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淳於擔心地看了瑤瑤一眼,葉佳瑤沒有與他對視,垂著眼默默地起身恭送侯爺離去。
尤氏見淳於還杵著,蹙眉嘖了一聲:「娘跟瑾萱說幾句體己話,你先退下。」
夏淳於只好拱手告退。
葉佳瑤被留了下來,心裡大致猜到尤氏要跟她說什麼。
無非是安慰她幾句,勸她要大度云云。
屋子裡沒了旁人,尤氏讓葉佳瑤坐到她身邊去,拉著她的手
柔聲道:「好孩子,讓你受委屈了,我聽到那些傳言的時候就不信,派了孫媽媽去查到底是誰在搞鬼,誰知還沒查出來就出事兒了。琉璃的確做的太過分了,我也很想好好教訓教訓她,可她畢竟身份特殊,淳風又放她不下,真要把事情鬧大了,咱們侯府就要成為金陵城的笑柄了。你素來懂事,有分寸,知進退,你的委屈,我都看在眼裡,疼在心裡,說一千道一萬,我也只能請你多擔待些……」金庸小說
葉佳瑤默默,她擔待的還不夠不多嗎?
「至於淳於這孩子,說聰明的時候真是絕頂聰明,說他笨的時候笨的讓人咬牙,可是細想想,他也是因為太在乎你,一遇到你的事情就會方寸大亂,正所謂關心則亂,當局者迷……」
「想來他也吸取教訓了,不過,也不能這麼便宜他,你好好冷他幾日,讓他再反省反省,我也要好好說說他,沒腦子犯渾也不看看是什麼事,真要把你逼出個好歹來,我看他找誰哭去。」尤氏憤憤道。
葉佳瑤很清楚,尤氏是怕她還放不下這個疙瘩,跟淳於失和,還要報復琉璃。尤氏希望息事寧人,可以理解,這番話也的確很熨帖人心。
「母親,我既然說了不追究,就不會再追究,只要她以後別來惹我。」葉佳瑤道。
老侯爺和尤氏對她還算不錯的,為了侯府的聲譽,為了淳風的幸福,這一次她打落牙齒和血吞,但這是最後一次,不會再有下一次。不然,就算鬧的天翻地覆,她也絕不饒了琉璃。
「她敢,人證物證,你都看好了,再有下次,我出面,新賬舊賬一起算,該怎麼辦怎麼辦,淳風要是放不下,就一塊兒滾蛋。」尤氏堅決道。
葉佳瑤一直覺得自己是狠的下心的人,可尤氏的表態,還是讓她心軟了。
「瑾萱啊,你也不用太擔心,我都想好了,等來年,我就請示太后和皇上,讓他們兩早去封地。」尤氏感歎道。
葉佳瑤心頭一凜,驚訝地看著尤氏,若說先前尤氏說那些話是想安慰她,哄著她,都沒有實質性的東西,那麼,這個決定是動了真格的。
「你不用感到意外,上次琉璃小產的時候,我就有了這念頭,這一次更是讓我下定了決心,只有這樣,才能一勞永逸。淳風總歸是要去封地的,遲去不如早去,我不想看到最後兄弟也鬧到反目成仇,大家離得遠了也就客氣了。」尤氏悵然說道,琉璃都說了,認錯不和好,一山難容二虎,還是早點分開,起碼能維持表面上的寧和。
「母親……」葉佳瑤不知道該說什麼了。沒有哪個做母親的願意自己的兒子遠離,去了封地,也許好幾年都見不上面了。
尤氏苦澀地笑了笑:「我現在,只希望你和淳於好好的,夫妻之間難免會有磕磕碰碰,當年你公公,比這更氣人的事都做過,我也是咬著牙挺了過來,淳於比他爹還是要強一點的,起碼他心裡只有你,他有什麼不盡人意的地方,你就看在他對你心心唸唸地份上,寬容他這一回。」
葉佳瑤很懷疑,是不是淳於請了尤氏來當說客?
她不是不喜歡淳於,就是因為太喜歡,所以才難以釋懷,但今天夏淳於的態度,還是讓她感到一些安慰。
「瑾萱,說實話,你不是我一開始就認定的媳婦,可這一年多看下來,你的品性,你的能力,讓我無可挑剔,我總算是可以放心的把這個家交給你。」
葉佳瑤又是一愣,這是什麼意思?
