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城門的敵軍看到城中內應傳來的暗號,放心地朝城門奔襲而來,到了城下卻發現城門依然緊閉,發覺不對勁,大家不是沒想過要迅速撤離,但存了一絲僥倖,也許對方接應受到一些阻礙,需要再多給那麼一點點時間。東門的猛攻,南門北門的騷擾就是為了留這一道空門,裡應外合突然襲擊。
就是這麼一絲的僥倖,這麼一猶豫,城頭上箭雨如蝗,鋪天蓋地射了下來。
敵軍無遮無擋又是在射程範圍之內,頓時都變成了活靶子,反應快的還能擋上那麼幾箭,掉轉馬頭想要撤退,可後面已經倒下一片,阻擋了去路,加上箭雨密密麻麻,一波又一波,完全不給人喘息的機會,不多時,五百騎兵全部命喪城下,即便沒死透的,也只是活人多口氣了。
赫連景看著城下戰況,並沒有得意忘形,也不打掃戰場,遠處的黑暗中且不知還隱藏著多少敵兵,對方絕對不可能只派幾百騎兵來,只要城門一開,後續部隊必定蜂擁而來。
他能做的就是緊閉城門,嚴防死守,能撐一時是一時。
攻城戰同樣陷入膠著,而皇宮內的戰鬥則是進入到最慘烈的廝殺。
一千對六百,勉強能稱得上優勢,然而對方的高手太厲害,劍招出神入化,六人纏住夏淳於和娜婭,四人揮劍衝擊鐵捅陣,僅有要撕開一條口子的趨勢。
此戰可以說是夏淳於經歷過的數百場大戰小站中最為艱難也是最為凶險的一戰。
被三位高手圍攻,對方配合默契,上中下三路齊攻,前後夾擊進退有度,從來沒有一場戰鬥讓夏淳於覺得死神隨時會降臨。
可越是這樣凶險的時刻,越是能激發他心中的鬥志,戰意勃發,摒棄所有雜念,密切關注對方的招式,試圖從中找出破綻。
身邊的娜婭亦是勇不可當,雙刀宛若游龍,游刃有餘,與三人周旋絲毫不落下風。
於海心情沉重,媽蛋,哪來的女煞星,這般厲害。原計劃是三對一,甚至是四對一,拿下夏淳於完全不在話下,其餘高手負責衝擊,所謂堅無不摧的禁衛營,在絕對的武力面前,還不是砍瓜切菜一般容易?結果半路殺出個女煞星,把計劃全打亂了。
不行,必須先把這兩人解決掉。
於海發出指令,想讓負責衝擊的四位高手掉頭先圍擊夏淳於。
可是四位高手已經被禁衛們團團圍住,大家不要命似得,用自己的血肉之軀去阻擋高手突圍,一時間鮮血飛濺,斷肢亂飛,慘烈到無法形容,但是沒有一個人後退,後退一步是死,前一步也是死,那麼,寧可轟轟烈烈地去死,如果他們的鮮血能為勝利添一份希望,那麼死得其所。
夏淳於知道戰況前所未有的慘烈,多少兄弟倒下,又有多少兄弟前仆後繼,一個個,都是自己手下的兵,一起聊天打屁,一起喝酒吃肉,一張張熟悉的笑臉,以後都只能成為回憶。
夏淳於的心在滴血,怒火在燃燒,這些都是他的好兄弟,出生入死的戰友,鐵骨錚錚的漢子,他們用滿腔的熱血,最好的詮釋了英雄兩個字。
苟且偷生易,慷慨赴死難。
是的,他們都是英雄。
夏淳於大喝一聲,手腕一轉,刀勢凌厲,變守為攻,幾個回合下來,他已經摸清了對手的弱點,看準時機,爭取盡快結束戰鬥。
一道劍光閃過,直指夏淳於的左肩,但夏淳於毫不避讓,長刀勢如破竹朝另一位對手劈去,這是唯一的機會,以傷換命。
啵,鋒利的劍刃刺中夏淳於的左肩,與此同時,夏淳於的長刀也劈中了另一位對手的脖子,順著刀勢,反手一轉,長刀直沒入身後來敵的腹部,來了個對穿。
只一瞬間,三位高手只餘其一,夏淳於顧不上左肩血流如注,餘威不減,全力擊殺最後一名高手。
圍攻之勢破除,剩下的高手壓根不是夏淳於的對手,只兩個回合就被夏淳於一刀斃命。
與此同時,娜婭也結束了戰鬥,身上也是掛了彩。
「還能堅持?」兩人迅速匯合一處,背靠背。
娜婭不以為然道:「一點小傷而已。」
夏淳於對這個女人刮目相看,這等身手,比他還要略勝一籌,果然彪悍之極。
當初娜婭提出來幫忙,他還有些看不上,沒想到,真真是幫了大忙,今晚,要不是有娜婭在,恐怕他一個人是應付不了。
「小心點,不然我沒法跟赫連煊交代。」夏淳於叮囑道。
