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人人喊打

  頭面鋪子前邊的空地上,柳君璠被踢得滿地打滾,尖聲咒罵道:「江旭寧,你這個賤婢,竟敢使人毆夫!竟敢使人毆夫!」

  姚夫人一見,連忙吩咐那崑崙奴道:「蠢材,還不救人?」

  崑崙奴溫馴聽話,擼起袖子就要上前,戴著娃娃面具的楊帆突然和他咕嚕了幾句崑崙語,那崑崙奴聽得一怔,手下力道便輕了幾分,楊帆順手一拳,拳頭還沒挨著那崑崙奴,那崑崙奴就大叫一聲,彷彿被掌風拍出去似,仰面一摔,「昏厥不醒」了。

  好在楊帆拳出得巧妙,這崑崙奴跌得及時,兩人的衣袖袍袂遮住了動作,旁人還道他是被楊帆一拳打出去的第二十七章 人人喊打。柳君璠抱著頭,蜷縮如狗,淒厲地嚎叫:「江旭寧,夫為婦天,你敢使人毆夫,我斷不會放過你的!」

  「各位,各位父老鄉親,還請給我做個見證!」

  楊帆一腳踩在柳君璠的腰間,高舉雙手道:「某可不認得這人的娘子,更不曾受他娘子隻言片語指使,某家不是路見不平,某因何動手打人,蓋因這人羞辱了天下男人!某家也是一個堂堂男兒,豈能受此奇恥大辱?」

  謝沐雯這時正好從帳房裡走出來,站在店中瞧著。

  楊帆把柳君璠的劣跡惡行添油加醋地向眾人宣揚一遍,大呼道:「這等畜牲,枉自托生為男人,所作所為,實實地污辱了男人這個稱呼,普天下男兒都因他而蒙羞,你們說,此人該不該挨揍?」

  圍觀百姓異口同聲地道:「該打!」

  楊帆道:「著實地該打!是男人的,還不動手?」

  「忽啦」一下,圍觀人群中的男子一擁而上,尤其是那些帶著女伴或者與娘子出遊的,更是格外的義憤填膺,為了表示自己是第二十七章 人人喊打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紛紛衝上來,用拳腳跟柳君璠這個寡廉鮮恥吃軟飯的臭男人劃清界限。

  「讓個地方,郎君給我讓個地方!」

  那些女人比男人還要氣憤,性情潑辣的當即就提起裙裾衝上去,加入了群毆柳君璠的陣營。柳君璠被楊帆一通踹,已經踹得鼻青臉腫,面目全非,再被這些人圍上來一通毆打,連慘呼嚎叫的勁兒都弱了。

  謝沐雯站在店中,將楊帆方纔所言俱都聽在耳中,臉上頓時露出鄙夷厭惡的神氣。

  店裡夥計一見東家出來了,連忙上前討好地問道:「東家,你看,要不要小的把他們轟開?省得影響了咱家的生意。」

  謝沐雯曬然道:「沒出息的臭男人,以身乞食,比伸手討飯更噁心!連個乞丐都不如!由他們去!」

  瞧她樣子,若不是自恃身份,怕也要衝出去,狠狠踹那姓柳的幾腳,夥計一瞧,當即不敢再言。

  「各位,這姦夫無恥,那淫婦同樣無恥!就是她!你們看!」

  楊帆眼見眾百姓已被撩撥起來,突然大吼一聲,又將手指向目瞪口呆地站在路邊的姚氏夫人。

  「打她!姦夫淫婦!」

  「這對狗男女!」

  百姓們已被煽動起來,立即衝向姚氏夫人,姚夫人一見,嚇了一跳,趕緊跑上車子,吼那躺在地上裝死的崑崙奴:「賤奴,還不起來,快帶本夫人離開!」

  躺在地上裝死的崑崙奴蹭地一下爬起來,腰也不酸了,腿也不疼了,跳上車子御車便走。柳君璠從地上狼狽不堪地爬起來追在車子後面,一邊跑一邊咬牙切齒地摞狠話:「江旭寧,你這賤婢,你等著!我絕不會放過……」

