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事院的大門如今因為有奉哀衛官兵在此把守,顯得格外森嚴。每一個進入推事院的人,都會受到嚴格的盤查,白天尚且如此,夜晚這裡的防衛之嚴就可想而知了。
一位騎士策馬來到推事院衙門前,從馬上躍下來,把馬牽到一邊,拴到繫馬樁上,又從馬背上取出一個鼓鼓囊囊的革囊,大步向門口走去,看其穿著,乃是一身大理寺監丞的官服,身材瘦削,一臉鬍鬚。
「站住!你是幹什麼的?」
一個奉哀衛士兵伸手攔住了他的去路,那人搖著馬鞭,笑微微地答道:「本官萬大理寺監丞龍川,昨兒就聽說推事院這裡出事了,呵呵,今天居然調了兵來守衛,咱們這第三百五十八章 龍潭雌虎位來中丞還真是有面子啊!」
他一面說著,一面從腰間摸出一枚魚符,泰然地遞給那個士兵。那士兵接過魚符,認真檢查了一番,確認無誤後,遞還給他,又對他道:「閣下到推事院來,有什麼公幹嗎?」
「龍。」拉開革囊叫他看了看,答道:「這裡有些案卷屬於要件不齊,我大理寺少卿吩咐,得退回來由御史台補齊一應要件,才能批復存檔。」
那士兵退到一邊,向他擺了擺手「無川」便收起革囊,步履從容地向院中走去。
這個龍川自然就是天愛奴假扮的了。
天愛奴當日闖入推事院,依著她以前對監牢位置的記憶一路摸過去,找到門戶之後,就大開殺戒,一路過關斬將,等她衝進牢房才發現:楊帆並沒有關在這裡。
牢裡的犯人一則不知道她的身份,二來也確實不知道楊帆的監押之處,天愛奴匆匆查過各間牢房,不見楊帆蹤影,又探問幾聲,根本無人回答,天愛奴見此情景,二話不說,立即反身掠去。
她是一個受過嚴苛訓練的刺客,對於時機的把握最是清第三百五十八章 龍潭雌虎楚。她悍然殺入大牢,看似魯莽,實則早已做過通盤考慮,她認真估算過她在監牢裡能夠停留的時間,這時間大概只夠她從獄卒那裡拿到腳鐐鑰匙,找到楊帆,破門而入,救他離開。
時機稍縱即逝,她如果能夠順利救到楊帆,二人此時已經開始殺出重圍了,如今逐間牢房尋找他已經耗費了不少時間,不能再耽擱下去,否則外面把牢門一封,連她都得被關在這裡不能離開了。
天愛奴一見事機不對,返身便走,她剛剛闖過百道,巡弋至此的執役公差們就發現了兩個死亡的看門獄卒,紛紛闖了進來,天愛奴殺出重圍,遁入夜幕,等到四處的公人執役紛紛趕來,天愛奴早已鴻飛冥冥。
如果天愛奴能事先抓住一個游哨逼問一下,或許就會知道楊帆被關押的準確所在了。可是天愛奴也算是忙中出錯,她在劫獄前什麼可能的變故都想到了,唯獨沒有想過牢房裡已經關滿了犯人,楊帆被關押在外面臨時騰出來的牢房裡。
不過這對她的營救結果其實沒什麼影響。因為關押楊帆的臨時牢房過於簡陋,為了防止犯人越獄,便在他身上加了重鐐,天愛奴就算找到他的準確所在,也不可能在公差執役們聞訊圍攏過來以前幫他解開束縛。
第二天夜裡,阿奴還想潛進推事院卻已不可能了,此處本就是依靠夾牆建成的,四下裡一片空曠,在奉哀衛的官兵把守之下,她若潛進根本無所遁形,老遠就會被人發現。天愛奴無可奈何,只得離去,今天便想了這麼一個辦法混進來。
天愛奴大模大樣地走進推事院,東張西望地看了一陣,恰好送菜販子出去的鄭小布回來,天愛奴便迎向他,含笑問道:「勞駕!我是大理寺派來退返要件不全的公文的,初次過來,不識路徑,請問要到何處交接啊?」
鄭小布道:「你往那邊走,拐過去第二排房子第三間就是,那門口掛的有牌子,上面寫著『台院衙署,呢!」
天愛奴點點頭道:「多謝!」便轉身按照鄭小布的指示向那邊走去。
天愛奴在小巷中,已經從那見色起意的龍川口中問清了她所需要知道的東西,而且打聽到這是龍川升職後第一次來推事院辦事,便更加放心了,如果那負責交接的人員認識龍川,她就得更加謹慎才行。
天愛奴趕到台院衙署,辦公的書吏將革囊中的卷宗取出來逐一做了登記,寫了一式兩份的交接冊子,與天愛奴分別簽字畫押,天愛奴揣了回執,走出衙署,便在院中轉悠起來,手裡不用提著厚厚的一隻革囊,她的行動更不引人注意了。