「馬上就是中秋了,我打算,中秋節那日,就宣佈由你來主持中饋,這個家就交給你了。」尤氏溫和道。
這個決定,她也是剛剛才下的,本想等琉璃和淳風去了封地再說,可是,瑾萱適才那句不管以後是不是這個家裡的人,讓她惴惴不安。
她也是女人,懂女人的心思,恐怕瑾萱心裡最介意的是淳於在這件事中的態度,要不然,她不會說這一次是最令她傷心的一次。搞不好,瑾萱是要跟淳於和離。
她更清楚自己兒子的心思,看淳於那一臉愧疚的神情,要是瑾萱當真要離開,淳於指不定會做出什麼事來。所以,她要特地留下瑾萱說這些話,把家交給她,堵了她要離開的口,同時也是明確的告訴琉璃,瑾萱才是侯府的女主人。
尤氏的用心不可謂不良苦。
葉佳瑤有點反應不過來,她都打算要離開了,還當什麼女主人,主持什麼中饋?可是看著尤氏殷切地目光,葉佳瑤有種騎虎難下的感覺。只能敷衍說:「可是我最近比較忙。」
尤氏道:「沒事,你先上手,我會教你。」
葉佳瑤無語,尤氏是想補償她才讓她當家嗎?可是她一點也不想當家,當家有什麼好,一大家子的柴米油鹽,雞零狗碎的事都要管,簡直就是往她身上套枷鎖。
只是,怎麼拒絕才好呢?還真是頭疼啊……
夏淳於就站在廊簷下等葉佳瑤,見她出來,忙迎上去。
「瑤瑤……」
葉佳瑤沒搭理他,自顧往前走。
夏淳於跟個小媳婦一樣跟在後頭,跟先前指責琉璃時的冷傲霸氣相去甚遠。
「瑤瑤,淳風果真陪琉璃罰跪去了。」
葉佳瑤無動於衷,是淳風自己要攬下責任。與琉璃共進退,那麼這些就是他該受的,難道還想裝裝樣子矇混過關嗎?知道她有多麼憋悶嗎?她差點被害死,而始作俑者不過是罰幾天跪,有仇不能報的感覺真特媽的難受,但凡今天淳風只要有那麼一點點猶豫,她都要叫琉璃好看。
三天三夜是嗎?那就少一刻都不行。
就讓淳風陪著跪到琉璃心疼,讓琉璃知道,她的不擇手段,膽大妄為最終會害了自己,害了自己最在乎的人。
淳於訕訕道:「瑤瑤,我也知錯了,你想怎麼罰我就怎麼罰,祠堂已經有人跪了,我就不去湊熱鬧了,我就跪床頭好不好?」
滾蛋,一碼事歸一碼事,那是外部鬥爭,這是內部矛盾。
回到小院,葉佳瑤徑直去了柴房。
柴房的門打開,裡面光線昏暗,隱隱地瞧見一個人縮在柴堆旁。
香桃點起油燈,葉佳瑤才看清縮成一團的瑾瑤,披頭散髮,衣衫不整的,奄奄一息的樣子,要多狼狽就有多狼狽。
喬汐拿出絹帕擦乾淨一條長板凳,葉佳瑤坐了下來。
瑾瑤昨晚鬧了一夜,早就精疲力盡了,又沒東西吃,餓的眼冒金星,前胸貼後背,昏昏沉沉地閉著眼。
聽到響動,瑾瑤慢慢睜開眼睛,見是大姐來了,忙掙扎著要爬起來。
「大姐,大姐,我知道錯了,您饒我這一回,我再也不敢了……」瑾瑤痛哭流涕,長這麼大,從沒吃過這樣的苦頭,也是第一次見識到大姐的雷霆手段,府裡沒有一個人肯對她施以援手,大姐夫更是人影都不見,讓她真正意識到,大姐才這個家中擁有絕對的話語權,她害怕了,後悔了,早知道就該徐徐圖之,不聽二姐的攛掇了。
葉佳瑤看著她一臉追悔莫及的模樣,唇邊溢出無聲冷笑。先是葉瑾蓉為了搶魏流江害她,現在輪到瑾瑤為了搶夏淳於害她,同樣的戲碼第二次上演,難道這個時代的人都流行搶姐夫麼?
瑾蓉也就算了,瑾蓉一向沒把她放在眼裡,彼時,她不過是一個毫不起眼的受氣包,魏流江那渣男又好勾引,一來二往的,兩人就勾搭上了。但今時今日,瑾瑤到底哪來的自信?是覺得她這個大姐太好商量,太愚蠢,還是認為夏淳於也和其他男人一樣都是好色之徒,勾勾手指,投懷送抱一下,男人就乖乖上鉤了?
真是又傻又天真啊……
見大姐黑沉著臉不說話,瑾瑤哭道:「大姐,我是一時糊塗,我也不想這麼做的,是二姐她硬要我這麼做的……」
葉佳瑤氣笑了:「她硬要你這麼做?瑾瑤,你如今住誰的屋,吃誰的飯,你仰仗的人是誰?若非你自己心思不純,瑾蓉她能強迫得了你?」
果然是一母所生,一樣的卑鄙無恥啊……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愛慕一個人很正常,只要發乎情止乎禮,我也不與你計較,可是,你妄想取我而代之,不惜與人串通起來陷害我,讓我如何饒你?」
「琉璃嘲笑我養了一隻白眼狼,這是她說的唯一正確的一句話。」葉佳瑤自嘲著,已然心冷如鐵,只當她這輩子沒有姐妹情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