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那頭蠢驢,葉佳瑤不免有些黯然。那傢伙臥底大半年,如今大功告成,回去肯定加官進爵風光無限。哎,早知道他是世子爺,是正經八百的高富帥,她就多用點心爭取將他拿下,只可惜,千金難買早知道。算了,都已經過去了,不提也罷。
葉佳瑤把赫連小子的衣服攤平了掛在椅子的靠背上,然後挨著赫連景躺下。
「你怎麼不脫衣服?你的衣服也濕了。」赫連景伸出一根手指頭,戳了戳葉佳瑤肩膀,那裡有一片水漬。
「睡你的覺,別管我。」葉佳瑤拍掉他的手,轉過身去睡覺,心想,帶著這個傢伙也是麻煩,別被他看穿了她是女的才好。
赫連景衝她的背影吐舌頭做鬼臉,臭小子,讓你凶,等你知道小爺的真實身份,看你丫的不跪舔小爺的腳。
哎……這次出門實在不順,大哥來山東剿匪,他本想跟著,可娘不答應,他好不容易溜出來,昨日才到,卻發現大哥已經把土匪窩給端了,押著匪首回金陵覆命去了,沒趕上趟。他不想就這麼回去,所以才跑來濟南玩,沒想到第一天就遇上這種倒霉事,搞得這般狼狽。
平日裡,也就大哥偶爾會凶他幾句,旁的人,誰敢在他面前喘口大氣?今日卻被這小子呼來喝去,當孫子似的罵,還把他丟在大街上淋雨……活了十六年,什麼時候這般窩囊過?這一切都是拜他所賜。
所以,小爺忍人所不能忍,等回到金陵,嘿嘿,咱們走著瞧。
邊上的漢子呼嚕打的震天響,赫連景摀住耳朵往葉佳瑤身邊挪了挪,埋頭在她的肩窩,一股淡淡的幽香縈繞鼻息,在這個充斥著各種臭味的空間,這縷幽香就如一縷清新的空氣,讓他的呼吸終於變的不那麼痛苦了。
赫連景就那麼貼著她,慢慢地進入了夢鄉。
天剛濛濛亮,大通鋪裡的人就起來了,葉佳瑤被吵醒,想要轉身,卻發現動不了了,自己正被某個呼呼大睡的傢伙給熊抱住。
尼瑪,敢吃老娘豆腐,葉佳瑤狠狠掐了把搭在她胸前的大手。
「啊……什麼東西,有蟲子咬我。」赫連景睡的正香,吃痛之下呼啦掀開被子跳起來。
葉佳瑤坐起來,慢條斯理地說:「起床了。」
赫連景揉著手臂,只見手臂上紅了一大片,困惑地嘟噥:「到底是什麼東西咬的這麼狠?」
葉佳瑤把他的衣服扔過去:「一個大男人碰到點小事就嘰歪個不停,你煩不煩?」
赫連景委屈地皺鼻子,讓他一個小王爺睡這種破地方,還被不知名的蟲子咬,還不許他研究一下,抱怨兩句,這廝也太霸道了,比他大哥還凶。
出了旅店,葉佳瑤上街置辦乾糧和一些生活必需品,統共花了六百個銅子不到。
路過一家鞋店,葉佳瑤看到廣告牌子上寫著十個銅子一雙,便拉了赫連景過去,叫他抬起腳,拿了雙布鞋比了比,跟賣鞋的說:「就這雙了。」
赫連景拿著布鞋不肯換:「我自己的鞋子挺舒服的,幹嘛要換,這個底這麼粗糙會各應的。」
葉佳瑤鬱悶地都不想說話了,尼瑪一身短打布衣的裝扮,那褲子還是九分褲,腳下穿一雙青色緞面的高檔鞋子算咋回事?不知道的還以為這鞋子是他偷來的。
「你換不換?」葉佳瑤瞪眼,懶得跟他討論關於服飾搭配的深奧問題。
赫連景敢怒不敢言,明明自己的鞋子舒服為什麼一定要他換掉,見不得人家穿的比她好還是怎滴?
「我換,換還不成嗎?一天到晚凶巴巴,小心討不到媳婦。」赫連景嘟噥著換了布鞋。
葉佳瑤心裡哼哼,老娘又不是百合,討麻媳婦,老娘就愛凶巴巴怎滴,你們這些個臭男人就是欠罵老娘有什麼辦法?
葉佳瑤把他的緞面鞋子收起來:「走了,出城。」
赫連景走了幾步,覺得這布鞋很合腳還挺舒服,心情又好了起來,三兩步追上葉佳瑤。
「堯……瑾堯……」
葉佳瑤皺眉,是她名字太難聽的緣故嗎?怎麼聽他叫起來這麼彆扭?
