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駕!」
戰馬飛馳,楊帆在洛陽曾經隨楚狂歌認真習練過馬術,在這裡終於派上了用場。他覺得這種地方才是真正適合駿馬馳騁的所在,天高地廣,風捲草浪,馬蹄踏在地上,就像有彈性一樣,人馬合一,隨著那駿馬的動作跨鞍打浪,簡直快意極了。
「二郎,動手!」
高捨雞一聲大喊,楊帆握住角弓,認扣搭弦,一箭射去,唰地一箭,正中那只旱獺的屁股。楊帆的靜止射擊術已經很準確了,但是在急馳的馬上,這樣的準頭已經算是超常發揮了。
秋旱獺是最肥的,那只旱獺屁股中了一箭並不致命,吃痛之下,竄得更快了。
高捨雞大笑,反手抄弓,幾乎弓一到手,一隻利箭就已搭在弦上,看似隨意地一瞄,「嗖」地一箭便射中了那只旱獺,利箭貫腦而過,那只旱獺又跑出兩步,哀鳴一聲倒斃在地。
秋天是獵旱獺的好季節,這草原上有許多肥旱獺,是既牧且獵的草原牧民重要的生活來源。獺肉可以吃,獺皮和獺油可以從商人那裡換來鹽巴、布匹、米面、鐵鍋等日用器物。
另外,他們自己也是需要獺油的。這裡的冬天很冷,什麼黃油牛油都會凝固,唯獨旱獺油可以保持液狀,在數九寒天、風如割面的天氣下,在手腳臉面上塗一層旱獺油,可以起到很好的防凍效果。
楊帆飛馳到那只旱獺前。一俯身便把那只肥旱獺提了起來,他的馬上射術雖還遜色些。但是仗著身手本來就極高明,一身馬術卻不遜色於人。
楊帆把肥旱獺搭在馬背後。馬背上早已搭了許多獵物,高捨雞和熊開山的馬背上獵物更多,甚至還有一頭肥碩的馬鹿。
這只旱獺是他們遊獵歸途中偶遇的,已經被他們追到突騎施部的氈包附近了,如果不是這及時的一箭,一旦被它竄進氈包群。被哪個牧人看到,那就成了別人的盤中餐。
高捨雞馳馬過來,楊帆對他笑道:「高兄箭不虛發,當真厲害。」
高捨雞謙虛地道:「不敢當。高某原也以射術自傲的,不過自打前兩日見了那小飛將張義的一手射術,可再也不敢自誇了。小飛將的一手射術真不知是從哪兒學的,居然能發得出『九箭連珠』,這可是草原射手中最最高明的神射手了,若有機會,我想跟他好好學學。」
楊帆道:「小飛將啊,那廝倒真是厲害,那等箭術神乎其神,他怎麼就能……」
楊帆剛說到這兒。就見小飛將張義從一個氈包裡走出來,衣衫不整,正在束著腰帶,後邊跟出一位部落中的梳辮少女,從後邊開心地抱住他,在他頰上狠狠地親了一口。張義回頭說了幾句什麼,那臉蛋兒紅撲撲的少女便眉眼含笑地鑽回氈包去了。
楊帆僵了一僵,苦笑道:「這廝的箭術,不會是在女人身上練成的吧?」
熊開山舔了舔肥厚的嘴唇。羨慕地道:「小雞呀,咱們今晚請張義喝酒吧!哄得他開心了,好傳授咱們兩招。」
高捨雞道:「好啊,我正有此意!」
熊開山道:「你跟他學學怎麼射箭,我跟他學學怎麼哄女人。」
楊帆和高捨雞為之側目……回到他們所居住的氈包,楊帆和高捨雞、熊開山把獵取的野味只留下兩隻雪雞、又切下一條黃羊腿,其它的都分給了撥來侍候他們的牧人,那是幾位年少俊俏的突厥少女。
連著幾天得到楊帆等人分給她們的獵物了,幾個小姑娘真是開心極了,一雙雙水汪汪的大眼睛瞟著他們,看樣子如果他們想學張義,她們也是很願意給他們做「箭靶」的。
熊開山那悶騷的傢伙大概是有點意動,用突厥語有一搭沒一搭地跟人家姑娘搭訕了幾句,雖然竭力想弄成旁敲側擊的樣子,結果那**裸的意思幾乎沒人聽不懂。
一個小姑娘倒也罷了,好幾個小姑娘都在帳裡,還有一個同樣聽得懂突厥語的高捨雞,被這幾人一番取笑,那個受了高捨雞禮物的小丫頭羞紅著臉就跑掉了,只留下熊開山瞪著人家搖搖擺擺的小屁股一臉悵然。
這時,牛鍪忽然急匆匆地走了進來,一見楊帆便道:「二郎,我家主人請你馬上去一趟!」
楊帆看他一臉緊張,知道必有要事,立即隨著他出了氈帳。
楊帆此時也是一身突厥人裝束,在牛鍪的陪同下快步走向沈沐的氈帳,行至半途忽然看見張義傍著一位突厥少女,手裡拿著個銅鐲兒,眉飛色舞地說了一陣,便替她套在手腕上,趁那少女舉腕自賞的功夫,拉起她的小手,鑽進了旁邊的氈帳。
楊帆看得兩眼一直,張義這廝,簡直就是一匹種馬!