  「哎喲!」

  一句話沒說完,爛梨大棗各色雜物就像瓢潑大雨似的丟過去,柳君璠以袖蒙頭,逃之夭夭。

  這時市令帶著幾個維持市場秩序的市丁拎著鞭子走來,老遠就喊:「何人在此互毆,想到官府裡吃板子麼!」

  眾人聽了,方才紛紛住手,整理衣冠,平穩呼吸,扮旁觀群眾狀。有人便議論道:「瞧這小娘子端地俊俏,怎麼找了這樣一個男人,當真是新鞋褲蹴鞠-----可惜了的!」

  面片兒顏面無光,低著頭只管疾步而行,馬橋和楊帆見狀,忙一左一右陪她離開,謝沐雯見人群散了,便也拂袖回了後堂。

  離開了看熱鬧的人群之後,馬橋便埋怨楊帆道:「小帆,你今日實是太蠻撞了些,那軟骨頭挾忿而去,必會遷怒於小寧,小寧嫁過去後,還能有好日子過麼?」

  楊帆勃然道:「嫁過去?你居然還這麼想?長個卵子就是男人麼?這等齷齪廢物,寧姊,你真要嫁他?」

  江旭寧站定腳步,神情猶豫片刻,漸漸變成一片凜然,沉聲道:「吾雖女流,生於貧賤,也羞與此等男子為妻!回去後,我就稟明母親,請媒人出面,與他和離。」

  楊帆欣然道:「這才對,寧姊又俊俏又勤快,還怕找不到一個好夫君,我瞧馬六就不錯。」

  馬橋趕緊道:「不不不,我可不行,長這麼大,一事無成。我家境況比小寧家還要差了許多,小寧的娘親怎麼會同意呢。」

  江旭寧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道:「小帆說笑的,你還當真了,就是你肯,我還不肯呢,我江旭寧既要與那姓柳的分手,將來的夫婿怎麼也要比他強上幾分,要不然豈不惹他恥笑。就你,哼!」

  馬橋趕緊道:「就是,就是,要嫁也要嫁楊二這樣的,起碼這小郎君俊俏的模樣,就比那柳君璠強勝百倍。」

  江旭寧拍了他一巴掌,嗔道:「你要死!小寧才多大的孩子,比我還小著兩歲呢,胡說八道。」

  楊帆挺起胸道:「雖說如今世道講究男比女大,不過女比男大也是有的,寧姊這樣俊俏,溫柔,勤勞,能幹,我可是求之不得。姊姊只要點點頭,我馬上找人去你家作媒。」

  江旭寧「噗哧」一笑,抬腿便去踢他,楊帆打個哈哈,飄身閃開,江旭寧幽幽一歎,道:「好啦,你們兩個不用變著法兒哄我開心,我已經想開了,柳君璠那個人……根本不值得我為他煩惱!」

  楊帆和馬橋聽到這句話,知道她是真的想開了、放下了,不由相視一笑,心裡也輕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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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愛奴候楊帆離開之後,一顆心便激烈地掙扎起來。

  她裡裡外外看過,甚至冒險打開院門,向外窺探了一番,以她的眼力,看不到一個監視她的人,她開始懷疑,是不是誤解了楊帆?她想不告而別,可是想到可能的後果,她又不敢冒險。

  走,還是不走?

  到底有沒有暗中監視我的人?

  天愛奴取捨不定,好生糾結。

  直到房門打開,楊帆進來,天愛奴竟由衷地鬆了口氣,至少她不用再苦苦糾結於走與留的問題了。

  楊帆回來時,已是閉市時間,他回來只一會兒功夫,南市的夥計已把他定購的鍋碗瓢盆,油鹽醬醋,米面菜蔬各色食材都給送了來,楊帆叫夥計幫著,把東西都卸到堂屋,便看著屋裡小山似的一堆東西發怔。

  說實話,楊帆從沒下過廚房,看著眼前一堆的東西毫無頭緒,有些根本不明其用處,更不知該擺放在何處。等夥計走了,天愛奴從房裡出來,瞧見楊帆發傻的樣子,不禁莞爾,走上前道:「我來吧。」

  柴米油鹽、鍋碗瓢盆,各自規置,井井有條。

  對那小小的灶間,天愛奴似乎只是掃了一眼,便胸有成竹了,楊帆看著天愛奴忙碌,心裡很是過意不去,可他跟過去幫著收拾,結果東西不是放錯了地方,就是把常用的收起來,不常用的擺上去,天愛奴不悅道:「出去出去,越幫越忙。」

  楊帆訕訕地區退到一旁,道:「那……,你看我幹些什麼才好?」

  天愛奴道:「去把你家那只八百年都不曾用過的木桶刷乾淨,打桶水進來,再去後院劈些柴待用吧。」

  楊帆終於擺脫了吃閒飯的嫌疑,興沖沖地提起木桶就走了出去。

  楊帆哼著崑崙國的民間小調,刷淨木桶,打了滿滿一桶清水提進廚房,又趕到後院劈柴,後院裡有現成的舊木材和一些朽壞的傢俱,用那柄生了銹的鐵斧,不一會兒就劈好了一堆柴,看著那小山似的柴堆,楊帆竟頗有一種成就感。

  灶間生起了火,自楊帆搬到修文坊之後,他們家的煙囪頭一回冒起了炊煙。

  又變得無所事事的楊帆倚在門口,看著天愛奴從小女僕搖身一變,又化為廚娘的全過程,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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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枕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