷酒是師兄望風,師兄該當一起受罰。老師捋著白鬍子笑了,『好啊,同夥,一起受罰了!』張兄便將我喊了來一起喝,那羊棗兒酒啊,凜冽中透著酸甜爽利,我們直嚷著好喝,不消片刻便喝完了半壇!」孟嘗君一副渴慕的神色緊追道:「嘖嘖嘖,這羊棗兒酒喝了,卻是何等後勁兒?」蘇秦笑道:「你問張兄了。」張儀搖頭笑道:「何等後勁兒?嘴唇腫了三日,不能吃飯,不能說話,只能面對面不斷的嗚嚕嗚嚕……」一言未了,孟嘗君便笑得前仰後合,蘇秦張儀兩人也大笑起來。
孟嘗君來了興致,將一筐羊棗兒擺在石案中間,舉起大碗慨然道:「來,雙喜齊至,羊棗兒下酒,干了!」「干了!」蘇秦張儀也舉碗齊應,當的一撞,三人便一飲而盡。孟嘗君撂下碗便笑著叫了起來:「噫!酒尾子,又淡又辣!」張儀也笑道:「收不住酒意,再加一個散字。散淡辣,謂之酒尾也!」蘇秦哈哈大笑:「快,羊棗兒上了。」三人便各抓一把羊棗兒塞進口裡大嚼,竟是酸甜爽利,特別上口,淡辣之氣竟頓時大解,三人竟同時喊了一聲:「再來!」不禁又是一陣大笑。
再看這羊棗兒,卻是小小顆粒如小指肚兒,顏色黑紅髮紫,棗兒肉也只有錢兒般薄厚,酸甜味道卻極有勁力,三人不禁嘖嘖稱奇。張儀拈著一枚羊棗兒笑道:「你們可知道,秦人將羊棗兒叫甚個名字?」孟嘗君笑道:「那誰知道?」張儀道:「羊棗兒是孟子叫開的。秦人叫它『羊屎棗兒』。你看,又小又黑,像不像養屎蛋兒?」孟嘗君搖頭笑道:「不雅不雅,縱像養屎蛋兒又能如何?還是老孟子叫得好。」蘇秦笑道:「雅從俗中來,無俗何謂雅?原本說不上好壞的。」孟嘗君眨眨眼笑道:「算你為俗請命了,你可知道,這天下有幾種棗兒?」蘇秦一怔:「喲,還當真不知,你便說說看了。」
孟嘗君掰著指頭道:「壺棗兒、要棗兒、白棗兒、酸棗兒、大棗兒、填棗兒、苦棗兒、棯棗兒、唐棗兒、紫棗兒、歷棗兒、三星棗兒、駢白棗兒、灌棗兒、青花棗兒、赤心棗兒;以地劃分,還有齊棗兒、安邑棗兒、河內棗兒、東海蒸棗兒、洛陽夏白棗兒、梁國夫人棗兒;以牲畜跑物命名者,還有狗牙棗兒、雞心棗兒、牛頭棗兒、獼猴棗兒、羊角棗兒、羊棗兒、馬棗兒;說到神仙嘛,還有西王母棗兒!數數,一共多少?」張儀大笑道:「呵,好學問!一口氣說了三十種棗兒名字,當真了得!」孟嘗君得意笑道:「兩位大兄那麼大學問,我這粗漢不長點兒記性,還能活得下去麼?」三人便又是一陣大笑。
羊棗兒酒尾子喝得快樂,竟不知不覺的紅日西沉了。
孟嘗君出去了一會兒,回來便吩咐家老只管清掃庭院,莫要再忙其他瑣事。片刻之後,兩輛高廂牛車光當光當的就到了大門口,幾個年輕力壯的僕人便穿梭般往裡搬物事,舂好的米、磨好的面、宰殺好的豬羊、風乾的魚蝦、泥封壇口的蘭陵老酒、捆紮停當的冬菜、大罐小壇的油鹽醬醋、擋風的棉布簾、大大的燎爐、幾口袋木炭等等諸般應用物事應有盡有,而且還來了一個精於烹飪的廚工!