楊帆走進沈沐的氈帳時,只見帳中只有兩個人,一個是沈沐,另一個是烏質勒,兩人盤膝對坐,一臉沉鬱。
牛鍪搭起帳簾讓楊帆進去後便放下帳簾兒守在了外面,楊帆看看二人,逕直走去在沈沐旁邊坐下,問道:「出什麼事了?」
烏質勒悶聲悶氣地道:「恐怕,我們要另遷他地了。」
楊帆一驚,問道:「為什麼?」
沈沐淡淡地道:「何止另遷他地,我們原本的計劃,恐怕統統要成為泡影,須得從長計議了。」
楊帆忍不住問道:「到底出了什麼事?」
沈沐道:「烏質勒派去秘密求見論欽陵的人,一到他府上,就被他捆綁起來,押去見贊普了,而且直接指出這是烏質勒的緩兵之計,應當搶在寒冬來臨之前,出兵攻打大斗拔谷,把突其施部趕到荒郊野外拖死、凍死!」
楊帆看向烏質勒,烏質勒懊惱地一捶大腿,恨聲道:「有奸細!有人把我們的計劃透露給論欽陵知道了!」
楊帆的雙眼微微瞇了起來:「你告訴過什麼人?」
沈沐「哼」了一聲,烏質勒的黑臉騰地一下就紅了,半晌才悶悶地道:「本部的頭人、長老,還有其他九部的首領……」
沈沐道:「問題是,你並沒有要這些人守秘,所以全族人都知道了。」
烏質勒脖子一梗道:「我信任我的族人!」
被沈沐銳利的目光一瞪,烏質勒又縮了脖子,低聲道:「這種佯降的把戲,怎麼能瞞著族人,不說的話難免有人弄假成真。你也不是不知道,各部落間,部落中上下之間,關係都疏散的很,想詐降總要通通氣兒才行,不比你大唐的軍隊,令行禁止,不需要讓他們知道理由。」
沈沐歎了口氣,搖搖頭沒有說話。
楊帆道:「如此說來,這奸細也無從查起了。」
沈沐道:「奸細查不查的,現在並不重要。既然是舉族皆知的一件事,這奸細說不定只是一個區區不言的小人物,甚至是有人無意中洩露於外人的都不一定。重要的是,突其施部現在要遷徙到哪裡,才能沒有損失地熬過這個寒冬。
另外就是,分化離間吐蕃贊普(國王)和大相(大宰相)之間的關係,也得再尋他策。我們的生存、對敵的分化,眼下都要重新考慮才成。看起來,僅是度過生存難關就是一件很困難的事,其它的就更不用說了。」
帳中一時沉悶下來,三人都低頭不語。
烏質勒沉思一陣,便抬起頭來看看沈沐,看到沈沐那陰沉的臉色,眼中希冀的光芒便漸漸黯淡下去,如是者幾次,一直被他忽略一旁的楊帆忽然緩緩道:「也許,我有一個辦法!」
沈沐和烏質勒「唰」地一下把目光投向他,烏質勒忍不住道:「你想到了遷徙的好去處?」
楊帆一怔,道:「這河西形勢,足下比我熟悉百倍,你都想不出好去處,我哪能想得出?」
烏質勒也是一愣,道:「不是遷徙,那你想了什麼辦法?」
楊帆道:「我這個辦法,還不知道是否一定可行,不過,我剛才反覆揣摩了一番,我想,如果這個計劃能夠得以實施,那麼,你就可以不必遷徙,分化瓦解吐蕃君相之間關係的計劃也可以照舊進行。」
這話一出口,連沈沐的眼睛都亮了起來:「二郎快說,有何妙計?」
楊帆看了看門口,沈沐道:「放心,此地只有我的人,而我身邊的人,絕對可靠!因為,沒有人付得起收買他們的代價!」
這句話很狂,但是楊帆卻相信了他的保證,楊帆點了點頭,道:「記得快到湟水的時候,沈兄叫小飛將張義趕來相見,他一見我,便迎面一刀,說我乃是東突厥可汗骨咄祿的侄子沐絲。」
沈沐疑道:「不錯,怎麼?」
楊帆道:「人有相似,這倒不奇。我只是想知道,張義識人的本領如何,他說我與那阿史那沐絲一般無二,這話是否可靠?」
沈沐道:「張義與我早就相識,他識人的本領確是一絕,他說你與那阿史那沐絲一般無二,那就不會錯的。」
楊帆道:「我在洛陽,曾經見過阿史那斛瑟羅,此人頭髮赫黃,鼻尖如錐,眼睛淡藍,膚色黝黑,而我除了膚色黝黑,實無半點與阿史那斛瑟羅相似之處,斛瑟羅與沐絲同為突厥王種,彼此特徵應該相仿,我與那個沐絲真的相似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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