「叫瑾兄,我是瑾兄,你是景小弟。」葉佳瑤拽拽道。
赫連景嗤鼻:「你個還沒我高呢,再說看你年紀也不比我大,憑什麼你是兄,我就是小弟?」
葉佳瑤擺擺手:「這跟身高年齡無關,我比你能幹,你就得聽我的。」
赫連景很有意見:「你怎麼就確定你比我能幹了?充其量你也就比我多幾兩銀子而已。」
葉佳瑤咧嘴假笑:「你沒聽說過嗎?有錢的就是老大,不服氣?不服氣你別跟著我啊!」
赫連景深呼吸,告誡自己稍安勿躁,稍安勿躁。
「行,你說的,有錢的就是老大,現在你是老大。」赫連景心說:等到了金陵,咱就是老大了。
葉佳瑤才不會上他的當,笑瞇瞇地瞅著他:「一日老大,終身老大,小景景,做人要知道感恩,別老想著串班奪權。」
赫連景差點沒把吃下去的早飯吐出來,這都什麼跟什麼,小景景?連娘都不會叫的這麼噁心。
出了城,兩人一直往南走,晚上就宿在一間破廟裡,赫連景被蚊子咬的滿頭包,反觀瑾兄,依然皮膚白皙光滑,連個紅點點都沒有,赫連景安慰自己,肯定是他的血比較珍貴稀罕,蚊子也是識貨的。
第二天,到達了新義鎮。
葉佳瑤有些新奇的打量這座小鎮,這就是大當家一心想要端掉的鎮子。除了人多一點,熱鬧一點,看不出有什麼特別之處。
「這裡我來過,鎮中的廣場上還吊著幾具屍首呢,聽說是黑風崗的土匪。」赫連景說道,終於找到機會顯示自己不是一事無知。
葉佳瑤心頭一凜:「是嗎?我們去看看。」
說不定還有她認識的人呢?
赫連景有些意外,他不害怕?那場面可是有些瘆人。
「走啊!」葉佳瑤催促。
廣場中央豎著十幾根桿子,每根桿子上都吊著一具屍體,葉佳瑤一眼就認出了最中間吊的最高的那一具,正是二當家的盛武。
二當家的名聲有多惡劣,周圍的百姓有多恨他,甚至他還打過她的主意,十足惡人一個,就算被鞭屍,被暴屍也是罪有應得,但葉佳瑤此刻卻怎麼也恨不起來,相反的,還有些難過,二當家再壞,那一晚,在箭雨中,他卻是張開雙臂將她護住,自己被射成了刺蝟……
「你幹嘛眼睛紅紅的?嚇傻了?就說讓你別看非得看。」赫連景譏諷道。
葉佳瑤白了他一眼,掉頭走人,沒心情跟他鬥嘴。
心說,都已經過去好幾天了,還暴屍示眾,是想警示世人還是炫耀他們的勝利?新義的人就都是好人嗎?
「哎,咱們今天是不是吃點好的,昨天吃了一天饅頭,嘴裡都快淡出鳥來了。」赫連景追上去。
「吃吃吃,你就知道吃,這才剛開始呢,你就受不了了,說不定改明兒連饅頭都吃不上,看你怎麼辦?嬌氣,矯情。」葉佳瑤心情不好,說話也不客氣。
赫連景鬱悶道:「小氣就小氣唄!扯這麼一大堆幹嘛?」
葉佳瑤一刻也不想在此逗留,買了點鹽就繼續上路。
赫連景困惑不解,買鹽幹嘛?蘸饅頭吃?
兩人剛離開廣場,夏淳於和馮朝林就來了。
夏淳於瞅了眼桿子上的屍首,說:「都放下吧!天氣熱,味兒不好聞。」
馮朝林示意手下,立刻有人上前去解開繩子。
「黑風崗餘眾都安置妥當了?」夏淳於問。
馮朝林道:「要離開的都放他們離去,願意留下的,都做了妥善安置。」
夏淳於點點頭:「這次新義做出了正確的選擇,朝廷必定會論功行賞,希望馮兄繼續高舉仁義大旗,多行善舉,造福鄉里,他日你們馮氏必定會成為一方望族,福蔭子孫。」
這也是在告誡馮朝林,不要步了白崇業的後路。馮朝林這人亦正亦邪,不給他念點緊箍咒,指不定哪天他野心膨脹,比起白崇業更難搞。
馮朝林鄭重了神情道:「大人的教誨,馮某銘記於心。」
兩個手下抬著盛武破爛的屍身從夏淳於面前經過,夏淳於想到瑤瑤就是被盛武劫持才會殞命,恨意陡生,冷聲道:「把他丟到亂葬崗喂野狗。」
事情已經過去好幾天了,他還是常想起她,一想到心裡就難過,一抽一抽的,也許是因為再也見不到了,無法挽回了,才會那麼遺憾,也許就是因為再也沒有也許,才會感到心痛。
宋七跑過來:「大人,一切準備就緒。」
夏淳於抬眼時,已經掩去眼底黯然的神色,對馮朝林說:「就此別過,後會有期。」
馮朝林拱手相送。
葉佳瑤買了一瓶子花椒,又看中邊上的陶罐,赫連景看的心裡絕望,難道以後就吃鹽蘸饅頭,饅頭夾花椒麼?
身後傳來馬蹄聲,赫連景下意識扭頭,只見一英武非凡的男子騎著一匹純白色的高頭大馬從他身邊經過。
呃……
這不是靖安侯世子夏淳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