張儀笑道:「雪中送炭,孟嘗君也!」蘇秦卻是苦笑不得:「孟嘗君,何苦這般折騰?弄得一片光鮮,我倒是不自在了。」孟嘗君大笑道:「你自在了,我這臉面卻何處擱去?再過十天半月,我想奉迎只怕都進不得門了。」張儀笑道:「奉迎的車馬堵住大門了?」孟嘗君道:「張兄明白人,我得抓住這個機會了。」說得三人一陣大笑。
不消半個時辰,這座黃葉蕭疏的小庭院頓時便燈火明亮,變得富麗光鮮溫暖舒適起來,滿院都瀰漫著廚房散發出來的濃濃肉香。三人坐在正房廳中,一眼便能望見廚房燈火與廚工的刀鏟影子翻飛,感覺竟是從來沒有過的新鮮。孟嘗君笑道:「平日裡庭院深深,那看得如此溫馨紅火景象了?」張儀慨然道:「要說起來,蘇兄大家,也沒經過此等小庭院日月。張儀卻是小家庭院,從小便如此了。」蘇秦道:「孔子所說的天下大同,大約便家家戶戶如此了。」張儀道:「家家如此,卻是談何容易?」三人竟一時默然了。
過得片時,酒菜進來,便開懷痛飲。孟嘗君說起了齊王決意起用蘇秦變法的事,張儀大是高興,立即提議大飲了三爵,便慷慨激昂的備細說了商鞅變法的經過,以及他對秦法的體察,還給蘇秦出了許多主意。蘇秦聽得很是專注,卻是很少說話。
末了孟嘗君笑道:「張兄說了如此多,其實只要釘死一條即可。」
「那一條?」
「秦國會不會突然進攻齊國?」
蘇秦臉一沉:「孟嘗君,邦交有道,如何能如此問話?」
「不打緊,此話卻是說得。」張儀微微一笑:「自秦國崛起,山東六國便怪象百出:做好事是抵抗秦國威脅,做壞事是迫於秦國威脅,明君良臣喊秦國威脅,奸佞貪官也喊秦國威脅,一言以蔽之,都將秦國威脅做了自己的救命稻草。孟嘗君何等人物,都將秦國威脅看做了變法能否成功的根本一條,可見此痼疾之深也!」張儀說著說著語氣便凝重起來:「可究其實際呢?秦國實力不足,秦國也很害怕山東六國的合縱抗秦。否則,張儀的連橫如何便成了秦國國策?說到底,方今天下都在擴展實力,都需要擴展實力,也都需要時間。誰抓住了機會,擴展的快,誰便佔了先機,誰坐失良機不擴展,誰便自取滅亡!蘇兄心中最清楚,縱是秦國從今日開始滅國大戰,齊國也是最後一個,至少還有十年時間!」張儀長長的歎息了一聲:「十年啊,十年可以做多少事?要說威脅,秦孝公與商鞅變法二十三年,時時都有被六國瓜分的大險,那才是真正的威脅!可他們君臣就是挺住了,挺到了最後,挺到了成功。有人說,那是天意。可不要忘記,變法的每一關口,都有更多的人說:遵循祖制是天意,變法是逆天行事。想想春秋戰國三百年,這天意在哪裡?不在別處,就在人心!就在當事者的強毅膽略,就在百折不撓的堅韌!威脅在哪裡?不在別處,就在自己心裡!而不在秦國或是六國!孟嘗君,我算答覆了你麼?」
張儀這番話當真是肅殺凜冽擲地有聲,竟說得孟嘗君額頭冒汗,冷不丁打了一個激靈站起來,深深一躬道:「張兄一劑猛藥,田文一身冷汗,竟是無地自容了。」蘇秦卻是感慨萬端的歎息了一聲:「張兄啊,你入秦十多年,竟精進如斯,蘇秦自愧弗如了!此番見識,令我心顫,又令我氣壯,好,好得很哪!」
張儀本來激動得面紅氣粗,此刻卻有些不好意思起來。蘇秦與孟嘗君,那可都是目空天下的人物,縱是對才堪匹敵的張儀,那也從來沒有說過一個「服」字,遑論「自愧弗如」與「無地自容」四個字?此刻說來,自然絕非虛應故事。張儀笑了笑拱手道:「兩兄獎掖,張儀便愧領了,索性,我便自賞一爵罷了!」說罷舉起大爵一飲而盡。
「那卻不行,」孟嘗君急急道:「我倆也要慶賀一爵!」蘇秦笑應一聲,叫張儀再領賞一爵,三人便又幹了一大爵。
撂下酒爵,蘇秦若有所思道:「看來,秦國養人膽氣。張兄這番話,非以才華利口服人,卻是以英雄膽氣立威。可以想見,這種膽氣瀰漫在秦國朝野山鄉,卻是何等氣象?我聽過那句秦人的口誓:『赳赳老秦,共赴國難!』就這一句,民心膽氣便是浩浩蕩蕩了。那剛猛的步態,那高亢的秦音,那粗樸堅實的民風民俗,日日耳濡目染,便滋養了張兄的英雄膽氣啊。」說著便歎息了一聲:「我蘇秦在六國之間盤旋十多年,膽氣竟是絲絲縷縷的飄散了。每每看到失敗後的分崩離析,每每看到危難面前的君臣傾軋,我便心痛如割,時間長了,竟常常空落落的。不知從何時起,蘇秦竟喜歡上了莊子,竟常常想到何如撒手隱居?一個縱橫家,一個縱橫家啊……」說著說著,眼眶便濕潤了。
「蘇兄,英雄有本色。」張儀眼眶也濕潤了。
月上中天,海風呼嘯,三人感慨唏噓的一直說到了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