此時,徐有功和侯思止在公堂上大打出手,來俊臣聞訊趕去,怒不可遏地吩咐道:「把楊帆暫且收監,叫來子絢審完手頭的案子之後便接手提審楊帆!你們兩個 ,跟我來!」來俊臣拂袖而去,徐有功和侯恩止氣沖沖地跟在他後面,一起離開了。
天愛奴在推事院裡轉悠半天,始終摸不到頭緒,她正想冒險抓個人,到僻靜處逼問楊帆的下落,忽然看見從一處兩重簷的公事房裡擁出來幾名執役,押著銬鐐加身的楊帆。
天愛奴一眼看到楊帆,心猛地一跳,隨即就像停止了一般,沉沉地壓在胸膛裡一動不動,直到那些人押著楊帆向她這邊走過來,天愛奴才如夢初醒,急急收回癡迷的目光,霍然轉過身去,這時心臟才又「通通」地跳起來,猶如擂鼓。
「嘩愣愣」的鐐銬聲由遠及近,天愛奴的心跳聲也是越來越急,她下意識地去摸刀柄,手心已經沁出細細的汗水。可是恰在此時,一隊換崗的官兵悠悠然地從遠處走過來,天愛奴想到楊帆身上沉重的手銬和腳鐐,又咬著牙克制了自己的衝動。
楊帆在執役們的押送下拖著沉重的腳鐐向後院艱難地走去,那副沉重的腳鐐估計有十多斤重,彷彿腳上撿了兩個鐵駝,中間不到一尺長的鐵鏈足有鵝卵粗細,想用手提起鎖鏈又嫌太短,只能靠雙腳拖著,足踝磨得血肉模糊,天愛奴躡在後面,瞧見他雙足模樣,好一陣心疼。
推事院裡這時節正是忙碌的時候,有大理寺、刑部、洛陽府等處趕來辦事的公差,有奉哀衛的官兵,有推事院裡的公差押著犯人回牢或者從牢中提出犯人,天愛奴大搖大擺地跟在那些差役後面,走得從容不迫,根本沒人過問。
投役們押著楊帆,到了臨時監牢區,把他押進去,重新用固定在牆上、地上、樑上的鐵鏈把他鎖好,最後一個出來的差人剛想上鎖,卻發現那掛在鎖環上的鎖頭竟然是鎖著的,不禁沒好氣地叫道:「張頭兒,張頭兒,開鎖啦!」
這時那幾個差人已經走開,這落在最後的一個差役又向房山牆面處走去,揚聲喊那張立雷來開鎖,天愛奴一看機會難得,立即閃身過去,先往那鎖上和門上看了一眼。
這牢房是臨時改裝的,原來是用來儲放文房四寶、辦公用具的所在,所以房門單薄、鎖頭也不大,天愛奴自忖一腳就可踹開,不虞斷了後路,馬上毫不猶豫地閃進門去。
楊帆忽見一個大理寺官員佩刀闖入,心頭頓時一緊,經過朱彬的暴死,他可是提高了警覺,楊帆馬上攥緊鐵鏈,可惜他的活動範圍有限,如果來人當真有惡意,恐怕他十成武功也發揮不出一成。
「噤聲,我是來救你的!」
天愛奴也怕他高聲呼喊,急忙用本來的聲音說了一句,楊帆的身子登時一震。這時,張立雷一瘸一拐地走過來,那個差人向他發牢騷道:「張頭兒,人犯沒回來呢,鎖頭掛在上邊不就行了嘛,鎖上干哈,還怕人偷鎖頭不成?」
張立雷哼了一聲道:「老子每天不是開門就是鎖門,都習慣了,順手就給扣上了,不成啊?」
天愛奴聞聲向旁邊一閃,細一思量,又擔心有人探頭往裡看,忙飛身一躍,閃到了牆邊那具書櫃的上面。這房間裡頭既沒有窗子也沒有燈,光線非常昏暗,門口有光線照入,顯得比較亮堂,躍到貼牆的書櫃上方,再伏下來,就算認真打量也很難發現有人。
張立雷開鎖的時候,那差人果然探頭往裡邊掃了一眼,等他縮回頭去,房門卡嚓一聲鎖上了,室內唯一的光線來源就只剩下門隙裡傳進來的那一點點微光。
楊帆瞪大眼睛看向書架,昏暗中,書架都只剩下一個朦朧的影子,更別提伏在上邊的人了,他什麼也看不清,只能低聲喚道:「阿奴?」
天愛奴聽到他喚自己的名字,心中忽然一陣jī蕩,忍不住便要掉下淚來。她吸了吸鼻子,縱身從書架上翻落下來,輕輕走到楊帆身邊,一聲不吭,只是伸手摸了摸銬他手上的鐵鏈,試著用力拉了一下。
楊帆低聲道:「沒用的,這鐵鍥不是牢牢地嵌在樑柱裡,就是用大錘夯進地底的,根本拔不出來。」
天愛奴還是不說話,只是順著一條鐵鏈摸過去,縱身躍上房梁,又仔細摸索一陣,知道想把它拔出來確實不可能,只好從上面跳下來,緩緩拔刀出鞘。
楊帆搖搖頭,又道:「不必試了,這鐵鏈原本是用來把人懸在空中施刑用的,粗重結實,鋼刀難斷,除非你手中的是傳說中的什麼神兵利器,可以削鐵如泥!阿奴,你什麼時候來了洛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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