娜婭淡淡道:「你還是先顧著你自己吧!別忘了你還有老婆兒子。」
提到瑤瑤和自己未出生的孩子,夏淳於心中一熱,他才沒這麼容易死,他答應過瑤瑤,一定活著與她團聚,他要和瑤瑤一起迎接新生命,他們還有很悠長美好的歲月要共同度過。
說話間,兩人已經各自砍翻了幾位敵軍。
「我們都要活著,還剩四位高手,怎麼樣?我三你一?」夏淳於口氣輕鬆道。
「屁話,我比你差麼?一人兩個,分了,看誰先得手。」娜婭不屑道。
說罷縱身一躍,朝目標衝殺過去。
夏淳於愕然,太彪悍了,他奶奶地,可不能輸給一個女人,不然會被赫連煊嘲笑一輩子,這貨來的也太慢了,都趕不上趟了。
當即虎目中寒光乍現戰意滔天,化作一頭兇猛的獅子,以萬夫不可擋的氣勢朝自己的目標衝擊。
東城門,主戰場,一架架雲梯架設在高聳巍峨的城牆,一**士兵攻上來,又被打落下去,可是到處都是雲梯,到處是敵人,守城的士兵也是傷亡慘重。
大家的心已經麻木了,只知道揮刀殺敵,殺一個夠本,殺一雙賺一條命。
太子就在離城門最近的臨時指揮營裡坐鎮。
一個個壞消息傳來,他依然神色鎮定,身邊的朝臣們已經多次勸諫他撤離,可他安坐如山。
這是生死之戰,他若退了,人心必然渙散,到時候城池不攻自破,城破,他就算躲到地底下去,也會被人挖出來,那還躲什麼?
金陵城已經沒有安全的地方,倒不如在這裡,與所有將士共存亡。
無路可退,那便放手一搏,戰鬥到最後一個人。
大臣們看著太子堅毅沉冷的眼神,看到他寧願慷慨赴死的決心,無不默默歎息,同時心中也是無限敬佩,一向溫文爾雅的太子,卻也有這般寧死不折的堅毅,這是他們從未見到的另一面。
葉佳瑤今晚眼皮一直跳,跳的她十分不安,敵軍突破西北大營的防線,她是知道的。
萬馬奔騰而過,便是躲在如此深的地下密室都能感覺到大地在震動。
金陵城終於要面臨最大的危機。
而她的淳於,還有無數她關心的人都還在城內,被圍困了。
金陵城作為帝都,城牆不可謂不堅固,但即便是固若金湯,可是敵我力量懸殊之大,便是用車輪戰也會把守軍拖垮,只是時間問題。
能不能堅持到援軍到來?
但,葉佳瑤最擔心的還是內亂,淳於,你一定要好好的,好好地活著,我不能沒有你,我們的孩子不能沒有爹。
是,我很堅強,兩世為人,什麼都不怕。
但我還沒有堅強到可以失去你的地步。
如果沒有遇見你,我的心可以堅硬如鐵,然而,命運的安排讓我遇見了你,我的心不再是我自己的,你不在了,我的心也就不在了,沒有了你的人生還有什麼值得留戀?
所以,淳於,你一定要好好的……
裕王府裡,裕王前所未有的暴躁,形勢的發展,完全脫離的預設的軌道。
五皇叔遲遲未能破城,顯然是內應出了意外,
皇宮那邊久久沒有好消息,可見未能順利得手。
他已經投入了他的所有,包括三百死士,全都分配給了於海,還有左青雲安排的人手……
為什麼?明明是勝券在握的。
鐘漏裡的流沙在不住的流逝,時光在流逝,天就快要亮了。
等待他的是勝利還是一敗塗地?
是榮耀的生還是窩囊的死?
這一刻,這兩個問題,在裕王心中真正的成為了疑問,化作一個問號。
這讓他的心情前所未有的凝重。
黎明的曙光終於衝破天際,燃燒了一夜的戰火卻絲毫沒有消退的痕跡,大家都在爭取時間,對打著勤王旗號的叛軍來說,多耽擱一分,就多一分危險,對於堅守城池的將士來說,多拖延一分,就多一分希望。
就在太陽即將越出地平線的時刻,天邊傳來了隆隆的聲音,似奔雷,滾滾而來。
已經累到虛脫,快要支撐不住的將士們放眼望去,眼中皆露出驚疑不定的神色。
是敵方的援軍還是我方的援軍?
每個人心頭都是這樣的疑問。
五皇叔也望著遠方的動靜,一顆心不住的往下沉,他很清楚,來的絕對不是他的人,他的人沒有這麼快趕到,最快也要在後日。
那時,他應該已經掌控了大局,可以號令天下,誰敢不從,殺無赦。
那麼,來的只能是他的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